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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诚当下把这一招“武当梯云纵”的轻功教了他,虽然只是一招,但是于腰腿劲力、步法眼神都有许多奥妙。王嘉遇用心去学,一时却也不易领悟。
第二天,王嘉遇连输两局,一无所获,便去将“梯云纵”继续练习。
第三天,王嘉遇突出奇兵,居然两局连胜。玄诚不服,又要下了两局,这回是一胜一负,结算下来,该传授三招。
玄诚教了王嘉遇两招轻功,见他记住了,便道“你知我对敌时用什么兵器?”王嘉遇摇摇头。玄诚抓起棋盘,笑道“本来我也是用剑的,可是近年来,我的棋艺越发精进,便改用这家伙了。”
王嘉遇早看见他的棋盘是精钢铸造,以为他喜欢下棋,为了携带方便,且不易损坏,才特用精钢材质铸造,哪知竟是对敌的兵器。
玄诚又拈起一把棋子,笑道“这是我的暗器。”随手掷出,三十二枚棋子向天飞去,待棋子落下,玄诚举起棋盘一接,只听得铛的一声大响,三十二枚棋子几乎同时落在棋盘上,玄诚把棋盘展开,王嘉遇惊得目瞪口呆,三十二枚棋子竟然整整齐齐落在棋盘左半边的三十二个格子里。
本来数十枚棋子抛向天空,落下时定有先后,况且铁棋子和铜棋子碰到钢棋盘,必当是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哪知数十枚棋子落下时竟是同时碰到棋盘,他抛上去时候手力的均匀,实在惊人!更不要说整整齐齐落在格子里的准头了。
玄诚笑道“打暗器要先练劲力,然后才是练准头。发出去的轻重有了把握,才有资格谈打得准不准。”于是又把这招“天花妙坠”功夫的诀窍传授了他。
玄诚在玉璧峰一住就是大半年,天天和王嘉遇下棋,几乎乐不思蜀,而他一身轻功和暗器的绝技,在这大半年几乎也都传给了他。
这天正是盛暑,王嘉遇上午练了拳剑,下午和玄诚在树下下棋。这时他的棋力早已高出玄诚许多,可是玄诚好强,每次还是要让他先行,那更是胜少败多了。败得越多,传授武功的次数也是多,好在他棋艺上变化有限,武学却实是广博,输棋虽多,却还是有层出不穷的招数作为彩头。
这天教的仍是发暗器的“天花妙坠”手法,一手同时撒出七枚棋子,要都打中敌人穴道。这项上乘武功自非朝夕之间所能学会,王嘉遇在这功夫上已下了两个多月苦功,可是同时发出三四枚棋子,每次只能有一二枚打中。
玄诚做了个木牌,牌上画了人形,穴道处都标记出来,自己举了木牌奔跑。
玄诚喊道“天宗、肩贞、玉枕!”王嘉遇三枚棋子发出,打中了天宗、玉枕两穴,肩贞一穴却打偏了。
玄诚又喊“关元、神封、中庭!”自己一边跑,一边把木牌乱晃。王嘉遇展开轻身功夫,追赶上去,手一挥,玄诚已叫了起来“关元穴没中。”果然铛铛铛三声,神封、中庭打中了,关元穴还是偏了寸许。
颜谷峰见王嘉遇轻功、暗器颇有进步,十分欢喜。
这一日,王嘉遇捡起地上的小石子练习暗器,一路捡、一路打,不知不觉,来到玉璧峰的后山,再捡时候,忽然掌心一痛,却见手里的石子十分沉重,原来是一枚金棋子,表面密密麻麻铸满了细针,自己的掌心已被戳破几处,忙运气走了一遍周天,并无异样,庆幸没有喂毒。
