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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无忧道“月华,让那姓王的先治好咱们的人,然后再放这娃娃。”说着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王嘉遇见她双足正要跨出门槛,忽然迟疑了一下,回身说道“不行,我一定要问出来,她爹爹在哪里。”南宫月华道“当然,不过……不过咱们不能失信于人啊。”南宫无忧道“你为什么总是护着她?哼,你一定是想勾引那个姓王的!我教你一个乖,你要姓王的喜欢你,你就让我杀了这个女娃娃。蜈蚣要成王,先得咬死青蛇,懂不懂,傻姑娘?”说着气冲冲的回转身子,又坐在椅上,屋子里登时寂静无声。王嘉遇和林美茹更是一口气也不敢喘。
孟逸然忽然在床上猛锤一记,叫道“你们还不出来吗?”她听南宫无忧劝南宫月华杀了自己,好让王嘉遇来爱她,更是着恼,握拳在床板上砰砰乱敲,灰尘纷纷落下,林美茹险些打出喷嚏,努力调匀呼吸,这才忍住。
孟逸然暗想“南宫月华和老乞婆又打不过你,你何必又要躲着?你和姓林的在床底到底干些什么?”原来王嘉遇知道他们要谋朝篡位的奸谋,虽然南宫月华已经承诺,但是邪教妖女,答应了的事未必可靠,更有可能生变,不得不探个明白。孟逸然不明其中缘由,不由得愤怒难当。
南宫无忧说道“月华,你是教主,教里的大事自然由你执掌,可是我遇到的惨事,还不能叫你触目惊心吗?”南宫月华正色道“我是以教中大事为重,谁又对王盟主有意思了?”南宫无忧长叹一声“你跟姓王的几次交手,眉开眼笑的,嗲哩嗲气,那里是生死相拼,分明是打情骂俏……可真叫人瞧着生气。”南宫月华问道“姑姑,孟兼非到底怎么对不起你,你这么恨他?”南宫无忧突然拉住孟逸然,叫道“孟兼非?他在那里?我要见他!喂,你赶紧说出来,我立刻放你!”
南宫月华叹了口气,说道“姑姑,你跟她说,孟兼非怎么对不起你的,孟姑娘明白是非,良心发现,就肯带你去见他爹爹了,反正……嗯,反正她妈妈也死了,你们老情人重逢,岂不是好?”孟逸然转过身来,叫道“你瞎说!我爹爹英俊潇洒,怎么会喜欢你这个丑恶老太婆!”
南宫无忧幽幽叹道“我从前可不是丑恶老太婆。你爹爹现在在哪里,我要去见他,倒不是想他再来爱我这个丑恶老太婆,我要问他,他害苦了我一生一世,心里可过意的去吗?孟姑娘,我跟你说,我是怎么认识孟兼非的,他是怎么对我的,只要我有一字半句的假话,叫我再受一次万蛇噬身之苦,盼你明白是非,对我这个丑恶老太婆有一二分的恻隐之心。你现在命捏在我手里,我原本也不用来求你,不过我要你明白,我们墨攻派在外人眼里虽然是邪教,杀人不眨眼,但是讲到男女情爱,决不能有半分的忘恩负义。”
南宫无忧不明白南宫月华是想学“山岸功”的一片爱武成痴之心,以己度人,只道是她看上了王嘉遇,不过这些事情她也不放在心上,二十年来,她一直在找孟兼非,终于见到他的女儿,不由得热切异常,反正章总管要大家再等一个多时辰,不妨说出自己的身世,让孟逸然听听,只盼能打动她,终于肯带自己去见她父亲,便对南宫月华缓缓说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没你现在年纪大呢,你爹爹刚刚接任教主,他派我去做万妙山庄庄主,掌管神龙窟。这一天,我一个人去后山捉鸟儿玩。”南宫无忧插口道“姑姑,你做了庄主,重任在身,居然还去捉鸟儿玩?”南宫无忧哼了一声“我说过了,那时候我还年轻的很,还是个小孩子。我捉到两只翠鸟,心里很高兴。回来的时候,经过神龙窟旁边,忽听得树丛里嗖嗖声响,知道有地龙逃走了,忙遁声追过去。果见一条五花正向外游走。我很奇怪,咱们神龙窟里的地龙养得很乖,从来不逃,这条五花到外面去干什么?我也不去捉拿,一路跟着。只见那五花到了树丛后面,径向一个人游过去,我抬头一看,不觉心里一懔。那便是前生冤孽了,他是我命里的魔头。”
