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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人财路犹杀人父母, 掘坟者他日无葬身处</p>

阿薇也默默停下筷子，等着爷爷的话。</p>

乔老头嘿嘿笑了几声，拍了拍小谨的脑袋，“要真是你说的这样, 爷爷还能笑得出来吗？”</p>

此刻, 乔老头将在大瓷山上看到的情景回味了一遍，忍不住扬起了嘴角。</p>

就在他找到山中竹屋, 打算暗中相看的时候, 竹屋的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 隐约有些熟悉感。</p>

乔老头眯着眼仔细瞧，觉此人好巧不巧正是之前常来补瓷器的那位“公子”！他就是自己未来孙女婿？乔老头惊讶之余, 赶紧躲到了一棵大树后。</p>

男子手上拿着一把天青釉茶壶，他将壶里的残茶倒了, 蹲在溪边清洗, 待沥干壶身的水, 才起身进屋，再出来时却是将门带上, 下山而去。</p>

青山绿水间，他衣袂飘飘，有翩然出尘之感。</p>

乔老头望了会儿他的背影后才试探着靠近竹屋，门虽没锁，屋里也无人, 但到底不好私闯进去。好在窗户够大, 又只布了竹帘, 乔老头掀开竹帘一看，里面陈设不多，但布置得甚为雅致，其间还有股好闻的淡淡清香。</p>

乔老头怔了怔，这与普通农户的房间全然是云泥之别。</p>

他低头，看到临窗处放着刚才男子清洗过的茶壶，这会儿细看，乔老头不禁瞪大了眼睛——茶壶釉面厚实，颜色明亮而不刺目，器表呈蝉翼纹细小开片。</p>

他小心翼翼地翻过壶底再看，上面有三个芝麻大小的支钉痕迹，再将器物移到光照处，釉面点光时隐时现，如星辰闪烁一般。</p>

乔老头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抖，屏着气将茶壶放回了原位。</p>

乔家世代为匠，与瓷器打交道，到了乔老头这一代虽沦为街挑子，但到底从前的眼色还在。</p>

如果他的判断没有错，这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汝窑仿品。汝窑乃五大名窑之，以玛瑙为釉烧成，传世器物不足百件，每件都可谓价值连城。仿品能做到如此以假乱真的程度，想必亦是价值不菲，这人却随意用来泡茶，还放在这个显眼处，一点都不怕人偷了？</p>

从前便知此人富贵，今日见到这等器物，更觉富贵的程度在自己想象之外。</p>

乔老头见旁边还放着几个天青釉压手杯，具是汝窑仿品，与茶壶应是一套。其中一个杯子在杯沿处镶有一圈刻了莲花纹的金饰，与青釉搭配，有耀目之美。</p>

只是这旁人看来锦上添花的镶边，乔老头却从手法上看出，这圈镶边是为了修补破损，除却镶边，杯口处必有缺口或裂痕，只是修补的人匠心独具，巧夺天工，让人看不出破绽。</p>

想到媒婆说这位未来孙女婿是自己的同行，自己一直以为对方亦是个补瓷匠，如今看来，是自己眼界所限罢了。</p>

修补瓷器的行当，除了乔老头这样的乡间小匠，还有另一类高手常被追逐者唤作大师。</p>

他们修补的器物不是普通日用碗盘，而是贵重的瓷器；他们用的修补材料不是廉价的铜铁，而是贵重的金银；他们面对的客人不是乡野村民，而是拥有雅好的贵人名流；他们修补瓷器的目的，不光是为了瓷器能继续使用，更是让瓷器在修缮之余越光彩夺目，可谓化腐朽为神奇。</p>

乔家祖上做的正是这种能聚财富、享大名的细活儿。</p>

毫无疑问，自己的未来孙女婿，亦属此类，而且是个醉心于专研技艺的富贵隐士。结合之前种种迹象，乔老头更印证了自己的想法。</p>

此刻在饭桌上，乔老头却不便把这些事情一一道来，只笑着对阿薇说，“你放心，爷爷已为你相看过了，未来孙女婿俊得好。那屋子也宽敞，前头就有流水，做饭洗衣方便得很，后头还有一片竹林，一年四季挖不完的笋子。总之，人比咱们村里的都好，住处也比咱们村里的都好。”</p>

阿薇看爷爷一脸兴奋，知道他必是真的看过了，便放下心来，露出了久违的浅浅笑意。</p>

小谨却是不信，“大山里人烟都没有，好个啥？姐姐还是别嫁了。”</p>

乔老头虎着脸道：“小孩子懂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让你姐拖成老姑娘不成？”</p>

小谨吐吐舌头，不敢再表意见。</p>

乔老头转眼看着自己的孙女，虽然穿一身洗得很旧的碎花衣裳，人也因为常年在外摆摊，饥饱不定，长得瘦弱了些，却难得是个美人胚子。那皮肤好像风吹日晒也晒不黑似的，比镇上那些个养在家里的姑娘还好些，难怪得惹了那人的青眼。</p>

想来那人接连来自己摊子上补瓷，除了有同行相较的意思，大抵还是相看自己孙女来了。乔老头只怪自己眼拙，当时竟未察觉，这会儿想起他拿水壶给阿薇伤口浇水的情景，顿觉恍然大悟。</p>

只是他不愿太过露财，连下贵重的聘礼也只是假托父母名义，自己也就不便告诉阿薇，免得她知道太多，嫁过去后言语不当，反倒叫那人怀疑他们乔家贪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