王嘉遇再仔细一看,石壁上竟然也有几枚一模一样的金棋子,他此时轻功颇有功底,纵身一起,上了石壁,右手往上一抓,石壁竟然往里陷进去,原来竟然是一个洞穴。
王嘉遇很是奇怪,心想这绝壁上的洞穴素不露形,而且上距山顶、下离地面都是极远,难道还有个绝顶高手藏在里面?想了一会,难以索解,便去见师父和玄诚道长。
颜谷峰和玄诚听他说明情由,又仔细查看了王嘉遇的伤口,都暗暗称奇。王嘉遇又从袋子里取出捡来的金棋子,一共十九枚。那金棋子与普通棋子大小无异,重量却十倍也不止,密密麻麻的细针上积满了青苔秽土。玄诚取出小刀,挑去各处污泥,只见金棋子渐渐灿烂生光,居然是太玄黄金所铸。
玄诚是暗器大行家,道“难怪一枚小棋子有这么重,原来是玄金的。使这暗器的人好阔气啊,一出手就是十多两金子。”
颜谷峰一直没说话,此时突然一凛,道“这是‘不归太岁’的!”玄诚惊道“不归太岁?你说的是孟兼非?听说他已经死了十多年啦。”忽然顿了顿“不错,定然是他。”
王嘉遇问道“师父,孟兼非是谁?”颜谷峰道“这事待会儿再告诉你。道兄,你说他的‘金棋子’怎么会藏在洞里?”玄诚沉思不语,呆呆出神。
王嘉遇见师父和道长都神色郑重,也不敢再问。
晚饭过后,颜谷峰和玄诚又谈了许久,王嘉遇都不大懂,只听他们说的都是江湖上仇杀、报复的惨事。
玄诚忽然道“难道孟兼非是为了避仇来的这里?”颜谷峰道“此人武艺高强,且聪明机警,是什么样的仇家,能让他从江南逃到这里,躲在这荒山洞穴?”玄诚道“难道说他还没死?”颜谷峰道“此人行事神出鬼没,咱们在江湖中这些年,只听到过他的名头,说得上是威名远震,却从来没见过他面。听人说他已死了,可是谁也不知道怎么死的。”玄诚叹道“这人行事也真古怪,有时穷凶极恶,有时却又行侠仗义,是好是坏,教人捉摸不定。我几次想要找他,都没能找到。”颜谷峰道“咱们明儿到山洞去瞧瞧。”
次日一早,颜谷峰、玄诚、王嘉遇、颜路回四人带了绳索兵刃,爬上峭壁绝顶。玄诚道“我下去。”颜谷峰知道四人里属他的轻功最高,便点了点头,道“小心了。”将绳索绑在他的腰间,与颜路回紧紧拉住,慢慢放了下去。
玄诚右手握着精钢棋盘,左手扣住三枚棋子,落到洞口,向下一望,只见脚下一团团雾气随风飘过,完全看不到地面,纵然他轻功卓绝,也不禁心惊,转头向洞里张望,黑沉沉的看不清楚,只觉洞穴很深、洞口很小,决计是钻不进去的,便用布包住了手,轻轻到洞里一探,碰到几枚尖利之物,一摸之下,知道就是金棋子了,便轻轻拿了出来,一共拿出来了十三枚,就没有了,再伸手进去,直到面颊抵住洞口,也再没摸到。便纵声叫道“拉我上去。”
颜谷峰缓缓收起绳索,拉了上来,拉到离崖顶二丈多时,玄诚右脚在峭壁上一点,蹿了上来,棋盘里托了一大把金棋子,笑道“老颜,咱哥俩儿这回发财了,这里有一百多两金子。”
颜谷峰脸色却十分沉重“听说金棋子一共三十二枚,现在是找齐了。这个怪人将护身暗器放在这里,不知是什么意思。洞里还有什么?待我下去瞧瞧。”玄诚道“你下去也没用,洞口太小,你钻不进去。”颜谷峰满腹心事,低头不语。
王嘉遇道“道长,我能进去吗?”玄诚一看他的身材,笑道“你也许可以。但是这太高了,你敢下去吗?”王嘉遇道“我敢去,师父,我下去看看,好不好?”
