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冷战之下的土鸡瓦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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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善琨直接找到联华电影的总经理罗佑明。</p>

罗佑明本想一口拒绝，但转念一想，毕竟是同行求助，直接拒绝不合适，于是对张善琨说道：“我问问金焰的片酬，明天给您回复。”</p>

第二天，张善琨再次拜访，认真地问：“金焰的片酬多少？”</p>

“他竟然要4500元，实在不好意思。”罗佑明故作无奈地姿态说。</p>

当时胡蝶的片酬才是1000元，罗佑明故意报了个天价，意在委婉吓退张善琨。</p>

谁知，张善琨哈哈大笑，“4500元？够便宜的，多谢佑明兄，给足了我的面子。”</p>

罗佑明懵了，这么高的片酬他居然说便宜？</p>

张善琨当场拿出支票簿，开了一张4500元支票。尽管罗佑明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却也一时反应不过来。</p>

张善琨趁势搞定了金焰。</p>

要知道当时一部电影的平均成本是1万元，演员的片酬开支都会控制在3000元之内，不然其他开支会捉襟见肘。为了一个男主演，张善琨花了大价钱，电影的拍摄却没有挤压开支，而是大方地投入了3万元。这对于刚起步的新华影业来说非常不合算，风险太大。</p>

《新桃花扇》拍好上映时，张善琨推出特别销售手段——观众凭《新桃花扇》的电影票可以兑换一把精美的扇子，扇面上有著名画家张聿光绘制的桃花，还有明星的亲笔签名。</p>

广告一出，电影院人满为患，观众如潮涌。</p>

《新桃花扇》名扬天下，票房非常出色，却因成本过高，最终依然是亏损之局。</p>

张善琨本应沮丧，可他却是乐呵呵，他对人说，新华刚成立，没有名气，现在通过《红羊豪侠传》，特别是《新桃花扇》两部电影已是名满上海滩，说到新华，电影界同行还有观众，无人不晓，这就是赢了。</p>

让业界惊讶的是，张善琨紧接着一口气拍摄《周瑜归西》、《霸王别姬》、《林冲夜奔》三部有声戏曲短片，这三部戏曲片拍摄周期短、成本低，上映后颇受欢迎，张善琨赚了一大把，将拍摄《新桃花扇》的损失全部补了回来。</p>

张善琨创办新华影业两年半，一共拍摄了11部故事片、1部新闻片和3部戏曲片，新华影业成为上海一家知名电影制作公司，新的厂房也在热火朝天的建造之中。</p>

1937年8月12日，张善琨率领演职人员高高兴兴搬进位于华界的新厂房办公，然而出乎意外的是，第二天老鬼子就入侵上海，发生了“八﹒一三”事变，全上海除了租界都被小鬼子占领，张善琨带领演职人员告别还没焐热的新厂房，匆匆逃进租界。</p>

整个上海电影界瘫痪，有的人被迫改行，有的人焦虑观望，电影界明天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但电影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明天会更不好。</p>

张善琨也在考虑怎么办，不拍片子，那么多演职人员怎么办？投资拍片，市场销售无从知晓，风险实在太大。</p>

张善琨发现进入租界居住的人越来越多，国产片主要市场在上海，如果在上海放映走红，就可以收回成本，何况还有外地和海外市场呢。</p>

他断然决定恢复拍片，这让上海电影界瞠目结舌。</p>

张善琨先拍了一部低成本的故事片《乞丐千金》上市，想试探一下市场反应。结果，此片大受欢迎，光在租界影院放映就收回了成本。</p>

张善琨大受鼓舞，仔细观察市场——战争让同行不敢拍摄电影，由此造成了新片短缺，许多戏院无片放映；上海沦陷后，各大戏院依赖的英美等国供片来源被战争切断，几乎所有戏院都面临关门的风险。</p>

张善琨决定填补市场空白，狠狠赚它一把，他马上确立新的经营方针：低成本、高速度，同时拍摄多部电影。</p>

他借用其他电影公司在甘世东路等处的摄影厂同时拍摄电影，短短一年之内，张善琨拍出18部电影。这一下，打电话、上门、托朋友来说情的人不知凡几，各大戏院纷纷来抢张善琨摄制的新片。</p>

张善琨既高兴又暗暗叫苦，他和金城大戏院签过合同，凡是新华出品的影片必须在金城首轮上映，不得在其他影院首轮上映。他拍摄的电影这么多，金城大戏院来不及放映，其他影院又拿不到影片，这可如何是好？</p>

能不能违约呢？</p>

金城大戏院的大老板柳中亮、柳中浩兄弟俩是上海闻人，不好惹啊。不能违约，看着许多新电影不能放映，怎么办？</p>

金钱在流失啊！</p>

张善琨想出一个巧妙计谋，电影除了挂新华影业拍摄以外，另外挂出“华新”和“华成”两块牌子，但所有电影都打上张善琨监制的字幕。这样一来，跳出合同的制约，全上海几乎所有电影院又都能放映张善琨的新电影。</p>

此计一出，张善琨拍摄的新电影在全上海到处放映，观众如潮，财源滚滚。</p>

1939年10月，张善琨租下海格路占地38亩的丁香花园，既作为拍摄基地使用，又作为公司办公楼，电影事业走向顶峰。</p>

这一走上巅峰，就站了六年之久，整个孤岛时期，张善琨长袖善舞，在汪伪和小鬼子之间合纵连横，赚得是盆满钵溢。</p>

而且，张善琨后脑勺有眼睛，这边表面上参与东亚共荣，粉饰太平，另外一边，童月娟却是以“梁瑞英”之名，参与上海的反日地下组织，因此，得以逃脱战后的汉奸审判。却也担心反复，并因战火再起，两人转战香港，重组香港新华影业，帮助老乡李祖永组建永华影业并入股，后又成立长城影业。</p>

