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叙述牢笼（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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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的玉米汁。”透过挡板窄口，李晟将一罐饮料丢进牢房。</p>

还在阅读报纸的灰雨头也不抬，单手接住还带着冷凝露水的易拉罐，啪的一声打开，猛猛嘬了一大口，发出“啊~”的舒爽声音。</p>

“这才是生活嘛。”她摇晃着脑袋说道：“你想问什么？”</p>

对这个问题李晟早已有腹稿，当即拿出那个粉色的儿童书包和蜡笔画，问道：“三个问题，一、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书包。</p>

二、各房间的具体状况。</p>

三、过去有没有人成功越狱过。”</p>

反转室里的激光陷阱和重力感应地板正好克制蝙蝠钩爪枪，同时儿童书包里的5∑硬币正好够买一瓶灰雨要的玉米汁，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否是针对李晟临时生成的。</p>

“首先我没见过这书包。其次除典狱长室之外有五个房间，闪回、连贯性、反转、误导、主角效应。均使用现实扭曲引擎与叙事梯阵列技术，根据越狱者的人生经历，生成房间里的陷阱与内容。”</p>

灰雨抿着玉米汁说道，“其中，闪回室的效果，是跳到越狱者的过去或未来。包括越狱者自己也不知道的过去。</p>

连贯性——打破叙事完整，临时添加设定。比如在越狱者的视线之外临时刷新一面墙壁、一堆怪物出来。</p>

误导——字面意义上地用一切手段诱导欺骗越狱者。比如设置一个假门、假按钮。</p>

主角效应——这是最为抽象、最难以理解归纳的房间，文艺作品中主角遭遇的各种稀奇古怪事情都有可能发生。”</p>

提及此处，灰雨顿了一下，玩味道：“至于有没有人从这里成功越狱？既然监狱方与晶壁系居住委员会，敢把越狱须知写在墙上，就证明他们对监狱安保有充足自信。</p>

事实也确实如此——没有一名越狱者能在初次尝试时，就通过五间引擎室，而每一次的尝试，都会损害越狱者自身在叙事层面的完整性。</p>

就像一个小说主角，如果他的出身、他所遭遇的人生重大变故被删减修改，那他还会是他么？”</p>

这个例子很容易理解，如果哥谭市的韦恩夫妇没有在小巷里被枪杀，那么世上就少了一个蝙蝠侠，多了一个花花公子布鲁斯·韦恩。</p>

世间也会因此缺少许多蝙蝠侠的地狱笑话。</p>

比如“是什么东西走小道、身上还有洞？”“小丑给了蝙蝠侠一张父母兑换券，但它已经过期了。”“蝙蝠侠拿出相机拍了张自拍，用于当做全家福。”之类。</p>

“这就是晶壁系居住委员会阴险的地方了，由于许多囚徒既是罪犯，又是文明英雄，如果熬到出狱说不定还会成为众望所归的星球领袖，因此不能简单打断手脚或者麻醉冷冻。</p>

而叙述牢笼的设计，相当于给囚犯出了个两难抉择。</p>

要么老老实实蹲监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放出来。要么尝试越狱，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失去自我。”</p>

灰雨说道：“在半年前我刚来到这间单人牢房的时候，你牢房的原主人，也就是那什么艾萨克，自述已经被关了十年，九次尝试越狱，差点忘了自己叫什么。</p>

三个月前嚷嚷着什么‘不自由毋宁死’，‘自由的代价是一代人，被奴役的代价是一代代人。’</p>

最后一次尝试越狱，至今没回来。八成是死了。</p>

右下角牢房那个囚犯，比艾萨克资历还老、越狱次数更多，结果彻底成了痴呆。”</p>

李晟想了想，谨慎问道：“.那阁下尝试过越狱么？”</p>

这个问题让灰雨不由得一顿，抖擞手中报纸遮挡面庞，淡淡道：“你该动身了。监狱的规则是，在开启越狱流程后，太久不按下引擎室按钮，整个牢笼系统就会重置。</p>

短则几小时，长则一天。”</p>

李晟皱着眉头转身离开，虽然从灰雨这里获得了情报，但仔细一想，疑点反而更多了。</p>

他走到那台售货机前，玉米汁被买走后，下个位置是一只装在透明塑料礼品袋里的白色兔子玩偶，售价10∑。再下个位置则是售价70∑的痞帅牌男装。</p>

痞帅品牌的商标，是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健硕大汉，满脸横肉，光溜溜的光头上，单留着根冲天辫，明明很努力地和善微笑，整体气质却仍然透着憨傻的流氓气息。</p>

“不管看了多少次，这个品牌还是很想让人吐槽啊”</p>

李晟嘀咕着，踏步走入误导室所在走廊，推开木门。</p>

和反转室一样，误导室里也有第二扇金属门。</p>

他老老实实站在重力感应地板上，右手拿着170直刀，左手握持蝙蝠钩爪枪，腰间别着目前威力最大的雷鸣号角，等待金属门滑开。</p>

大门开启，门后是一间狭窄的水泥毛坯房，地上孤零零放着个红色按钮.</p>

“薛先生，李女士，请看这张表格。”</p>

心理咨询机构的治疗室里，女医师温柔说道：“多重人格症MPD和分离性身份障碍DID是不一样的。前者在某个时刻显现的人格确定个体的行为。后者存在至少两个身份或人格状态反复控制患者的行为。</p>

你们的儿子李日成不符合上述描述，比起MPD和DID，更像是幻想朋友tulpa。”</p>

“幻想朋友？”</p>

李昭表情微变，扭头看了眼坐在治疗室角落、戴着厚厚眼镜、手里捧着纸笔写写画画的七岁小男孩。</p>

他膝盖的画纸上，清晰描绘着一个少年迈步走向水泥毛坯房里的红色按钮。</p>

“幻想朋友是儿童心理学里的名词，全球范围内拥有幻想朋友的儿童约占52%至65%左右，是种正常的普遍现象，因此不用太过担心。”</p>

女医师说道：“而你们的儿子李日成.他拥有远超同龄人的艺术天赋和敏感心灵，会将生活中遇到的烦恼，融入到自己的幻想中。</p>

为了应对父母上班后的孤寂，他想象出了名为李晟的角色（其实就是他的投影），并给李晟安排了关系并不融洽的养父母、表兄妹。</p>

在这种环境下，李晟依旧成长为兼具勇气、智慧与善良的青少年，经历一场又一场的冒险。可以理解为是你们儿子的一种心理防御机制。”</p>

李昭连忙问道：“那我们应该”</p>

“密切关注，顺其自然。大部分儿童在长大后，会逐渐遗忘幻想朋友，因此不用太过干预。”</p>

女医师顿了一下，笑道：“不过二位倒是可以考虑给他报考个艺术兴趣班什么的。以他的绘画天赋，未来说不定会成为一名漫画家。”</p>

“漫画家？那是我小时候的梦想了。”</p>

国际电影节上，二十多岁的青年导演李日成，对着镜头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结果因为被老师批评画画太烂，这才不得不转行。”</p>

记者热情问道：“那您觉得，曾经的漫画经历是否有帮助到您从事导演行业呢？”</p>

“有的，如果不是那时候培养出的想象力，我也拍不出来这部《指环王大战终结者2：拯救肖申克教父正传》。”</p>

布满皱纹的手指轻轻拂过碟片，戴着老花眼镜的著名导演李日成叹了口气，将承载了他辉煌导演岁月的碟片放回到书架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