南宫月华问道“就是孟兼非吗?”南宫无忧道“那时我也不知他是谁,只见他眉清目秀,是个很俊的汉族少年,穿着墨攻派教众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束点着火的引蛇香艾。原来五花是闻到香气,给他引出来的。他见了我,向我笑了笑。”南宫月华笑道“姑姑那时候长得好美,他一定着了迷。”
南宫无忧“呸”了一声,道“我和你说正经的,别闹着玩!我当时怕他给地龙咬了,忙道‘喂,有毒,你别动,我来捉!’他又笑了笑,从背上拿下一只木箱,放在地下,箱子角儿上有根细绳缚着一只活蛤蟆,一跳一跳的。那五花当然想去吃蛤蟆啦,慢慢地游上了木箱,正想伸头去咬,那少年一拉绳子,箱子盖翻了下去。五花一滑,想稳住身子,那少年左手急探,两根手指已钳住了五花的头颈。我见他手法虽跟咱们不同,但手指所钳的部位不差分毫,五花服服帖帖地动弹不得,知道他是行家,就放了心。”
南宫月华笑道“啧啧啧,姑姑刚见了人家的面,就这么关心。”孟逸然插口道“喂,你别打岔成不成?听她说呀。”南宫月华笑道“你不是不爱听吗!”孟逸然道“我忽然爱听了,不可以吗?”南宫月华笑道“好吧,我不打岔啦!”
南宫无忧横了她一眼,说道“那时我又起了疑心,这人是谁呢?看服色,是墨攻派的弟子,怎敢这般大胆,到这里来捉神龙窟的地龙?又见他右手拿出一根短短的铁棒,伸到五花口边。五花便一口咬住。我走近细看,原来铁棒中间是空的,五花口里的毒液不住流出来,都给铁管子盛住了。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偷蛇毒来着。怪不得这几天来,蛇窟里许多蛇儿不吃东西,又瘦又懒。我叫了起来‘喂,快放下!’同时取出蛇管一吹。他听得声音古怪,抬头看时,五花头颈一扭,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他忙把五花丢开,想打开木箱拿解药。我说‘你好大胆子!’抢上前去。哪知他武功好得出奇,只轻轻一带,我就摔了一跤……”孟逸然插嘴道“当然啦,你怎么是他对手?”
南宫无忧白眼一翻,道“可是五花毒性何等厉害,他来不及取解药,便已蛇毒发作,晕了过去。我走近去看,忽然心里不忍起来,心想这般年纪轻轻的便送了性命,太可惜了,而且又是这么一身武功。”南宫月华道“何况又这么俊!于是你就将他救了回去,藏在屋子里,拿药给他解了毒,等他伤好,你就爱上他了?”
南宫无忧叹道“不等他伤好,我已经把心许给他了。那时教里的师兄弟们个个对我好,但不知怎的,我都没把他们瞧在眼里,对这新入教的陌生人却神魂颠倒。过了三天,那人身上的毒退了,吃了我给他的饮食,我问他偷偷来神龙窟干什么,难道不知道这是教中禁地吗。他说我救了他性命,不能瞒我。他说他叫孟兼非,本是江南人,身负血海深仇,对头功夫既强,又是人多势众,报仇没把握,听说墨攻派精研机关和毒药,天下首屈一指,因此赶到嘉米尔高原来,想学功夫……”
她说到这里,王嘉遇和孟逸然方才明白,原来孟兼非加入墨攻派,是为了学武功,要对付的大对头自然就是吉祥堡了。
只听南宫无忧又道“他说,他入教后,暗里窥探了许久,学到了些制作机关、炼制毒药的门道,便来偷神龙窟里地龙的毒液,要炼在暗器上去对付仇人。又过了两天,他伤势慢慢好了,谢了我要走。我心里很舍不得,拿了两大瓶毒蛇的毒液给他,他就给我画了这幅肖像。我问他报仇的事还有什么为难,要不要我帮他。他笑笑,说我功夫还差得远,帮不上忙。我叫他报了仇之后再来看我,他点头答应了。我又问他什么时候来。他说那就难说了,他要报大仇,还少了一件利刃,听说峨眉派有一柄镇山宝剑倚天剑,需得先到四川峨眉山盗剑。但不知是否真有此剑,就算有,能否盗到,什么时候能成事,也说不上来。”
王嘉遇心想“不归太岁做事当真不顾一切,为了报仇,什么事都干!”
