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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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她嫁给桓澈, 房事不断，腰疼是常事。桓澈要她要得厉害，也不知是否打定主意吃饱了再走, 临行前又狠狠折腾她一宿，眼下几日过去，她腰部使力时仍觉隐隐作痛。</p>

大约也由此，外人总说桓澈对她喜爱非常。毕竟一个从来女色不沾的亲王, 忽然愿意娶妻，又对这个王妃夜夜宠爱, 后院还独她一人，不是喜爱非常是什么？</p>

顾云容头先也认为桓澈多少是喜欢她的, 但这小半年夫妻做下来, 她越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p>

顾云容想起这些便觉丧气，原想小憩片时，但她靠在云锦靠背上半晌也无睡意，反倒满脑子都是自己这些年来的际遇。</p>

她出身江南小户, 父亲遭人构陷入狱, 后虽辗转得释, 但已是家道困窘。正在她穷途末路、面临被地方霸头强掳的境地之际，遇见了负伤落单的桓澈。</p>

每每思及两人绑在一起的缘由, 顾云容都觉羞耻不已。</p>

她当初见到桓澈时, 如见救星, 因为她比谁都了解桓澈的身份底细。她救下了他，也开始愁如何让他帮她脱困。</p>

她对桓澈有恩不假，但这份恩惠并不足以令她完全脱离泥淖。正当她苦思对策时，桓澈阴差阳错之下乱性，她跟他做了一夜露水夫妻。</p>

那晚她本可以脱身的，但踟蹰之下，终究是没有推开他，硬生生在江南春夜的郊野承欢一宿。她是初尝云雨，兼他要得又急又凶，她那夜疼得在他身上又抓又咬。</p>

事后她忐忑不已。她虽生得丰姿娆丽，但出身窘迫，桓澈不一定会给她名分。如今无异于豪赌，若桓澈不肯要她，她的下场会更加凄惨。</p>

桓澈在清醒后沉默少顷，问明她家中境况，让她等候入京。</p>

半月后，顾家举家抵京。未久，圣旨下来，立顾云容为衡王妃。</p>

顾云容觉得这一切宛如梦境。她竟然真的嫁给了桓澈，还做了他的正妃。</p>

新婚夜，桓澈问她为何知晓他是亲王时不觉惊讶，她不知该如何作答。</p>

她当然不惊讶，她不仅早知他的身份，还知道很多旁的事，可这些她没法说出来。</p>

她觉得桓澈应当是对她心存些许喜爱的，否则不会娶她，也不会每晚都宿在她这里。但随着时日的推移，她越觉得，除却负责与报恩之外，桓澈娶她大约是出于另外的考量。</p>

反正不是因为喜欢她。</p>

不是不失落的。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以为竭力与他亲近可以赢得他的心。可她逐渐现，她的那些努力似乎毫无效用，他依旧跟她保持着若有似无的疏离。</p>

他似乎永远波澜不惊，无甚可打动他。</p>

她有一次按捺不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鼓足勇气当面问他是否有一点喜欢她。他其时正低头走笔，闻言微顿，垂道了句“先去歇息吧”。</p>

捧着一颗心送过去，却碰了一鼻子的灰。她僵在那里，满心沮丧，甚至有些委屈想哭。虽然她知道她没资格委屈，因为他没有义务爱她，他能娶她为妻大抵已是仁至义尽了。</p>

桓澈其实待她不坏，该给的都会给，王府下人也对她毕恭毕敬，后院里还连个添堵的小妖精都没有。</p>

桓澈后院空置多时，京中不知多少人卯着劲想往里面钻，但到头来却被她这个半道冒出的小户女得了先，外头的人对她有多少非议，就有多少妒忌。</p>

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她真心喜欢桓澈，桓澈却不爱她，她觉得他是块捂不热的石头。等桓澈将来找到心上人，她都不知要如何自处。或许尽快诞下子嗣才是当务之急，但子嗣也不是说有就有的。</p>

