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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砚庭让施婳落了座。
气氛不知何时变得凝重,连方才围在一旁敬酒的晚辈们都四散闪开,一个个恭谨地伫立在旁。
而被搁置在青釉烟缸旁的雪茄并未再被拿起。
只见男人修长的腿矜贵地搭着,坐姿瞧着有几分慵懒,但周身的气压低沉,不像是等闲谈笑,倒像是新家主当真要主持大事了。
众人都很惊愕,贺珩的脸色亦是剧变。
他心脏都揪紧了,不知为何,看着施婳眼眶湿红地坐在贺砚庭身侧,他心底莫名冒出了一股酸涩的痛感。
施婳暗暗攥紧了手心,指甲都无意识地陷进肉里。
她不敢保证贺砚庭真的会为她主持公道。
只不过在赌。
一个是血脉相连的亲堂侄,一个是毫无瓜葛的孤女。
寻常人都难免偏袒前者。
而贺砚庭看起来如此端方清冷,不沾世俗,年纪轻轻就手握重权,庞大的世家上下无一人不仰他鼻息。
这样一个年轻的上位者,却无人不服,想必总该有超乎常人之处。
贺家派系繁多盘根错节,他掌权,最首要便是不能有私心。
有私心者不能服众。
施婳印象中,未曾听闻他偏袒任何一人。
所以她想赌一局。
她所求,无非是一个公道。
寂然的空气中骤时响起一道问询——
“贺珩,依你方才所言,对施婳没有男女之情,仅是兄妹之礼。”
众目昭彰之下,贺砚庭开口慢条斯理,声音低沉儒雅,叫人捉摸不透一丝情绪。
贺珩不明白新家主为何插手此事,但此刻他只能恭敬站着,面部线条紧绷,尽可能滴水不漏地答:“是,爷爷很疼婳婳,我也同情她孤苦伶仃,所以多加关怀,只是出于好意。”
上位的男人面无波澜,云淡风轻:“你们二人的婚约早在四年前已经落听,这么长时间,你为何从不否认?”
极简单的一句话,却戳中了问题的核心。
贺珩的脸色刷的煞白。
一旁白思娴和徐清菀的脸色更是慌乱。
四周议论纷纭——
“是啊,这俩孩子早年就许下婚事了,怎么今天才突然说只是兄妹情了?”
“是不对劲,看来不能只听一方之辞。”
“交往这么久了,怎的今儿突然蹦出一位徐小姐来?”
贺珩的脸色愈发难看,白思娴更是心急如焚。
贺砚庭似乎淡淡地笑了一下:“在座各位,有谁曾听过贺珩此前否认过这桩婚事,可站出来佐证。”
众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哪有人敢佐证啊,何况确实是没听过。
一直以来圈内都传说贺珩与施婳是青梅竹马,感情十分稳定,等施婳大学毕业就要成婚的。
施婳湿润的眼瞳渐渐干涸,她目光清明,无意识地望向身侧男人。
她知道,她这一局是赌赢了。
贺珩脸色青白,半晌才挤出辩解:“我……我是不愿忤逆爷爷的心意,还请九叔明鉴。”
“噢,不愿忤逆长辈,就耽误一个女孩子四年光阴,贺珩,你倒是孝顺。”
贺砚庭声线寡淡,莫名透着几分嘲弄。
周围也陷入哗然。
贺珩自知理亏,只能尽力挽回颜面:“九叔您教训的是,是我年少无知,处事不妥。我愧对婳婳,今后愿意尽力补偿。”
“很好。”男人似笑非笑地抚掌,“你自认有愧,那么合该有相应的补偿。女孩子的四年光阴非同小可,我贺家名门望族,断没有让一个小姑娘平白受屈的道理。”
新家主此话一出,众人都纷纷点头应是。
“家主这话有理,是该给人家补偿。”
“是了,施婳虽是养女,也要一视同仁。”
“得给人姑娘一说法,否则传扬出去,今后咱们贺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施婳正襟危坐,但心绪是慌的。
她所求不过一句公道话,却不料,贺砚庭不仅肯开腔,竟然还替她索要补偿。
女孩细密的眼睫不住地颤抖,心不知为何,痒痒的,麻麻的。
此时此刻,身居高位的年轻掌舵人,旁边坐着一个身着杏色刺绣旗袍,乌发低挽的美貌少女。
这画面其实相当养眼,可是因两人身份悬殊,令众人只感慨这画面堪称诡异,算是百年难遇了吧。
贺珩缄口不言,白思娴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对贺家老九全然不了解,更捉摸不透他是怎么个立场。
所谓赔偿,无非就是钱。
她生怕施婳趁此狮子大开口,提出难以招架的诉求,所以她挤出笑脸,抢先开口:“补偿自然是要的!我们家向来和老爷子一样,把小婳这姑娘如珠如宝地疼着,等将来小婳找到心仪夫婿,我们自会奉上一份丰厚的嫁妆。”
施婳心绪很乱,事态变化太快,她着实反应不过来。
贺砚庭轻哂:“嫁妆,甚好。”
继而,他一字一顿,震惶了所有人:“贺珩,我记得你成年时,堂兄曾给你一份成年礼,今儿就把那礼给你妹妹做嫁妆吧。”
贺珩背脊狠狠一震。
白思娴更是花容失色:“那、那……那怎么能行!这,老九,你……”
她脑瓜子嗡嗡,一时语无伦次,简直要昏厥过去。
丈夫贺璟洺给儿子的成年礼,是指东长安街的联排沿街商铺!
那价值数以亿计,怎么能拱手送给施婳?!
这不是要命了吗。
众亲戚逐渐回过味来,亦是吃惊不已——
“贺珩的成年礼,是指那东长安街的商铺?”
“我去,这现在老值钱了!”
“何止是值钱,单一个铺面年租金也有大几十万,何况是联排!更别提总值了!”
贺珩面如土色。
而徐清菀望着上位那男人,她脸色虚白,眸底却好似暗涌着什么。
贺砚庭倚着靠背,姿态慵懒,漆黑的眸却仿佛散发着寒意,“怎么,堂嫂有异议?”
白思娴被他一睨,吓得两股战战,哆哆嗦嗦地否认:“没,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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