南宫无忧叹道“那时候我迷迷糊糊的,只想要他多陪我些日子。我好似发了疯,什么事都不怕,明知是最不该的事,却忍不住要去做。我觉得为了他而去冒险,越是危险,心里越快活,就是为他死了,也是情愿的。唉,那时候我真像给鬼迷住了一样。我对他说,我知道有一柄利刃,锋锐无比,什么兵器碰到了立刻就断。他欢喜得跳起来,忙问在什么地方。我说,那就是我们墨攻派代代相传的墨玉笔!”
王嘉遇听到这里,心头一震,不由得伸手一摸贴身藏着的墨玉笔,想起南宫月华曾说这是她们的镇教至宝,当时跟她剧斗方酣,只道她随口乱说,原来确与墨攻派颇有干系。
南宫无忧继续道“我对他说,这兵器是我们教里的三宝之一,藏在玉龙雪山的毒龙洞里,那是我教的圣地,洞外把守得甚是严密。他求我领他去偷出来,他说只借用一下,报了大仇之后一定归还,他不断地相求,我心肠软了,于是去偷了哥哥的令牌,带他到毒龙洞去。看守的人见到令牌,又见我带着他,便放我们进去。”
南宫月华道“姑姑,你难道敢穿了衣服进毒龙洞?”南宫无忧道“我……当然不敢……”孟逸然插口问道“为什么不敢穿了衣服进那个……那个毒龙洞?”
南宫无忧哼了一声不答。南宫月华道“毒龙洞里养着成千上万条鹤顶毒蛇,进洞之人只要身上有一处蛇药抹不到,给鹤顶蛇咬上一口,如何得了?这些毒蛇异种异质,咬上了三步毙命,最是厉害不过。因此进洞之人必须脱去衣衫,全身抹上蛇药。”孟逸然道“哦,你们当真……当真……”
南宫无忧道“当真什么?若不是这样,又怎进得毒龙洞?于是我脱去衣服,全身抹上蛇药,叫他也搽蛇药。他背上擦不到处,我帮他搽抹。唉,两个少年男女,身上没了衣衫,在山洞中你帮我搽药,我帮你搽药,最后还有什么好事做出来?何况我早已对他倾心,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把身子交了给他。”
孟逸然听得双颊如火,王嘉遇只感到林美茹软软的偎倚在自己胸前,觉得她身子渐渐热了起来,心中忽想“美茹对我温柔体贴,从来不像二妹那样动不动就大发脾气。”为什么这时忽然生此念头,却也说不上来。林美茹却想“我爹爹死了,没人对我怜惜照顾,世上唯一的依靠,便是身边这个……可是,可是……那不成的!”
南宫无忧幽幽叹道“你说我不怕丑,那也不错。唉,后来我就推开内洞石门,带了他进去。这墨玉笔和其余两宝放在石龙的口里,他飞身跃上石龙,就拿到了墨玉笔,哪知他存心不良,把其余两宝都拿了下来。那便是三十二枚金棋子和那张《蒋公宝库图》了。”她说到这里,闭目沉思往事,停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见他把三宝都拿了下来,就知事情不妙,定要他把金棋子和《蒋公宝库图》放回龙口。”孟逸然早知那是什么,却故意问道“什么宝库图?我爹爹一心只想报仇,要你们的旧地图来有什么用?”