纵观张善琨的影视之路，可以发现此人对电影的认识很深，且是一个噱头大王，从送扇子开始，新华影业的《长恨歌》公映之时，他又玩了一手妓女状告新华影业的手段，妓女指控《长恨歌》里妓女小林黛玉和嫖客接吻，更有“状至不堪”的场面，妓女和她同名同姓，这是恶意中伤她的名誉。</p>

消息传开，SH市民津津乐道，为了一睹“状至不堪”，纷纷买票进场，导致该电影销路明显上升，许多影院都挂出“客满”的牌子。</p>

又有恐怖片《夜半歌声》上映，这部电影的导演名气一般，演员的名气也一般，票房前景并不被人看好。</p>

张善琨让人在金城大戏院门口安放了一口棺材，悬挂出巨大的绿灯泡做成眼珠的人像，看上去面目狰狞，十分恐怖，行人远远看见纷纷吓得绕道而行。</p>

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这则社会新闻，更有新闻说某小孩路过电影院被吓坏了，有的报上还说某小孩被吓死。消息四处传开，《夜半歌声》成为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p>

张善琨在报上每天刊登《夜半歌声》电影广告，特别用黑体字加上“请勿携带儿童观赏”的字样。</p>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影迷们蜂拥而来，《夜半歌声》爆场一个多月，创下了当年卖座率最高的国产片纪录。</p>

还有当年卓别林带着情人宝莲·高黛访问上海，在上海停留不足24小时，时任共舞台经理的张善琨想方设法，邀请卓别林到访共舞台。他在《新闻报》上刊登卓别林做客共舞台的广告，并冠之以“嘉宾不远万里而来，足见本台戏剧已闻名海外”的大幅标题。</p>

经此一事，共舞台名闻天下。</p>

张善琨搞噱头有一手，捧人的手腕也不差，原本只是粤语演员人设，国语很烂，只在岭南有名气的陈云裳，却是被他捧的火遍全国，并火到东洋和美国。</p>

再看当下，张善琨组建长城影业之时，招募的人员里面多数是左派和倾左派人士，但是，去年的双十节，新华影业插起了青天白日旗，大搞庆祝活动，这惹怒了长城影业的一干人等，股东联合员工将张善琨和童月娟踢出了公司。</p>

要知道双十节会搞庆祝的只有台湾在香港的公开单位，以及吊颈岭的残兵，影视界并没有其他人这么搞，都是本着远离政治的态度。</p>

冼耀文原先在局外已经开始观察分析张善琨激进的用意，经过分析，他认为张善琨的鼻子很灵，闻到了“电影审核”的气息，也意识到香港之外的最大票仓南洋不稳，不仅竞争激烈，而且随时有可能被堵死，电影公司想活得好，必须拿下台湾票仓。</p>

港府对左右派在香港的举动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舆论战随便打，操家伙不行，实际上，左右双方都非常重视香港这片舆论战场，报纸杂志分左右，电影也已有左右之分的迹象。</p>

再观整个世界冷战之大格局，文化领域将会是冷战的主要战线之一，双方都会输出自己的文化，即价值观，而电影将会是主要媒介之一。</p>

两大阵营对垒，双方都清楚想一口气搞死对方不现实，必然是持久战，正面战场要打，仆从兵、游击队也不能放松警惕，直接参与和扶持势力需并驾齐驱，朝鲜半岛一打起来，香港被动成了冷战第二战场之中一块主要的排兵布阵，拼杀之地。</p>

海里的鲨鱼有口福了，昨天吃了一顿克格勃，今天又是一顿CIA，这统那局的实在是吃腻了，换换口味挺好的。</p>

暗地里捅刀子，明面上就是文化上互相吐口水，一开始会很激烈，什么东西都往口水里加，反正把对方往卑鄙无耻下流的形象推就是了，但时间一久，双方都会发现自己打得热热闹闹，边上却没有观众欣赏，吐了个寂寞。</p>

出来混最重要的是出来，文化输出最重要的是输出，无人搭理的文化，再牛又有何用，不能再瞎搞了，必须先拉来观众，然后徐徐输出文化，不求一战一劳永逸，只求润物细无声。</p>

自此，文化冷战有了商业上成功的刚需，对一些自家的媒介直接进行资金、市场开拓方面的支持，对一些第三方媒介，商业上比较成功的锦上添花。</p>

落到电影业上，哪家公司拍摄的电影比较受观众喜爱，无形之中会冒出几双大手询问需不需要资金和渠道上的帮助，想要你就点点头，马上给你送来，你只需要在剧本上这样那样做点改动，只是稍稍噢，不会进行大改。</p>

冼耀文将这一阶段视为文化冷战第二阶段“战术迭代”，在未惊动经济这头大神兽，促发本土保护主义之前，犹如超级马里奥游戏，天上地下到处都有金币，就看会捡不会捡。</p>

左右之争他不想掺和，金币又想快捡大捡，这就是他准备推出《传奇》系列片的原因之一，推崇个人英雄主义，非左非右，可左可右，到底是左是右，随外人说去，他只要挣钱。</p>

今天来见王豪，可以说他的真正目的是剑指张善琨和童月娟夫妇，但这两人也仅仅是大战略上的小小一环。</p>

冼耀文一路左右观察着茶餐厅的客人，不经意间，已经来到王豪两人身前，他露出歉意的笑容，对两人说道：“王先生、陈女士，不好意思，来晚了。”</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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