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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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你别急，你不能急。”</p>

“快唤太医来。”</p>

室内嘈杂，婢女仆妇都围上来，但东阳侯夫人不管不顾下了床，推开任何一个想要阻拦她的人。</p>

还是薛夫人示意大家不要拦了，扶着东阳侯夫人，太医们跟着，一起向前院来。</p>

路上的婢女仆妇们看到了，纷纷垂泪避让。</p>

东阳侯夫人奔向前院，看到满目素白，看到正在搭建的灵堂，看到呆跪的庄篱的婢女们。</p>

看到周景云站在一个华丽的棺椁前，举着锤子钉子，砸了下去。</p>

东阳侯夫人发出一声尖叫，推开薛夫人扑了过去：“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把她拿出来，把她拿出来！”</p>

周景云放下锤子跳下来，扶住东阳侯夫人，跪在地上，哽咽唤声母亲。</p>

“母亲，你不能再出事，母亲，我只有你了。”他说。</p>

东阳侯夫人看着周景云红红的眼，苍白的脸，开裂的嘴唇，只觉得心要碎了。</p>

“怎么回事啊，这在做梦吧？她怎么——”她说，猛地抬手打了周景云一巴掌，喊道，“你为什么要带她出去赏灯？好好的在殿内坐着，也不会——”</p>

话没说完，她抬起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p>

“是我，我非要带她进宫，是我害死了她——”</p>

周景云忙抓住她的手：“母亲——”</p>

东阳侯夫人看向前方的棺椁：“让我看她一眼，让我看看她——”</p>

跪在地上的春月也扑过来：“世子，世子，让我给少夫人再擦一擦脸，让我也看看少夫人——”</p>

其他两个婢女，以及梅姨娘泣不成声叩头“让我们看一眼少夫人。”</p>

昨晚在家的婢女们，本来等着少夫人回来讲述宴席的热闹，没想到等到周景云抱着少夫人的尸首回来了，都吓傻了。</p>

周景云守着尸首，不许任何人靠近，棺椁运来，自己将尸首放进去，立刻就要封棺。</p>

婢女们到现在只看到过一眼盖着斗篷的人形，垂下的乌发，衣裙鞋袜。</p>

“我们还没见少夫人最后一面。”春月哭道。</p>

灵堂外闻讯来的小姐们也都在哭，周九娘被奶妈用力牵住，举着手里的一个花灯。</p>

“我答应过嫂嫂的，给她还礼。”她说，“我亲手做的，还没给她看呢。”</p>

周景云看着眼前悲戚的家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p>

“母亲，春月。”他说，“你们应该很清楚，她是个很骄傲的人，她如今身体残破，容貌尽毁，她一定不想被人看到，请你们…..”</p>

他松开东阳侯夫人，跪着后退一步，对诸人深深叩拜。</p>

“让她走得轻轻松松，安安心心，清清净净。”</p>

看着俯身在地的周景云，东阳侯夫人闭上眼不再说话靠在薛夫人身上哭起来。</p>

春月头贴着地，眼泪不停的流。</p>

……</p>

……</p>

或许是因为在宫里出的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引发更多议论，又或者是尸体损毁太严重，虽然是冬天，也难免有味道，三天之后，东阳侯府将少夫人下葬了。</p>

年纪小，又没有生养，送葬的仪式也很简单，送葬的人也不多，周景云，几个亲戚家的子侄，以及几个婢女。</p>

如果不是看到周景云，街上都没有人注意这个送葬队伍。</p>

东阳侯少夫人在宫宴上不小心跌下楼摔死已经传遍了，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此时看到送葬，诸人觉得这件事才变得真实。</p>