顾云容思及此便觉脑仁儿疼，疲倦阖目。</p>

也是她太贪心了，只要她不想着得到他的心，日子会好过很多。兴许她该死心了，只做好一个王妃该做的便是。</p>

不贪心就不会难过。</p>

到了朝天宫，顾云容与几个妯娌一道被皇后冯氏领去三清殿。</p>

今上崇信道教，皇后投其所好，这便亲赴道观祈福。</p>

顾云容能感觉出冯皇后不喜她，但她自认从未得罪过皇后，因而只能猜测大约皇后如此皆因瞧不起她的出身。</p>

朝天宫的李道官知皇室女眷今日要来，为免香客冲撞，提前清场。</p>

冯皇后为表诚心，一路步行。到得三清殿外，她脚步顿住，转头掠视身后几个儿媳妇一眼，嘱咐罗拜时要虔心云云，便领众人依序入殿。</p>

顾云容在三清祖师像前跪下时，满心虔诚。她此番还想为父亲祈福。她父亲因当年被构陷之事落下病根，近来病势沉重，眼瞧着境况越不好。</p>

礼毕，众人各回事先备下的客堂休整，观中晚上还要设坛斋醮。</p>

此间朝天宫乃前朝宣宗皇帝仿南京朝天宫所建，是皇帝宗亲常来之地，顾云容对这里可称熟稔。</p>

她心中烦闷，欲四下看看，在冯皇后处得允后，出了客堂。</p>

朝天宫地处西城，靓深亢爽，曲径通幽。客堂之后，秀木繁荫，光景极好。</p>

顾云容嗅着清雅桂香，正觉松快些许，半道上却遇见了太子妃沈碧梧。</p>

沈碧梧年长顾云容几岁，出身汝南侯府，是冯皇后的表侄女。身为世家女，又兼精心教养出来的闺秀，沈碧梧极重自家仪态，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端雅。冯皇后曾隐晦地拿沈碧梧与顾云容比较，暗讽顾云容家世寒微。</p>

大约高门大户出来的贵女大多是眼高于顶的，但也不排除冯皇后厌屋及乌的因素。冯皇后膝下无子，这个年岁也难再育，除养在她膝下的太子外，看几位皇子都不大顺眼，尤其桓澈。只她没胆子在皇帝跟前表露出来。</p>

沈碧梧容色颇盛，出身又好，还做了东宫妃，人生堪称完美。但顾云容的出现一下子将她的容貌比了下去，时人也常拿二人比较，只是沈碧梧心性高傲，仿似并不将此事放在眼里。</p>

顾云容与沈碧梧叙礼罢，正欲离去，就听她笑道：“弟妹留步，我想问弟妹一桩事。”言罢挥退左右。</p>

顾云容身边的芙蓉和青黛两个丫鬟岿然不动。</p>

沈碧梧含笑示意顾云容也将这两个暂且遣退，但被顾云容婉拒了。</p>

沈碧梧略一思虑，笑道：“那我便直言了。说来鄙族与尊门颇有渊源，你我妯娌间也当比旁个亲香些。我便破着脸皮来问问弟妹……”</p>

顾家祖上与沈家祖上确有往来，但顾云容可不会真去跟沈碧梧攀交。</p>

她才转完这个念头，就听沈碧梧道：“七弟可是有何说不得的隐疾？”</p>

顾云容心头一凛。</p>

桓澈并无隐疾，倒是有个万不可外泄的软肋，莫非沈碧梧或是太子看出了什么？</p>

顾云容内心翻涌，但面上丝毫不露，疑惑询问沈碧梧何出此言。</p>

沈碧梧一面打量她一面道：“实则是殿下交代我来私下询问弟妹的。殿下说他似觉七弟有些不妥，怕他性子执拗有事闷着。殿下身为兄长放心不下，便着我来弟妹这里问上一问。”</p>

顾云容只是道：“太子殿下多虑了，王爷并无不妥。”</p>

沈碧梧不动声色地睃她。顾云容生于水乡泽国，也当真是水做的人儿，眉目之间天然生就一种难言的楚楚之色，眼波一动便是盈盈一片潋滟水色。又生得丰肌弱骨，胸丰臀翘，兼配得一口吴侬娇语，这般尤物，大约没几个男人到她跟前能走得动路。</p>

也无怪向来清心自守的衡王会点名要她。瞧顾云容眉眼含春，一望即是被男人滋润得极好。</p>

沈碧梧见顾云容又提出作辞，倏地低声道：“还有一事想请教弟妹——七弟性子冷，从前无一脂粉可近身，后头却娶了弟妹，成婚后又独宠弟妹一人，不知弟妹可是用了何妙法？”</p>

顾云容微抿唇角。桓澈为何非她不可呢？她也想过这个问题，并且猜出了一二，但她不可能宣之于口。</p>

顾云容敷衍几句，便不再开言。</p>

沈碧梧不认为顾云容能成为桓澈的特例全靠美貌，她撞见过太子身边姬妾狐媚邀宠的勾魂模样，不由想，顾云容莫不是媚功好，会叫又会喘？</p>

但这话她是不会问出口的。</p>

顾云容见沈碧梧盯着她若有所思，无意与她虚与委蛇，告辞而去。</p>

沈碧梧第一个问题显然是在套话，第二个问题倒有几分真心相询的意思。但不论哪个问题，她问了也是白问。</p>

顾云容走后，沈碧梧神色复杂地觑着在风中瑟瑟不止的秋叶，轻声呢喃：“卑贱之人便当一直卑贱下去，那些纵本该是你的又如何……那泼天富贵，岂是你可夺去的？”</p>

顾云容缓步徐行时，计算着桓澈的归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