南宫无忧道“我也不知是什么地图,这是本教传下来的。哼,这人就不存好心,他也不答我话,只望着我笑,忽然过来抱住了我,后来,我也就不问他什么了,他说报仇之后,一定归还三宝。他去了之后,我天天念着他,两年来竟没半点讯息,后来江湖传闻,说江南出了个游侠,使一支怪笔,善用金棋子伤人,武功又高,做事又不顾后果,江湖人称‘不归太岁’。我知道定然是他,心里挂念他,不知报了大仇没有。过不多久,教主起了疑心,查到三宝失落,知道我曾带人入洞,要我自己了断,终于落成了这个样子。”
孟逸然道“为什么成这个样子?”南宫无忧含怒不答。
南宫月华低声道“那时我爹爹当教主,虽是自己亲妹子犯了教规,可也无法回护,姑姑依着教里的规矩,服了解药,身入蛇窟,受万蛇咬啮之灾,她脸上变成这个样子,那是给蛇咬的。”孟逸然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中对这个老乞婆顿感歉疚。说道“这……这可真对你不住了,我先前实在不知道……”南宫无忧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南宫月华又道“她养好伤后,便出外求乞,依我们教规,犯了重罪之人,二十年之内必须乞讨活命,不许偷盗一文一饭,也不许收受武林同道的周济。”
孟逸然低声说道“要是我爹爹真的这般害了你,那确是他不好。”
南宫无忧鼻中一哼,说道“我给成千成万条蛇咬成这个样子,受罚讨饭二十年,那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那日我带他去毒龙洞,这结果早就想到了,也不能说是他害我的。他对我不起,却是他对我负心薄幸。那时我还真一往情深,一路乞讨,到江南去找他。到了浙江境内,就听到他在金华杀人报仇的事。我想跟他会面,但他神出鬼没,始终没能会着。等到见到他时,他已给人抓住了。你们知道抓他的人是谁?”
南宫月华道“是金华的仇家吗?”南宫无忧道“正是。就是刚才你见到的吉祥堡那几个老头子。”南宫月华和孟逸然同时“啊”的一声。南宫月华是想不到吉祥堡的人竟与此事有牵连,孟逸然是听到外公们来到汉城而感惊诧。
南宫无忧道“我几次想下毒害死敌人,但这些人早就在防他下毒,茶水饮食,什么都要他先试过,这一来我就没法下手。他们押着他一路往北,后来才知是要逼他交出那张地图来。有一次,我终于找到机会,跟他说了几句话。他说身上的筋脉都给敌人挑断了,已成废人,对头武功高强,凭我一人决计抵敌不了,眼下只有一线生机,他正骗他们上玉璧峰去。”南宫月华问道“他到玉璧峰去干什么?”南宫无忧道“他说天下只一人能救他,那便是兰陵派掌门人云山禅心颜谷峰。”
王嘉遇在床底听着这惊心动魄的故事,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不知是痛恨、是惋惜、还是怜悯?这时听到师父的名字,更凝神倾听。
孟逸然听南宫无忧提到了王嘉遇的师父,也更留上了神,只听她接着道“我问他颜谷峰是什么人,他说那是当世第一高手,他虽从未见过,但素知这人正直仗义,要是见到他如此受人折磨,定会出手相救。他说吉祥堡五老的五花阵很厉害,又有崆峒派的人相助,除了颜掌门的,别人也打他们不退,他叫我快去玉璧峰,向颜大侠哭诉相求。我答应了,但我上得玉璧峰,找到颜大侠的居所,他却不在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说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便在玉璧峰绝顶上闲逛空等,一天见到悬崖峭壁上有个大洞,黑黝黝的长得挺怪,我用树皮搓了根长索,缚在悬崖顶的一棵大松树上,吊下去瞧瞧。那洞里面有条山崖的裂缝,像是条过道,走进里面又有个山洞,像一间房那样,晚上我就在那里过夜。过得三天,那五个老头儿抬着他上了山顶,还有两个崆峒派的道士,他骗他们说,那张地图藏在玉璧峰绝顶,可偏不肯说到底是在哪里。五个老头儿不住对他上刑,他东拉西扯,五老大发脾气,可是财迷心窍,怕下手太重,弄死了他,又怕惹得他拼死不说,终究得不到宝藏。我乘他们吵吵闹闹,心神不定的当儿,下了几剂补药。崆峒派的两个臭道士一补就虚火上升,补死了。吉祥堡的老三、老四也补得手足麻痹,半天行走不得……”王嘉遇心想“怎么吃补药就补死了,哼,她有这么好心,给敌人进补?什么补药,还不是毒药!”