“真是可怜，怎么运气这么不好。”</p>

“去年这个时候还没嫁进来，刚过年竟然死了。”</p>

“周世子这是不是克妻啊？”</p>

但这话很快又被反驳。</p>

“那是她福薄，受不起周世子这般贵气。”</p>

“对啊，出身低。”</p>

“听说是父母双亡，可见福运多单薄。”</p>

街上的人目送议论纷纷，但也有人突然加入了送葬队伍。</p>

周景云听到后边的嘈杂，回头看了眼，看到是章士林带着几个弟子。</p>

看到周景云回头，章士林带着弟子们对他一礼。</p>

“我们来送送她。”他说。</p>

周景云还礼：“多谢章大夫，你们来送她，她肯定很高兴。”</p>

章士林要说什么，最终看着棺椁叹息一声，抬衣袖轻轻擦了擦泪。</p>

送葬队伍继续前行，又有人走进来。</p>

“林主事，林夫人。”章士林低声打招呼。</p>

两人神情哀戚还礼，再看向周景云。</p>

“世子，你要保重。”林夫人轻声说，“少夫人必然很担心你。”</p>

周景云对他们施礼道谢，再起身又环视一眼，似乎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来相送，但并没有人再来相送。</p>

已经很不错了，她进京还不到一年。</p>

来的悄无声息，走的时候还有几个人相送。</p>

她一定很开心吧。</p>

周景云嘴角弯了弯，下一刻又垂下，恢复了木然。</p>

送葬队伍的远去，站在街边二楼上的上官月收回视线，神情沉沉。</p>

“公子。”蔡掌柜在旁小心翼翼说，“你，节哀。”</p>

上官月回过神瞪眼看他：“你这话该去跟周世子说吧。”</p>

那不是，死的是东阳侯少夫人，也是你的，情人…..蔡掌柜心里喊，小心揣测上官月的脸色。</p>

上官月神情是有些古怪，但悲伤么，还真看不出来。</p>

不过这两天上官月一直也没出门，是不是在背着人哭？</p>

说起来，虽然觉得他们这般来往不妥，但他从未盼着东阳侯少夫人死。</p>

好好的女子，竟然….</p>

真是命薄。</p>

难道真是命薄？死在宫里，从楼上跌下来，也太奇怪了吧？</p>

听说她丈夫在场，亲眼看着…..</p>

想到这里，蔡掌柜打个寒战。</p>

该不会是被丈夫杀了吧！</p>

周景云知道妻子和上官月的私情，所以杀妻…..</p>

“公子！”蔡掌柜一把抓住上官月，“情况不妙！”</p>

妻子都杀了，下一步是不是对付上官月？</p>

上官月正转身，被陡然抓住吓了一跳：“什么情况不妙！”不待蔡掌柜说话，推开他，“我要回楼船上了。”</p>

说罢大步向外走去。</p>

蔡掌柜愣了下：“又回楼船？”</p>

因为正式成了公主的儿子，公子被接回府中住，但公子一日也没有住，每天都回楼船。</p>

先前不被认的时候，还时不时在公主府睡柴房呢。</p>

现在被认下了，却一日不住，这不太好吧。</p>

“别烦我。”上官月对他的劝说有些不耐烦，蹬蹬下楼梯，扔下一句，“楼船上现在离不开人。”</p>

蔡掌柜更不解了，楼船上有什么离不开人的？</p>

……</p>

……</p>

楼船停靠在码头，这是专属上官月的码头，白日里冷冷清清安安静静。</p>

楼船上除了看守的护卫，所有人都还在睡觉。</p>

位于最高处的一间室内，门窗紧闭，床帘厚厚，隔绝了光亮。</p>

昏暗中可以看到这里并没有人睡，也没有床，只摆着一个木箱。</p>

突然，木箱盖子缓缓打开一条缝，下一刻伴着砰一声，盖子被一只手猛地掀起来。</p>

紧接着有人爬了出来，或许是因为箱子太大，也似乎没有力气，一半身子在箱子里，一半身子搭在箱子边上，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垂落。</p>

她垂着头，剧烈的咳嗽几声，重重地吸口气再吐出一口气，喃喃：“这次比小时候被埋在土地再挖出来，感觉好多了。”</p>

（上篇终）</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