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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师徒落到思过洞,玄元在小徒弟眼中,没有看到眼泪,看到的是深深的痛苦与绝望。
环视四周黑漆漆的石壁、满地的碎石,和抬头的那一口天空,一片的荒凉凄冷,让玄元心生不忍。
小徒弟玉龙清用血为自己炼丹,而他这个师傅却残忍地将她羁押,玄元的心像被铁钳钳住一样,一呼一吸都觉得疼。
玄元尽可能放缓语气,问,“清儿,你没有什么话,想和师傅说吗?”。
跪在玄元面前,小舞仰头祈求,“师傅,徒儿想要……太上玉玄龙清笛,很想!”。
见小徒弟一副铁了心的样子,玄元暗自思忖,如不答应,师徒关系可能会受到影响,但若答应了,以血帮着老君炼丹,又会伤到她,也纵容了她随意取血的行为,玄元一时为了难。
拧眉想了好一阵,想到献血对小徒弟的伤害,以及鹿涎圣血的秘密,玄元就又狠下了心。
“你不能去赌棋”
“但师傅……当众答应过老君,师傅怎可食言?”
“为师是答应了,你可以去陪老君下棋,但不是赌棋,别的……更别想!”
小舞听罢,愣住了,老君今日守着众人,就明晃晃说谎,说他赌赢棋,就要光明正大地拿回冰龙笛,实际约定是,赌赢也是不给自己咒语而已,她当时不好直接戳穿。而如今,师傅也篡改当众说的原话,本是同意赌棋,现在却变成了,只是同意去下棋。
“这些大神,怎么都这般不诚信、不靠谱?”
虽有不满,但小舞也是敢怒不敢言,心里明白,冰龙笛怕是留不住了,悲从心起,流泪再争取道:“师傅!不会有伤害的,就成全徒儿吧,徒儿只有这一个盼头了……师傅!”。
“休再多言”
“师……傅!呜呜呜……”
带起一阵风,玄元腾空离去,他无法面对,小徒弟绝望的哭声,来到思过洞上方,一挥手,金色的透明结界铺开,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下面羁着自己的爱徒,不舍也心疼,也明知这么做,会饱受怨怼,但他别无办法。
此时,夜星已隐没,天空呈现鱼肚白,天快亮了。
玄元一转身,看见一脸冷寂的太子擎天,负手站立在不远处。
“真君,当真是……迫不及待呀?连告别的机会,都想不给”,擎天语调虽平缓,但语气冷的如沁了冰。
“既知别离苦,何必惹伤心”。
热恋中的擎天,此刻勉力保持着风度,却失了气度,对玄元的回话,不满诘问,“既知是苦,那为何还要造……这旷世寂寞?和生别离的悲剧?难道……因有恩于她?因她喊一声师傅?这是何道理?”。
“这一切,究竟为什么?难道太子殿下不明白?”
玄元瞟看了一眼,正勉力克制情绪的擎天,也怒怼道:“只为一只笛子,太子殿下就放纵她,难道不知?这会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无尽伤害,这又是……哪来的道理?”。
擎天被话噎住,明白玄元已猜到,小舞要以血帮老君炼丹的事,顿时气虚不少,但还是辩解道:“人人皆有,割舍不掉的挚爱,冰龙笛,是她现在仅有的盼头支撑了,本君拦不了、拦不住、也不忍心拦。真君,她长大了,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抉择。自以为对她好的事,能不能先问问,是不是她想要的?不自由,毋宁死!真君,当真想不明白?”
和小舞相处千余年,擎天了解她心中所想,面对救命的浩荡师恩,小姑娘无力也不忍心反抗,她像一只被关在鸟笼里的鹰,心在蓝天,身在囹圄,那种心痛会是撕心裂肺的。
玄元有些惊诧,一向冷静沉稳的太子,怎会如此激进鲁莽?竟忍心看着小徒弟犯险,他突然想起,擎天有一个能和小徒弟通话的玉鉴镜,终于明白了,太子说的话,应该是小徒弟的真实想法。
“难道?太子殿下,想看到她早早死去?”
“难道能关她一生?”
相恋的人被生生拆开,心爱人饱尝孤寂痛苦,而他一个堂堂天族太子,却不能为她做什么?擎天自责万分,面对忘年之友,他也顾不得许多,说出了压抑许久的话。
“既然不能,那就该早早面对,拖着不作为,多么硬的心,能经住这样的摧残?什么样的感情,能架住这样的消磨?草木皆兵、因噎废食、避难趋易,能解决问题吗?”。
见到太子和小徒弟坠入爱河,玄元就更添了忧虑烦恼,此刻,他多希望太子能清明理智,在拘小徒弟这事上,给他的不再是压力,而是助力,但心里也明白,此刻是说服不了擎天的。
不知今日后,寿宴上小徒弟的张扬,会不会引起天君、或是帝九渊的注意,他不能也不敢犯险,何况,小徒弟的元神在思过洞中,修养的不错,另外,玄元也觉得,二人挚爱火苗也该被压压了,遂更加决绝。
“作为师傅,臣自不会害自己的徒弟,这事,目前……只能如此”
擎天被爱情冲昏了脑,已完全不能理解玄元的苦心,他怕小舞看不到希望,会绝望做傻事。
“报了恩情,她应该放下,真正为自己活了。没谁能挡住?她向往自由的心!本君做不到,真君一样也做不到。难道?真君真狠心,把她逼上绝路吗?”
