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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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末，京西祥符县董家坝村。</p>

自古农人少闲月，可此时村民董荣贵家的院墙外却围满了人。</p>

祥符县，是中原农垦在京畿左近的核心产粮区，而这董家坝村，则又是当年直接推动开封府田改导火索。</p>

和一心服务淮北的鹭留圩农垦不同，中原农垦成立之初，朝廷便占了一半利份，以纾困当时濒临崩溃的齐国财政，谓之公私联营。</p>

如今新朝在即，陈初有意将中原农垦收归国有。</p>

作为中原农垦的缔造者，蔡婳有些不舍，今早便心血来潮赶来了这董家坝看一眼。</p>

董家坝的村民，自然认得她阜昌十一年秋，祥符大绅李以仁指使泼皮无赖皮三从百姓手中抢夺田契，被蔡娘娘撞见，不但当场格杀了皮三，就连李以仁的族侄、太学生李季轩都被痛打了一顿，被李家抬回去后伤重不治。</p>

事后，经几日酦酵，最终导致了震动天下的宣德门事件。</p>

自此‘妖妃’之名，闻名南北。</p>

但不管外界怎么描述这名女子，但董家坝人却始终认为蔡娘娘是位以霹雳手段惩恶扬善的好人！</p>

蔡婳难得有幸和农人近距离接触，刚开始时她很想学着猫儿那般，表现的平易近人，可不多时，她便失去了耐性。</p>

特别是那位被临时招来问话的郑姓村官.这位小郑出身于东京太学，年初刚履任，身兼董家坝左近五村里正。</p>

许是因为年纪小，不足二十岁的小郑站在蔡婳面前，头都不敢抬，偶尔答话时看上她一眼，便要脸红半天。</p>

起初，蔡婳问些‘收成、猪羊存栏、粮税应缴实缴’的问题，小郑尚能照本宣科磕磕绊绊的答上来，可当蔡婳稍微问些结合了实际情况的治理问题，小郑便低着头吭吭哧哧说不话来。</p>

蔡婳不由生气道：“先不说你业务水平如何，只说你现下掌了五村上千口百姓的民生，怎性子这般怯弱？没一点泼辣劲儿，如何和百姓打交道？”</p>

蔡婳可太明白百姓心态了他们从不缺乏狡黠智慧，若管理者性子太软，被村民联手欺负的例子，并不罕见。</p>

这边，相陪的董生福似乎和小郑相处的还不错，主动帮后者解围道：“娘娘，近年来多亏了王爷善政，我祖上九代于此，何时听说过一年四季到头不挨饿的日子啊！如今好了，有了王爷的新种、又有农研所指导，上过粮税后，家里的粮仓还能装得满满当当”</p>

说起这个，不善言辞的董荣贵也有了共同话题，连忙接茬道：“对对对，老汉今年五十有二，打记事起，也没见过粮仓装满，也就这几年！嘿嘿，都是托了王爷王妃的福啊.”</p>

猫儿在民间威望颇高，董荣贵习惯性的夸楚王时带上了王妃。</p>

可正听得津津有味的蔡婳，俏脸却渐渐冷了下来.奶奶滴，开封田改，是老娘干的，和猫儿有甚关系！</p>

当初因为打死了太学生李季轩，东京士人群情汹汹，若不是小狗、但凡换个旁人，大概率就要将她拿出来顶罪，以平息士人怒火了。</p>

如今倒好，一句托了王爷王妃的福，就把人家蔡婳的功劳抹杀了。</p>

那董生福比董荣贵机灵的多，眼瞧蔡娘娘脸色不对了，不由悄悄踢了董荣贵一脚。</p>

董荣贵得了提醒，似乎知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往回找补道：“蔡娘娘也是个善人.不管外人怎骂蔡娘娘，但我们祥符百姓都记着娘娘的好呢！”</p>

蔡婳不由眯了眼，问道：“外人，都怎骂我的？”</p>

“呃”</p>

“但说无妨。”</p>

“呃”</p>

“说！”</p>

“娘娘莫急啊有人说、说娘娘是八百里桐柏山里的千年蛇妖，修炼成人，专门来迷惑楚王、祸乱朝政的咳咳，老汉我是不信的，我们大伙都不信，对吧”</p>

董荣贵说罢，赶忙转身，向身后众乡亲求证，可大家一个个低眉顺眼，没一个人敢接腔。</p>

就连机灵的董生福也不敢吭声了。</p>

蔡婳饱满胸脯快速起伏了一阵，最终还是渐渐平静了下来，那只放在腰间马鞭上的手，也终于松开了，只见她脸色微微恼红，冲着董荣贵道：“你这老头，不会说话就少说话！若照我以前的脾气，定少不了你一顿鞭子吃！”</p>

