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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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再没想到顾云容能说出这等话, 被堵得满面猪肝色, 瞪着眼睛抬手指着顾云容却是不知说什么。</p>

顾妍玉在一旁笑道：“兜兜误会了, 父亲听闻王爷今日要提审大伯父, 这便着我与母亲来探探状况, 父亲一直都挂心着大伯父，只是事务缠身又兼多有不便, 这才迟迟未曾登门。”</p>

他们也听说了顾同甫今日要过堂之事，眼下是想得个准信儿，看顾同甫究竟会不会被处决。顾同甫那事牵连不到二房，一旦被处以极刑, 顾嘉彦翅膀还没长硬, 若要守孝，举业怕是要断, 大房届时更好拿捏。</p>

顾妍玉眼瞧着堂妹要入得门去, 忽然将袖子拉上去一些, 上前拉住她, 继续好声相劝。</p>

顾妍玉见堂妹的目光果然落到了她的镯子上面, 有意抬高一些，状似随意地解释说那是她未婚夫的母亲给她的见面礼，是上好的和田籽料。</p>

虽则只是寥寥几句解释, 但却包着两层意思。一则炫耀婚事, 二则炫耀自己如今的滋润。</p>

顾妍玉觉她那未婚夫容貌虽然平平, 但家里出手倒是阔绰。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应下这门亲事。大房现在这般境地，顾云容又生了这么一张脸，将来要给哪个富户做小妾也不一定，哪有她的前程好。</p>

顾妍玉正想得舒坦，却见顾云容拿起她的手，对着她腕子上那个玉镯看了半晌。</p>

顾云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p>

不知为何，顾妍玉被她笑得有些毛，压着气性问她笑什么。</p>

“没什么，我记得这种式样，好像是几年前时兴的了，姐姐戴着也显得老气。”</p>

顾妍装立等恼道：“妹妹怕是不识货，这可是现今最时兴的款儿！我听说，宫里的娘娘们可都戴这种。”</p>

顾云容险些笑出声来，宫里的娘娘可不戴假货。</p>

她前世嫁入皇室后，切切实实过了小半年年金尊玉贵的贵妇生活，对各种珠宝都有所接触，已经练出了眼力。</p>

她敢确定顾妍玉腕子上戴着的玉镯不是和田籽料，但具体是什么料子她也说不上来。皇室什么好东西没有，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在王府，拿到有头有脸的娘娘们跟前的断不会有次品，她并不认得次品的品类，所以无法判断顾妍玉那镯子的材质。</p>

顾妍玉的未婚夫家能拿这么个镯子出来，有两个可能，一是自己也不识货被人诓了，二是故意滥竽充数。</p>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说明二房一家看走了眼，给顾妍玉选的夫家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破落户。</p>

她不打算将这镯子是假货的事说出来，否则顾妍玉那婚事指不定就黄了，这可不好，还是让顾妍玉嫁过去，让二房人自己去现比较好。</p>

顾妍玉见堂妹不语，以为是被自己的话震住了，哼笑一声：“往后可记住了，不懂不要乱说话，仔细被人笑话。我看你也是中意这镯子，若是寻常物件我便与了你也无妨，但这是郭家太太给的，实不能相送。”</p>

郭家太太便是她那未婚夫郭瑞的母亲马氏。</p>

顾妍玉认定顾云容就是看上了她的镯子，方才不过故意酸她，便作出一副大度模样：“赶明儿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眼下京中时兴什么，你去照着样子买些回来，纵料子跟做工与贵人们的相比不是那么回事儿，但也能在这四邻八乡的姑娘媳妇儿里现上一现了。”</p>

顾云容严肃点头：“姐姐说的很是。”又认真道，“那不知姐姐这种镯子放在宫里头是个什么等次？”</p>

顾妍玉抚着自己的镯子，有些忘乎所以：“我这个至少是能拿到贵妃跟前的，纵是皇后娘娘，也是戴得的。”</p>

顾云容想到了冯皇后。冯皇后要是听到顾妍玉这话，不命人把这小贱人的嘴撕烂她都不姓冯。</p>

方氏见说了这半日也没能进门，便拉了女儿，扬言要在外头等着，一直等到大嫂回来。</p>

她话音刚落，转头就看见徐氏与顾嘉彦乘着骡车回来了。</p>

顾家饲有马也有骡，日常出门其实使的是骡子，遇上拜谒或吃席，才会换成马匹。之前顾嘉彦与顾云容随桓澈出门时，为着不落了王爷的面子，便使了马匹。</p>

方氏上前就去询问情况如何，倒显得比顾家人还要急些。</p>

徐氏而今心下松快，转身进了大门，并未搭理她。顾嘉彦回头看了方氏一眼：“我看婶母不必这样上心，父亲不日便可归家了。”</p>

方氏尚未反应过来，大房一众人等便已入了大门，将她母女二人关在了外头。</p>

顾妍玉轻嗤一声：“不过是在嘴硬，要放出来早放了。”</p>

方氏也这般想。她拍拍女儿的手：“走，回去跟你父亲合计合计。”末了，瞧见女儿腕子上的玉镯，又禁不住笑道，“赶明儿再给你裁一身新衣裳，到郭家老夫人做寿时穿。”</p>