颜谷峰寻思“这个怪人把他的防身至宝放在此地,必有用意,便在我居处之侧,岂可不探查明白?但只怕洞内有危险,让这孩子孤身犯难,倒令人担心。”道“只怕洞里有危险呢。”王嘉遇忙道“师父,我小心着就是。”
颜谷峰见他神色兴奋,跃跃欲试,就点头道“好吧,你点一个火把,伸进洞去,倘若火熄,千万不可进去。”
王嘉遇答应了,右手执剑,左手拿着火把,缒绳下去。他遵照师父吩咐,用火把先探进洞里。上次已经弄破了洞外泥封,山顶风劲,吹了一晚,已把洞中秽气吹尽,火把并不熄灭。
于是他慢慢爬了进去,见是一条狭窄的天然甬道,其实是山腹内的一条裂缝,爬了十多丈远,甬道渐高,再前进丈余,已可站直。他挺一挺腰,向前走去,甬道忽然转弯,他不敢大意。右手长剑当胸,走了两三丈远,前面豁然空阔,出现一个洞穴,便如是座石室。
举起火把一照,登时吃了一惊,只见对面石壁上斜倚着一副骷髅骨,身上衣服已烂了七八成,那骷髅骨宛然尚可见到是个人形。
他见到这副情形,一颗心砰砰乱跳,见石室中别无其他可怖事物,于是举火把仔细照看。骷髅前面石壁上有几百幅用利器刻成的简陋人形,每个人形均不相同,举手踢足,似在练武。他挨次看去,密密层层的都是图形,心下不解,不知刻在这里有什么用意。
图形尽处,石壁上出现了几行字,也是以利器所刻,凑过去一看,见刻的是十六个字“重宝秘术,付与有缘,入我门来,遇祸莫怨。”这十六字之旁,有个笔杆凸出在石壁之上,似是一支判官笔插入了石壁。
他好奇心起,握住笔杆向外一拔,却是纹丝不动,竟似铸在石里一般。
正想再看,听得洞口隐隐似有呼唤之声,忙奔出去,转了弯走到甬道口,听得是玄诚道长在叫自己名字,忙高声答应,爬了出去。
原来玄诚和颜谷峰在山顶见绳子越扯越长,等了很久不见出来,心中焦急,玄诚也缒下去察看。他爬不进去,只得在洞口叫喊。
王嘉遇爬了出来,对玄诚道“洞里有许多古怪东西。”扯动绳子,上面颜谷峰和颜路回忙把两人拉上去。王嘉遇定了定神,才将洞中的情形说了出来。
颜谷峰道“那骷髅定是孟兼非了。想不到一代怪客竟然毕命于此。”玄诚道“他留的这十六字是什么意思?”
颜谷峰沉吟道“看样子似乎他在洞中埋藏了什么宝物。石壁上所刻图形,当是他的武功了。这十六字留言颇为诡奇,似说谁得到他的遗赠,就得算墨攻派的门人,而且说不定会有祸患。”
玄诚道“按字义推详,就是此意,只不知这怪人还有什么奇特花样。”
颜谷峰叹了口气,道“咱们也不贪图他的什么重宝秘术。嘉遇,明儿你再进去,把这位前辈的遗骨葬了,点了香烛在他灵前叩拜一番,也对得起他了。”王嘉遇答应了。
次日清晨,王嘉遇拿了一把锄头,和颜路回两人爬上了峭壁。这次颜谷峰和玄诚知道洞里没有危险,没再和他们同去。
王嘉遇心想,埋葬骸骨,费时不少,特地带了三个火把,爬进洞后,用锄头在地下挖了个小洞,插入火把,用泥土护住,转身再瞧那骷髅,心想听师父说,这人生前是一位游侠,不知何以落得命丧荒山,死在这隐秘的洞穴之中,骸骨无人殓埋。心下恻然,在骷髅面前跪下,磕了几个头,暗暗祝告“弟子王嘉遇无意中得见遗体,今日给前辈落葬,你在地下长眠安息吧!”