蔡娘娘一怒，四周顿时噤若寒蝉。</p>

得了，想要走亲民路线的蔡娘娘，首次尝试，宣告失败。</p>

深入百姓，一点都不好玩.</p>

正在此时，忽听院外一声马嘶，负责随行护卫的张三哥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胞弟四郎。</p>

阜昌十一年那回，便是张三张四两人跟着蔡婳来的董家坝，击杀皮三的更是张四亲自动的手。</p>

有些乡亲还记得张四郎，不由主动招呼道：“哟，张四哥，好久不见啊！”</p>

“四哥安好.”</p>

可张四郎却对众人熟视无睹，反而粗鲁的从人群中挤开一条路，径直走到蔡婳身边，低声禀了句什么。</p>

张家兄弟是蔡家老仆张伯之子，兄弟二人没少帮蔡家、帮蔡婳做过见不得光的事，可张三郎却也从未见过蔡三娘子此刻的神情。</p>

只见她脸色刹那间煞白，身子竟摇晃了一下，幸得茹儿搀住，这才脱口道：“消息可真？”</p>

张四郎略一点头，只道：“城内已经乱套了。”</p>

闻言，蔡婳深呼吸一口气，感受了一下身体，以免腿软跌倒，确定自己还能走路之后，当即朝院外的小黑走去。</p>

张三郎一声招呼，随行护卫整齐划一的走出董家小院，纷纷上马，紧随蔡婳往城内疾奔而去。</p>

一行人来的突然，走的更干脆，留下满院村民面面相觑。</p>

最终还是董生福一跺脚道：“哎！贵哥，你怎甚话都说啊！你看，蔡娘娘来一回，连口水都没喝，就没气走了！”</p>

感受到乡亲们从四面八方射来的不悦目光，董荣贵委屈道：“是蔡娘娘让我说的啊我不想说，她非要我说，说了又生气”</p>

弃轿乘马的蔡婳，一路上顾不得礼让，在官道上一路狂奔，惊的旅人鸡飞狗跳。</p>

途中，张三找了个机会，与胞弟并肩而行，张四郎知晓兄长心中疑惑，只低声道：“方才城内消息，王爷在大相国寺遇刺，伤重！”</p>

“！”张四郎愕然看向了前方那道背影，骇然道：“要出大事！”</p>

午时二刻，一行已至京西十里，可马背上的蔡婳却忽然提缰调转马头，往南去了。</p>

后方的张四郎不明所以.蔡三娘子此时不赶紧回府，又要去哪儿？</p>

可张三马上反应了过来，暗道三娘子大乱之下，仍心思缜密，便提醒兄弟道：“南去三里，是周督帅的大营！”</p>

自打平定辽东后，大军留驻东京左近，分为东西两大营。</p>

西大营在东京西南十二里，由周良坐镇。</p>

东大营在东京东北二十里，由彭二主事。</p>

三里距离，须臾便至。</p>

见来人直冲冲朝营门冲来，营外军士大声示警的同时，已张弓拉箭全神戒备。</p>

即便蔡婳心急如焚，却非常清楚淮北军军纪，并没有冒然硬闯，只对迎上来询问来人目的的军士道：“我是王爷侧妃蔡氏，有十万火急军情，速禀于周督抚，我要见他！”</p>

表达清晰利落，那军士见来人自称王爷家人，自不敢怠慢，赶紧入营通禀。</p>

少倾，周良亲自驾马出迎，见果真是蔡婳来了，疑惑的同时心中隐有不安。</p>

“入营再说。”</p>

简单一句，蔡婳同周良直驱中军大帐。</p>

“弟媳请上座”</p>

蔡婳身份特殊，周良客气的请蔡婳坐自己的帅位，可蔡婳已顾不上客套之类的了，站在原地便道：“周大哥，速速召集众将！”</p>

“.”即便你是楚王侧妃，但军中诸事也不能胡乱插手啊！</p>

“楚王方才于城内遇刺伤重！”</p>

&lt;div class=&quot;contentadv&quot;&gt; 这句话一出口，周良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蔡婳蔡婳小有洁癖，但此刻她一头汗水，又因赶路时扬起的灰尘，被汗水一沾，光洁额头上数道灰色汗迹清晰可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