只听得南宫无忧好声好气的说道“孟姑娘,你精神还好吗?我配两剂十全大补汤给你补补身子,好不好啊?”孟逸然道“呸,你要下毒害我,快快动手好啦!不过我补死之后,你永远见不到我爹爹啦。”她料知南宫无忧心中所企盼的,只是想见她爹爹一面,倘若杀了自己,线索便断,自己命悬其手,非吊住她胃口不可。
南宫无忧继续道“我乘着他们心慌意乱,大起忙头的当儿,想法儿把那负心汉背了出来,躲在颜大侠的屋里,颜大侠还没回山,可是五老却也不敢进屋搜寻。他们你怪我,我怪你,五兄弟争吵一番,便下山追赶去了。我搬着那负心汉进了山洞,又从颜大侠家里偷了一批干粮食物,跟他在洞里过了几天。我心里好快活,好快活,说要背他去嘉米尔高原,跟着他过一世。他却唉声叹气,愁眉苦脸,说手足筋络给挑断了,就此不想做人了。我们没了粮食,不能在山上多耽,料想五老必已远离,我便负他下山,在山下镇上耽了下来,我晚间去有钱人家盗了些金银,找了家小户人家住了。他身上的伤好了些,我便捉蛇取毒,他跟我学使毒进补的功夫,说要补死五个老贼报仇。他用心写了两本书,要我帮着将一本书浸透补药。我们又做了大小两只铁盒子,其中装了机括,可以开盖射箭,两只铁盒和暗箭做得十分考究,手工比打造银器还更精致。我问他这两只铁盒有什么用,他说要在其中放了浸有补药的武功秘笈和宝藏地图,引得五老来开铁盒,就算毒箭射他们不死,那秘笈和地图也补死他们了。他说五老贪财爱武,武功又高,除此之外,没别的法子可以得报大仇。”
王嘉遇听到这里,这才明白,孟兼非之所以安排这浸毒的武功秘笈以及毒箭铁盒,实是深谋远虑,用来报复五老的,想不到竟落入了自己手中,而自己逃过大难,相差也只一线,实是侥幸之极。
南宫无忧又道“他说,这两只铁盒和两本武功秘笈、地图,一真一假,一有毒一无毒,对付了大仇人之后,就不必去害无辜之人了。不知道现下这铁盒、秘本,是不是还在他身边。咦,五老现在怎么只来了三个,我迟早给他们吃点补药,割了他们的首级和手脚,去给你爹爹瞧瞧,也好让他高兴。”孟逸然道“这可多谢你啦!”