祷祝方罢,一阵冷风飕飕的刮进洞来,只觉寒气逼人,不禁毛骨悚然。
他不敢在洞中耽搁,便用锄头在地下挖掘,心想地下都是坚硬的岩石,倘若挖不下去,只有把白骨捡到洞外去埋葬了。
哪知一锄下去,地面应锄而开,竟然甚是松软,忙加劲挖掘,挖了一会,忽然叮的一声,锄头碰到一件铁器。移近火把一看,见底下有块铁板,再用锄头挖了几下,拨开旁边泥土,原来竟是一只两尺的大铁盒。
他把铁盒捧了出来,见那盒子高约一尺,然而入手轻飘飘地,似乎盒里并没藏着什么东西。打开盒盖,那盒子竟浅得出奇,离底仅只一寸,他心下奇怪,一只尺来高的盒子,怎地盒里却这般浅?料得必有夹层。
盒中有个信封,封皮上写着八字“得我盒者,开启此柬。”
拆开信封,里面有张白笺,年深日久,纸笺早已变黄。笺上写道“盒中之物,留赠有缘。惟得盒者,务须先葬我骸骨,方可启盒,要紧要紧!”信封中又有两个小封套,一个封套上写着“启盒之法”,一个封套上写着“葬我骸骨之法”。
王嘉遇举起盒子一摇,里面果然有物,心想“师父怜你暴骨荒山,才命我给你收葬,又不是贪得你的物事。”
于是拆开写着“葬我骸骨之法”的封套,见里面又有白笺,写道“君如诚心葬我骸骨,请在坑中再向下挖掘三尺,然后埋葬,使我深居地下,不受虫蚁之害。”
王嘉遇心想“我好人做到底,索性照你的吩咐做吧。”于是又向地下挖掘,这次泥土较坚,时时出现山石,挖掘远为费力。
他此时武功颇有根基,但也累出了一身大汗,又挖了三尺,忽然叮的一声,锄头又碰到一物,拨开泥土,果然又是一只铁盒,不过这只盒子小得多,只一尺见方,暗想“这位游侠当真古怪,不知这盒中又有什么东西。”打开盒盖看时,只惊得一身冷汗。
原来盒中一张笺上写道“君是忠厚仁者,葬我骸骨,当酬以重宝秘术。大铁盒开启时有毒箭射出,盒中书谱地图均假,上有剧毒,以惩贪欲恶徒。真者在此小铁盒内。”
王嘉遇不敢多看,将两只铁盒放在一旁,把孟兼非的骸骨依次搬入穴中,盖上泥土,点上了香烛,拜了几拜,捧了铁盒,回身走出。
火光照耀下见洞口是用石块砌成,想是孟兼非当日进洞之后,再用岩石封住。否则的话,从这具骷髅看来,他身材高大,又怎进得洞来?只是时日已久,洞外土积藤攀,又生满了青苔,却看不出来,只道洞口是天生这么细小的。
王嘉遇挖开石块,开大洞口,以备师父与玄诚道长进来查看。出洞后颜路回将他拉上去。他拿了两只铁盒,去见师父。
颜谷峰与玄诚正在下象棋,见他过来,便停下了。
王嘉遇把经过一说,两人看了几封书柬,都是暗暗心惊,又把大铁盒中写着“启盒之法”的封套拆开,里面一张纸写道“铁盒左右,各有机括,双手捧盒同时力掀,铁盒即开。”
玄诚向颜谷峰伸了伸舌头,道“好险!好险!嘉遇这条小命,今日差点送在山洞之中,要是他稍有贪心,不先埋葬骸骨而即去开启盒子,只怕难逃毒箭之祸。”便搬了一只大木桶来,在木桶靠底处开了两个孔,将铁盒打开了盖放在桶内,再用木板盖住桶口,然后用两根小棒从孔中伸进桶内,与王嘉遇各持一根小棒,同时用力一抵,只听得呀的一声,想是铁盒第二层盖子开了,接着嗤嗤之声不绝,木桶微微摇晃。
王嘉遇听箭声已止,正要揭板看时,玄诚一把拉住,喝道“等一会!”话声未绝,果然又是嗤嗤数声。
