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无仁义之战（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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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帮来势汹汹，眨眼间便已迫近江边马路。</p>

斧头帮刚刚经历一场火并，尽管伤亡不大，却也毕竟有些疲累，眼见众哥仔杀将而来，自是难以招架。</p>

张峦等人抄起家伙，正欲血战，却见“闹天宫”王怀猛手提朴刀，已然一马当先地横冲过来，猛抬起一脚，正中张峦小腹，再抡起朴刀，迎面一扫，直接削掉了张峦的半边脸。</p>

闻进华见状，立马拔出配枪。</p>

正要还击之际，赖春宝却在不远处，先行开了一枪，将其当场放倒。</p>

“砰！”</p>

这一声枪响，算是彻底拉开了火并的序幕。</p>

双方立时混战起来，由于粤帮走水路而来，两边人手距离很近，只在瞬息之间，便已是短兵相接的境地。</p>

莽莽夜色下，只见斧头帮和粤帮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打得难解难分，混乱不堪。</p>

如此这般，李正西等人站在铺面门口，反倒没法开枪了。</p>

否则，这一梭子下去，死的是敌是友都分不清。</p>

斧头帮无心恋战，只好且战且退，朝着城区方向退去。</p>

李正西本打算前去支援赵国砚，怎奈粤帮不肯放人，冲过来就要穷追猛打，根本不给片刻喘息的功夫。</p>

几个胡匪见状，连忙疾声催促道：“三爷，咱们先扯呼了吧！”</p>

旁边有人关了大镜面儿的快慢机，“砰砰”两枪，放倒了一个逼近过来的粤帮哥仔，旋即跟着附和道：“现在这情况，去支援老赵，就相当于把人往他们那边儿引了！”</p>

李正西握紧了朴刀，点点头说：“先往城区里退！”</p>

话音刚落，就听见陈立宪和黄显胜在不远处大声指挥着帮会弟兄。</p>

“往会馆那边撤，会馆那边还有人手！”</p>

会众听命，当下便四散开来，各自朝着弄堂巷口散去。</p>

李正西等人无可奈何，便也只好围在一起，跟着斧头帮会众先行撤退。</p>

一时间，十六铺城区附近，法租界与老城厢交汇地界儿，接连传出一阵阵摄人心魄的喊杀声……</p>

…………</p>

另一边，法租界张公馆。</p>

十六铺的喧嚣、厮杀并未影响到这片富人区的宁静氛围。</p>

张公馆的大门外，照例站着许多看家护院的保镖，整栋大宅里灯影希微，昏沉，慵懒。</p>

仅有一墙之隔的杜公馆内，却是灯光寂灭，除了门外零星几个保镖来回走动以外，别无任何声响。</p>

院墙的角落里，堆着成片成片的枯枝败叶，秋虫早已死绝，夜色愈发荒凉、寂然。</p>

在两栋大宅斜对面，百余步远的巷口内，似有人影攒动。</p>

赵国砚背靠墙壁，静悄悄地探了下头，朝张、杜公馆门口张望了两眼，旋即迅速转过身子，借着依稀的路灯，低头看了两眼腕表，不禁显出忧心忡忡的神色。</p>

有胡匪在身边皱着眉头，悄声问道：“怎么还没动静啊？”</p>

“是不是三爷那边出状况了？”另有江家响子随声附和道，“一个人手都没调走，这怎么砸窑？”</p>

赵国砚面色阴沉，若有所思，闷闷地说：“还有点时间，再等等吧！”</p>

根据戴秋生等人踩盘子得来的消息，张、杜二人今晚分别有约。</p>

张小林去了沪上驻军衙署，约见了当年在讲武堂的老同学，商议三金公司下次土货的武装押运事宜，顺便把该交的数给交了。</p>

杜镛则是约见了法租界公董局高层，同样也是商议土货生意，顺便给洋人交数。</p>

这些都是三金公司每月例行的“公事”。</p>

所谓的沪上“三大亨”，其实也不过是那些大人物的鹰犬罢了。</p>

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张杜二人同时不在家宅的契机。</p>

不过，无论是驻军衙署，还是租界公董局，显然都不是最佳的刺杀地点。</p>

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半路伏击。</p>

但两人都用汽车出行，其间难免横生变数，倒不如堵在家门口，趁着两人下车的空档，厉行动手。</p>

更稳妥的办法，便是在此之前，能够尽可能地支走其他保镖。</p>

毕竟，赵国砚这趟赶过来，带的人不算多，加上斧头帮的几个好手，也只有十几号人。</p>

不能再多了，再多，恐怕还没等动手，就先打草惊蛇了。</p>

然而，时间悄然流逝，张公馆内却始终没有任何异样。</p>

门口的保镖照旧来回巡视，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p>

大约两支烟的功夫，众弟兄难免渐渐浮躁起来。</p>

众胡匪不禁低声问道：“老赵，咱今晚到底还砸不砸了？”</p>

几个江家“响子”尽管没有吭声，眼里却也有几分迷茫。</p>

赵国砚沉思半晌儿，到底还是点了点头。</p>

“砸！”</p>

他的语气忽然坚定起来，并向众人解释道：“咱们已经见光了，如果今天晚上不动手，以后就更没机会了，不论咋样，今晚也得试一试！”</p>

道理也很简单。</p>

江家的计划，原本就是一环套一环，从新舞台到广和楼，从绑架到刺杀，从调走法捕房老柴，到吸引市民注意，先前准备这么多，为的就是先声夺人，为眼下这次砸窑设下幌子。</p>

今晚若不动手，等到明早消息传开了，张、杜二人只会更加戒备。</p>

到那时候，不仅再难有机会砸窑，还要时刻提防青帮的反扑。</p>

赵国砚担心众人意志不够坚定，当下便转过头，激了大伙儿一句。</p>

“咋的，怕了？”</p>

“怕？”</p>

众人冷哼、嗤笑、不屑。</p>

从头数过来，个个都是“吃葱吃蒜不吃姜”的主，不问倒好，这一问，更是没有怕的道理，唯恐遭旁人耻笑。</p>

调兵山“老盒子”的胡匪拍了拍怀里的包裹，发出“嗒嗒”的脆响，冷哼道：“怕？我有这玩意儿，我怕啥呀？”</p>

赵国砚点了点头，随即又将目光看向自家弟兄。</p>

众“响子”自然没有丝毫退怯的想法。</p>

“那好！”赵国砚低声吩咐道，“老牛，你带三个人过去准备吧！”</p>

老牛应了一声，随即叫上三个小年轻，先行一步，朝弄堂深处退去。</p>

几人刚走没多久，身后便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p>

赵国砚应声回头，原是充当“水香”的胡匪正急忙小跑过来报信儿。</p>

“人回来了？”</p>

“回来了！”</p>

那“水香”急忙点了点头，说：“是张小林的车，就他自己先回来了。”</p>

赵国砚不禁皱起眉头。</p>

按照路途远近而言，理应是身在法租界的杜镛先回来才对。</p>

无奈眼下没有闲暇迟疑，只能随机应变。</p>

众人听了“水香”的消息，立马纷纷掏出大镜面儿，检查子弹，拨开保险，动作十分麻利，个个严阵以待。</p>

赵国砚点了点头，深提一口气，说：“好，哥几个速战速决，回头再喝庆功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