南宫无忧续道“又过得几个月,我在镇上见到五老寻了回来,说过几天要再上玉璧峰去寻线索。我回去跟他一说,他说良机莫失,次日便带了铁盒和浸了补药的书本,再上玉璧峰,说是要守株待兔,等候五老上山。我们上山后便躲在那山洞里,这次我带了不少干粮,足可挨得一个月。安顿好后,我心里高兴,轻轻哼着山歌,他大概多谢我这么帮他,伸臂搂我过去。这些曰子中,我知道自己脸蛋给蛇咬得难看之极,从来不敢亲近他。这时在黑暗之中,他跟我亲热,我便也由得他,哪知一挨近身,忽然闻到他胸口微有女人香气,伸手到他衣内一摸,掏出一件软软的东西,打亮火折一看,是一只绣得很精致的香荷包,里面放着一束女人头发,一枚小小金钗。我气得全身颤抖,问他是谁给的。他不肯说。我说要是不说,我就不去引五老。他闭目不理,神气很是高傲。你瞧,你瞧,这女娃子的神气,就跟他老子当年一模一样。”
她说到这里,声音忽转惨厉,一手指着孟逸然,停了一阵,又道“我气苦之极。我为他受了这般苦楚,他却撇下了我,另外有了情人。我还想逼他,却听得山崖上有声,悄悄出去探听,听到五老上山来了。他们自己商量,说颜大侠也回了山,需得小心。五老遍找不见,互相疑心,自个儿吵了一阵,到处在山上搜寻,这可就给颜大侠察觉了。他施展神功,将他们都赶下山去了,自己跟着也下山去了。这天晚上,我要那负心汉说出他情人的姓名来。他知道一经吐露,我定会去害死他的心上人。他武功已失,又不能赶去保护,始终闭口不答。我恨极了,一连三天,每天早晨、中午、晚上,都用刺荆狠狠鞭他一顿……”
孟逸然叫了起来“你这恶婆娘,这般折磨我爹爹!”南宫无忧冷笑道“这是他自作自受。我越打得厉害,他笑得越响。他说倒也不因为我的脸给蛇咬坏了,这才不爱我。他从来就没真心喜欢过我,毒龙洞中的事,他不过逢场作戏,他生平不知有过多少女人,可是真正放在心里的,只是他未婚妻一个。他说他未婚妻又美貌又温柔,又天真,比我可好上一百倍了。他说一句,我抽他一鞭;我抽一鞭,他就夸那个贱女人一句。打到后来,他全身没一块完整皮肉了,还是笑着夸个不停。”
南宫月华道“姑姑,世上男人喜新弃旧,乃是寻常之事。真正一生不二色,只守着一个女人的,那是千中挑、万中觅的珍贵男儿。所以古人才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孟逸然忍不住接口道“男欢女爱,似我爹爹这般逢场作戏,虽属常事,却是不该。我们还是讲究有情有爱,然而更加重要的是有恩有义,所谓‘一夜夫妻百夜恩,百夜夫妻海样深’,不论男女,忘恩负义,便是卑鄙,喜新弃旧是无耻恶行。”
王嘉遇本与林美茹偎倚在一起,听到这里,不禁稍缩,跟林美茹的身子离开了寸许,两人肌肤不再相接。林美茹心中一凛“我此番出来,本是要报答王公子的大恩,舍命助他寻回孟姑娘,跟他一起躲在床底,乃是万不得已。如果他忽然对我好了,不但我是忘恩负义,连累他也是忘恩负义,他是响当当的大丈夫,我千万不可败坏他品德。”不由得额头微出冷汗,向旁边缩开数寸,本来两人呼吸相闻,面颊相触,这一来便离得远了。只听得王嘉遇微微呼了口气,林美茹心道“王公子,对不起!我心里好爱你,但我跟你有缘无分,盼望我来生能嫁给你。”她却不知,王嘉遇此时心中所想的,既不是她林美茹,也不是床上的孟逸然,而是那个豫章公主鞠舒屏。
南宫无忧道“你倒通情达理,知道是你老子不对!”孟逸然恨恨地道“忘恩负义,负心薄幸,便是不该。”南宫无忧道“是啊!”她继续讲下去,说道“到第三天上,我们两人都饿得没力气了。我出去采果子吃,回来时他却守在洞门,说只要我踏进洞门一步,就是这么一下。他虽失了武功,但有墨玉神笔在手,我也不敢进去。我对他说,只要他说出那女子的姓名住所,我就饶了他对我的负心薄幸,他虽是个废人,我还是会好好服侍他一生。他哈哈大笑,说他爱那女子胜过爱自己的性命。好吧,我们两人就这么耗着。我有东西吃,他却挨饿硬挺。”
南宫月华黯然道“姑姑,你就这样弄死了他?”南宫无忧道“哼,才没这么容易让他死呢。过了几天,他饿得全身脱力,我走进洞去,再将他狠狠鞭打一顿。”
孟逸然惊叫一声,跳起来要打,却被南宫月华伸手轻轻按住肩头,动弹不得。南宫月华劝道“别生气,听我姑姑说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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