隔了良久,再无声息。玄诚揭开木板。果然板上、桶内钉了数十支短箭,或斜飞,或直射,方向各不相同,支支深入木内。玄诚拿了一把钳子,轻轻拔了下来,放在一边,不敢用手去碰,叹道“这人实在也太工心计了,惟恐一次射出,给人避过,还将毒箭分作两次发射。”又道“久闻墨攻派机关之术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方知不虚。”
颜谷峰摇摇头道“若是好奇心起,先去瞧瞧大铁盒中有何物事,也是人情之常,未必就不葬他的骸骨。再说,就算不葬他的骸骨,也不至于就该死了。此人用心深刻,实非端士。嘉遇本来小孩心性,这次竟忍得住手,不先开盒子来看上一看,可说天幸。”
从木桶中取出铁盒,见盒子第二层盖下钢丝纠结,都是放射毒箭的弹簧机括。玄诚钳去钢丝,下面是一本书,上写《墨攻遗籍》四字,用钳子揭开数页,见写满密密小字,又有许多图画。有的是地图,有的是武术姿势,更有些兵刃机关的图样。
再打开小铁盒时,里面也有一本书,形状大小,字体装订,无不相同,略加对照,便见两书内容却是大异。
颜谷峰道“此人为了对付不肯葬他骸骨之人,不惜花费偌大功夫,造这样一本伪书,安置这许多毒箭。唉,其实人都死了,别人对你是好是坏,又何苦如此斤斤计较?”玄诚道“这人就是因为想不开,才落得如此下场。不过这伪书与铁盒,多半是早就造好了,要用来对付敌人的。临死之时,料来也无暇再干这些害人的勾当。”
颜谷峰点头叹息,命王嘉遇把两只铁盒收了,说道“此人行为乖僻,他的书观之无益。那本伪书上更有剧毒,碰也碰不得。”王嘉遇答应了。
此后练武下棋,忽忽数年,玄诚已把轻功和暗器的要诀倾囊以授。
王嘉遇棋艺日进,玄诚和他下棋,反而要他让一个车了,而王嘉遇故意相让的痕迹,越来越难遮掩。玄诚兴味索然,自觉“象棋大师”的称号居之有愧了,只是好奇,明明觉得王嘉遇的棋艺也是平平,可是自己不知怎的,却偏偏下他不过,只怕自己的棋艺并不如何高明,但要他承认自己棋艺不高明,那是杀了他也不肯的。这一日大败之余,竟飘然下山去了。
而王嘉遇在玉璧峰竟然住了七八年了,所练兰陵派的拳剑内功,与日俱深,天下事却已千变万化,各地诸侯、军阀狼烟四起,眼下更是如沸如羹,百姓正遭逢无穷无尽的劫难。
这些时日中,连年水灾、旱灾、蝗灾相继不断,百姓饥寒交迫,流离遍道,甚至以人为食。大宗不顾民生,反而加紧搜括,增收田赋、军饷,名目不一而足,秦晋豫楚各地,群雄蜂起。
其间颜谷峰仍时时下山,回山后也和王嘉遇说起民生疾苦,勉他艺成之后,务当尽一己之力,扶难解困,又说所以要勤练武功,主旨正是在此,“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王嘉遇每次均肃然领命。
王嘉遇兼修兰陵、武当两派上乘武功,已是武林中罕有的人物。不过十年来他一步没有下山,江湖上自不知已出了这样一位少年高手。
这一日,颜谷峰对王嘉遇道“近日来,五胡扰边不止,鲁王请我下山相助。民族大义重于天,为师这就要下山了。”
王嘉遇道“师父,我跟你一起去看看蒋大哥。”他在山上实在是闷得久了,好几次想跟师父一起下山,都没有得到准许。