色令智昏,瞧着太子不管不顾的架势,已知很难理喻,玄元本就不希望二人在一起,太过招眼,会惹来天君等的关注,那只能增加小徒弟的危险。
听明白了话外之音,玄元心上不由一紧,咬了咬牙,狠心道:“如此,也是她的命!玉龙清,只是个福薄的废人,承不住太子的厚爱,仙府的琐事,自不敢劳太子操心,还请太子殿下,把心思……放到要事上吧”。
见玄元如此不通人情,擎天气的嘴角直抖,但也是没法,“这是给她的东西,想怎么处置?就随便吧,总有一天,真君会后悔的”。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擎天说完,化流光负气离开。他早早赶来,本想和小舞好好告个别,好好安慰鼓励她,让她放宽心,他会想办法。没曾想,玄元竟如此恶劣,急不可待地把她羁回去,摆明着是针对自己。
陷入爱河的人,智商最低,此话不假。
擎天深深怨怼,玄元是成心要拆散他和小舞,就是怕天君责怪。
其实在擎天心中,早就藏有芥蒂。玄元曾明明知道,小舞被羁押在鱼渊深潭,他放下太子身架,给作为臣子的玄元下跪,恳求消息。但玄元眼睁睁见他难受,就只给了句“她没死”的暗示,害的他多寻了六十载,也让小舞多遭了六十年的罪,也使小舞与帝九渊结下了牢不可破的友谊。
“今日的结局,玄元有不可推卸得责任”
擎天满脑子里,都是玄元不够朋友的言行,怪自己择友不慎。
看着地上满满一堆书简和吃用,玄元心中的五味瓶被打翻,长叹了一口气,挥手将东西收入袖中,再次跳进高耸入云的石壁下。
颓坐在地、怔怔发呆的小舞,看到师傅去而复返,无精打采、了无生气地轻唤了一声,“师傅”。
见小徒弟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明白她已经熬不住了,玄元心中一疼。想着她能说服太子,那该是多么不容易,想着她以血炼丹的拳拳之心,玄元真是无法再呵斥。
“难道你忘了?师傅上次因何打你?你有多少血可以流?”
“师傅,不需很多血的,徒儿,想要冰龙笛,求师傅允了吧”
对眼前这个又爱又脑又疼的小徒弟,玄元已然不知所措、无可奈何又无计可施。
“清儿,为只笛子,伤害自己,值得吗?那对你……很危险”。
小舞听出了一丝希望,忙力争道:“师傅,不会很伤害,没有危险的!师傅,太上玉玄龙清笛,含着您赐我的名字“玉龙清”,难道?这不是缘分吗?徒儿平日想都不敢想的事,却意外机缘碰到,徒儿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师傅……,况且,龙冰笛是法器,能保护徒儿的”。
“清儿,你赢不了!”
“是!徒儿知道,但师傅……纵有丁点可能,徒儿也想试一试,拼命一搏也得不到,徒儿认命,不试试就退却,徒儿不甘心!”
见师傅目光空洞盯着前方,未做回应,小舞忙继续争取,“师傅,徒儿听人讲过:有想要的东西……就要去争,争不到,那是自己无能,既知无能,就该让自己强大起来,直到争取到。活着……就需抗争,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玄元听后,脸色遽变,眼神又犀利起来,明白这极端的话,定是帝九渊说的,这种偏激的引导,对小徒弟的成长,是万万不能有的,忙质问,“你觉得这话,都对吗?”。
七巧玲珑心的小舞,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惹了师傅反感,忙纠正,“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要实现梦想,更应取之有道,强大不是要争什么?而是让自己变得的更好,更有益众生”。
“嗯”,小徒弟没有被带偏,玄元放心地“嗯”了一声。
感觉自己的袍角被拉扯,玄元低头看到,眼巴巴、悬悬而望的含泪眸子,想着太子刚刚说过的话,知道自己已别无选择了,长叹一口气,很是无奈地沉声问:“你是……如何打算的?”。
晓得师傅同意了,小舞激动万分,急忙回话:“徒儿想,背天下名棋谱,研究算法数理,习推演等术法,以此,与老君博一搏”。
显然这是已深思熟虑的靠谱答案,玄元眼带欣赏,望了一眼小徒弟,师徒四目交集瞬间,达成了和解共识。
“清儿,太子殿下,给你带了些书,你先看着,过几日,师傅就教你,算经和千机推演术”。
小舞抬眼,怔怔望着师傅,之前,她从没敢仔细看过,突然觉得师傅消瘦许多,也老了不少,心顿如刀绞,哽咽道:“都是徒儿,让师傅操心了!……”。
“嗯?……昨日,人人都夸师傅……收了个好徒弟,清儿,你的孝心,师傅懂!”
对小徒弟的义行,玄元心中一直很感动,他说这些话,就是想让小舞知道,师傅是疼爱她的,玄元可不想让误会、矛盾,升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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