顾妍玉想想自己那家境殷实的未婚夫，觉得长相寻常似乎也并非难以容忍。</p>

她忽然有些希望大伯父不要那么快被处决，在牢里关上个一年半载也是好的。不然大房的人要守孝，她成婚之时还怎么给他们下帖子？</p>

转天，顾云容一见到桓澈就想问问他打算何时放了她父亲，但即便她对桓澈再是熟悉，她如今跟他也是无甚瓜葛的，在他面前妄言不知会否弄巧成拙。</p>

就这么憋了一路，等到了下半晌，顾云容眼看着分别在即，想到今日之后她大约就见不着桓澈了，一时急得抓心挠肝。</p>

正巧到了桃花桥时，桓澈下令停车。</p>

恰是晚霞烂漫的时候，左近人烟稀少，灵山清幽，秀水潺潺，骋目远望，风光无限，雅丽绝伦。</p>

桓澈立在桥上，将顾嘉彦叫来询问显学府学的状况。期间，他眼角余光无意间一扫，现坐在马车里的顾云容正偷偷摸摸地掀起帘角往他这边睃。</p>

他留了心，隔上一时半刻便扫上一眼，逮到了好几回顾云容偷觑的小动作。</p>

问罢，他挥手示意顾嘉彦退下，又突然命顾云容下车到他跟前来。</p>

待要转身的顾嘉彦闻言便是一顿，这厮不会是原形毕露，准备对他妹妹下手了吧？</p>

顾云容下了马车，经过兄长面前时，见他不住跟她使眼色，知他是示意她快些抽身，事情还没个着落，她怎能抽身。</p>

顾云容无视顾嘉彦的眼刀，一路趋步到桓澈面前行礼。</p>

桓澈眼望熔金落日：“你那日在怕甚？”</p>

顾云容一愣抬头。</p>

“就是前日，在船埠，你在看到一个船工模样的人时，面现惊悸之色。”</p>

顾云容颇为讶异，她那日的反应竟是被桓澈瞧了去。那她倒正可以借此跟桓澈提寇虎之事了。</p>

她自是不能说实话，只答说寇虎对她有不轨之心，以前曾言语调戏她，所以她看到他就惊慌。</p>

桓澈略略一顿，转望她：“调戏你？何时的事？”</p>

顾云容想了一想，道：“约莫是两三月前。”</p>

“那除却那日在船埠，你之后可还见过他？”</p>

顾云容摇头：“未曾。”</p>

“那你可知，他三两月前是否还十分潦倒？”</p>

顾云容脑中灵光一现。</p>

她之前见到的寇虎还衣衫粗陋，而那日看到的寇虎虽还是水手打扮，但已经换上了簇新的衣裳，全无头先的落魄模样。</p>

她将这些告诉桓澈后，便听他道：“莫要将我今日的问话说与旁人。寇虎之事，我自会处置。”</p>

顾云容以为桓澈已经问完了话，正琢磨着如何跟他提顾同甫的事，却听桓澈嗓音忽地一低：“你方才为何偷觑我？”</p>

顾云容不曾想他会问出这样直白的问题，懵了一下。</p>

她其实不怕桓澈现她的小动作，桓澈既然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上她，那自然也不会因着她那些举动而对她生出什么兴致。不过被他这般当面揭破，她倒是不好作答。</p>

她一时无言以对，憋得满面通红。</p>

桓澈见她几乎将脑袋埋到胸前，面颊上的红晕蔓到了两只耳朵上，金红色的霞光镀在她身上，愈显她酡颜如醉。</p>

桓澈倒也不催她，极有耐心地等她答话。</p>

顾云容尴尬须臾，硬着头皮打个马虎眼敷衍过去，终于将话头绕到了顾同甫身上。</p>

桓澈昨日并未宣判。顾嘉彦今日也明里暗里探问过为何不宣判，但桓澈一直未曾给出明确的答案。她到底还是不死心，想再试上一试。</p>

桓澈垂眸道：“顾同甫那案子问题不大，只是有些仪程还要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