颜谷峰微微一笑道“眼下你的武功已经颇有根基,虽然武学之道,永无止境,但是我的所知所能,已经尽数传给了你,以后就全看你自己的用功了。前线紧急,我明日就要下山了,你的山岸功还差最后一关,少则十日,多则半月,才能圆转如意。山下奔波,诸事分心,练功没有山上安静。也罢,等你山岸功练到圆满,再下山来,就来前线找我吧。切记,一路上,如果见到不平事,便要伸手,行侠仗义,乃是武林人士分内之事,纵然万分艰难危险,也不可袖手旁观。”
王嘉遇答应了,听师父准许他下山,甚是欢喜。
颜谷峰平时早已把本门的门规,以及江湖上诸般禁忌规矩、帮会邪正、门派渊源、武功家数都说了给他听,这时又择要一提,最后说道“你为人谨慎正直,我是放心得过的。只是你血气方刚,于‘色’字一关可要加意小心。多少大英雄、大豪杰只因在这事上失了足,弄得身败名裂。你可要牢牢记住师父这句话。”王嘉遇凛然受教。
次日天亮,王嘉遇起身后,就如平时一般烧水做饭,等一切弄好,再到师父房里请安,却见颜谷峰和颜路回早已走了。王嘉遇望着师父的空床出了一会神。
又过了七八天,王嘉遇照常练习武功,想到不久便要离去,对山上一草一木不由得加意爱惜起来。这天用过晚饭,坐在床上又练一遍山岸功,但觉内息游走全身经脉,极是顺畅,心下甚喜。
这一日,忽然听到脚步声,王嘉遇大疑“莫非来了敌人?”便隐在门后。
忽然室门被人踢开,一个黑影窜了进来,黑暗中刀锋飒然,当头砍来。王嘉遇身子向左一偏,右手反出一掌,那人挥刀直劈下来,削他的手臂。
王嘉遇猝遇强敌,不容对方有缓手机会,黑暗中听声辨形,欺进一步,左掌噗的一声,击在那人肩头,那人顿时单刀脱手,身不由主的直掼出去。外面一人伸手拉住,问道“点子爪子硬?”
王嘉遇待要扑出追敌,突觉一阵迷糊,晕倒在地,原来还是着了迷香的道。
也不知隔了多少时候,方才醒来,只感浑身酸软,手足一动,一惊非同小可,原来全身已被绳子缚住。只见室中灯火辉煌,两个人正在翻箱倒柜的到处搜检。
他知遭人暗算,心中自责无用,师父下山没几天,就给人掩上山来擒住了,那还说什么闯荡江湖、行侠仗义。这时兀自头晕目眩,于是潜运内功,片刻间便即宁定。
当下假装昏倒未醒,眼睁一线偷看,只见一人身材瘦削,四十多岁年纪,面容干枯,另一个头顶光秃,身躯高大,瞧身形就是适才与自己交手之人。他想“山上有什么贵重东西,值得他们来抢?这里就只有师父留下给我做盘缠的五十两银子。但这二人绝非寻常盗贼,这秃子武功不弱,想那瘦子也自了得。若说是来找师父报仇,为什么不杀我,却到处搜寻东西?”暗运功力,想崩断手上所缚绳索。不料敌人知他武功精强,已在他双手之间插了一支空竹,只要一用力,竹子先破,立发声响。王嘉遇微微一挣,便即发觉,于是停手不动,寻思脱身之计。
那秃子忽然高兴得大叫起来“在这里啦!”从床底下捧出一个大铁盒来,正是孟兼非的遗物。瘦子脸露喜容,与秃子坐在桌边,打开铁盒,取出一本书来,见封面上写着《墨攻遗籍》四字。
秃子哈哈大笑,说道“果然在这里,师哥,咱们这十八年功夫可没白费。”揭开秘笈,见书页上画着许多图形,写满小字,喜得晃头搔耳,乐不可支。
瘦子忽叫“咦,那人要逃!”说着向王嘉遇一指。王嘉遇吃了一惊。秃子回过头来,那瘦子手腕翻处,波的一声,一柄匕首插进了秃子背脊,直没至柄,随即跃开数尺,拔出长剑,护住门面。
