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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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饭，同少女商妥一应事宜，赵嘉起身告辞。</p>

卫青蛾亲自送他到前院，并道：“你言之事，我会请乡老代为办妥。我父曾救他子性命，此事无需冒太大风险，他必不会推辞。”</p>

“人心总归难测，阿姊务必小心。”赵嘉从健仆手中接过缰绳，对少女道。</p>

“我自有计较。”少女展颜笑道，“快些把牛羊市出，雪融后多开田亩才是正经。还有，别忘了去太守府拜会，三公子那里莫要生疏。”</p>

“我知。”</p>

赵嘉踩上绳扣，纵身上马。单手拉住缰绳，骏马踏动前蹄，后退两步，口鼻间喷出白色热气。</p>

“五日后我再来看阿姊，阿姊那万钱必定妥当！”</p>

话落，不等少女瞪圆双眼，当即挥动马鞭，骏马扬开四蹄，早奔出一段距离。</p>

距垣门不到五十米，突然飞出两只芦花鸡，一前一后，即便是飞在半空，依旧高声鸣叫，脚爪相对，打得分外热闹。</p>

一只恰好撞在马头上，骏马被惊了一下，出嘶鸣。好在赵嘉的骑术还算熟练，稳稳操控缰绳，没有生意外。</p>

芦花鸡飞上院墙，立刻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踩着石头爬上墙顶，以惊人的度和力量抓住目标。</p>

芦花鸡很是彪悍，翅膀脚爪一起挣动，扭头就啄在少年手上，伤口很快渗出血丝。</p>

少年吸了吸鼻子，眼圈红都没红，看向站在墙下的母亲。见后者点头，当即将一只芦花鸡丢下去，另一只抓住翅膀，单手一扭，咔嚓一声，刚刚还挣扎不休的芦花鸡被扭断脖子，再不见之前威风。</p>

“给郎君压惊。”</p>

少年从墙上跃下，将芦花鸡送到赵嘉马前。</p>

赵嘉本想摇头，看到少年单薄的麻衣和表情中的期盼，又将话咽了回去。示意健仆接下芦花鸡，然后翻身下马，从袖中取出一只布袋，直接递给少年。见少年不动，干脆-塞-到他的怀里。</p>

一只芦花鸡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却是一户农家的重要财产。不能推却对方的好意，但也不能平白收下。</p>

少年捧着布袋，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有些不知所措。</p>

“我见你面生，可是投亲来的？”赵嘉问道。</p>

对这座村寨，赵嘉十分熟悉。</p>

离开云中城后，他得卫青蛾之父的照顾，其后又同少女联合创建畜场，彼此常来常往，对这里的村人也能认得七七八八。</p>

少年明显面生。</p>

“回郎君，我出身北地郡，阿翁同匈奴战死，无族人帮衬，家中没有生计。大父在沙陵屯田，故同阿母前来投亲。”少年道。</p>

赵嘉点点头。在边郡之地，类似的事并不罕见。况且事情很容易查清，少年没必要说谎。</p>

再看一眼少年被冻得通红的脸颊，赵嘉不免叹息，如果没有赵功曹留下的土地和人脉，他的境况未必会比少年好多少。</p>

“可识字吗？”赵嘉问道。</p>

“不识字，不过我会放羊，还能种地！我有力气，曾经击退三个恶少年！”</p>

“来我家中做事，可愿意？”</p>

少年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当场就要下拜。</p>

“谢郎君！”</p>

赵嘉没有拦他，只有受下这一礼，这对母子才会安心。</p>

“五日后我会再来，安置好家中再来找我。”</p>

待赵嘉再次扬鞭，少年抓着布袋快跑几步，大声道：“郎君，我名公孙敖！郎君恩义，我必全力相报！”</p>

公孙敖？</p>

赵嘉猛地拉住缰绳，回望站在雪地中的少年。</p>

是史书记载的那个救了卫青的公孙敖？</p>

公孙敖依旧站在原地，用力吸了吸鼻子，觉得不管用，干脆举起袖子抹了一把，然后对着赵嘉咧嘴。</p>

赵嘉表情顿住。</p>

不，这一定是凑巧。</p>

然而，想起张次公那个二货，赵嘉又不能十分确定。如果真是那样……看着挂着两管鼻涕，笑容格外憨厚的公孙敖，赵嘉再次生出史书不可尽信之感。</p>

走出垣门，天空又开始飘雪。</p>

赵嘉拉紧斗篷，扬起马鞭。</p>

骏马嘶鸣一声，猛地人立而起，旋即撒开四蹄，向来路飞驰而去。两名健仆紧跟赵嘉，三骑很快化作三个黑点，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p>

三人离开不久，一支商队由反向行来。</p>

大车和牛羊排成长列，车上有裹着羊皮的奴仆挥鞭，两侧有健壮仆役防卫。健仆骑着高头大马，身形剽悍，腰佩短刀。打头两人更背有弓箭，马背上挂着装满的箭筒。</p>

张次公骑在马上，身披狼皮斗篷，行在队伍最前方。</p>

交上足额罚金，平安离开官寺，他便不打算在云中之地久留。清点过市来的牛羊，便带着奴仆和护卫启程前往长安。</p>

他早年曾为盗，好不容易摆脱贼名，自要做出一番事业。</p>

好男儿当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一身本领奈何为贼？</p>

想起当初抓到他又放了他的边郡太守，张次公握紧缰绳，目光坚定。此去长安，他必要出人头地，扬名立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