秃子惊愕异常,忽然惨笑,说道“二十几个师兄弟寻访了十八年,今日我和你才得到这宝贝,你要独吞,竟对我下这毒……手……哈哈……哈哈……你……你当然连吉祥堡也叛了。嘿嘿,可是要瞒过五位老爷子,只怕没这么容易,我……瞧你有什么好下场……哈哈……”
静夜中听到这惨厉的笑声,王嘉遇全身寒毛直竖。
那秃子反手去拔背上匕首,却总是够不到,蓦地里长声惨呼,扑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瘦子怕他没死,又过去在他背上刺了两剑,哼了一声,道“我不杀你,难道你不会杀我么?”随即又在秃子的尸身上重重踢了一脚,道“你说我瞒不过那五个糟老头子?”
他不知王嘉遇已醒,阴恻恻的笑了两声,弹去了蜡烛上的灯花,打开秘笈看了起来,他身子微微晃动,满脸喜色。他翻了几页,有几页粘住了揭不开来,伸食指在口中一舐,蘸了些唾液又去翻阅,这般翻了几张,王嘉遇突然想起,书本上附有剧毒,他如此翻阅,势必中毒,不由得“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那瘦子听到了,转过头来,见王嘉遇脸上尽是惊惶之色,便缓缓站起,从秃子背上拔出匕首,走上两步,说道“我跟你无怨无仇,可是今日却不能饶你性命。”说着眼露凶光,举起匕首,狞笑两声,说道“此时杀你,只怕你到了阴间也不知原因。老实跟你说,我是浙江金华吉祥堡的丁康乐,我们吉祥堡和孟兼非是死对头,他逃得不知所终,我们十多年来都在找他,哪知他的物事竟在你这小子手里。快说,孟兼非在哪里?”说着向窗外一望,不由自主的脸露畏惧,似乎又怕孟兼非突然出现。
王嘉遇若是稍有江湖经历,自会出言恐吓,纵不能将他惊走,也可使他心有顾忌,不敢随便加害自己,但此时六神无主,哪想得到骗人?只道“孟兼非早已死了,他……他的尸骨也是我葬的。”丁康乐大喜,又问一句“孟兼非果然死了?”显然他对孟兼非十分忌惮。王嘉遇点点头。丁康乐喝问“他怎么死的?”王嘉遇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丁康乐突然满脸狰狞之色,恶狠狠的道“你这小子住在玉璧峰之上,决非好人,料来跟孟兼非蛇鼠一窝,杀了你也不冤。你做了鬼要报仇,到金华来找我吧。哈哈,不过我今后也永远不回去了,只怕你变了鬼也找我不到……哈哈……”笑声未毕,突然打了个踉跄。
王嘉遇知道危机迫在目前,全身力道都运到了双臂之上,猛喝一声,绳索登时迸断,挥掌正要打出,丁康乐忽然仰天便倒。
王嘉遇怕他有诈,手持断绳,在面前挥了两下,呼呼生风。却见他双脚一蹬,便不动了,眼中、鼻中、耳中、口中,都流出黑血来,才知他已中毒而死,俯身解开自己脚下绳索。
王嘉遇想这大铁盒是害人之物,便投在坑里,与两具死尸一起埋葬,想起夜来情事,不由得暗暗心惊“这二人之所以绑住我,不即一刀杀死,自是为了预备拷问孟兼非的下落。若非他们另有图谋,这时葬在这坑中的,却是我的尸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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