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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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内, 乐人奏响新曲，俳优边歌边舞，侏儒手舞足蹈，演出一场谐戏。</p>

听着欢快的乐曲, 窦太后神情舒展，面上带笑。陈娇坐在榻边, 娇音软语, 笑声清脆，引窦太后笑得愈开心。</p>

馆陶长公主坐在陈娇对面, 心思不在欣赏乐舞和谐戏上，笑容有些勉强。摆在几上的热汤已经变凉, 始终不见她饮上一口，以花-蜜-为馅的麦饼也未动一下。</p>

一场谐戏之后，俳优侏儒伏地贺窦太后千秋万岁。</p>

“赏。”窦太后心情好, 赐下铜钱绢帛。</p>

俳优齐声谢恩，在宦者的引领下，躬身退出殿外。</p>

乐声稍停, 宫人送上膳食，除炙肉蒸饼外, 还有小碗的汤饼。</p>

宫内的庖人手艺精湛，将面抻成如的细丝, 煮熟铺在漆碗中, 码上炖煮入味牛肉, 浇上撇去油花的高汤, 再撒上青绿的葱花，不只香气诱人，看着也是赏心悦目。</p>

汤饼很合窦太后的胃口，每日都要用上一碗。</p>

庖人绞尽脑汁，做出不同的花样，最终总结出，窦太后最喜牛肉汤饼，且高汤中要加些辛味。</p>

陈娇夹起裹着面衣的小鱼，咬下半截，满口酥脆。</p>

炸鱼和汤饼一样，都是从边郡传来。</p>

因使用的是牛脂，放凉就变得油腻，不好入口，陈娇无视馆陶长公主不赞同的目光，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将小碗的炸鱼吃完，仍是意犹未尽。</p>

窦太后目不能视，凭着对馆陶的了解，也能猜出殿中的情形。只是什么也没说，吃完汤饼，又用了小半张麦饼，其后就放下筷子，端起漆盏饮了一口。</p>

陈娇常陪窦太后用膳，几乎在同时停筷。</p>

馆陶长公主心中有事，不觉得饿，饭菜根本没动几口。</p>

在宫人撤下盘碗之后，见窦太后心情不错，刘嫖正准备开口。不承想，少府捧着几册竹简走进殿内，打断她尚未出口的话。</p>

“禀太后，雁门郡来信。”</p>

少府躬身上前，将刘荣亲笔书信呈上。</p>

没有外人在场，窦太后命少府当面宣读。听到刘荣得女，母女平安时，不由得面露笑容，连道三个“好”字。</p>

信中还写了刘荣遣人随商队出塞，在沃阳县开垦荒田、开办畜场等事，算不上巨细靡遗，却是桩桩件件都有提及，没有任何隐瞒。</p>

比起家书，倒更像是一封奏疏，只是换了一种形式。</p>

书信读完，少府放下竹简，行礼退出殿外。</p>

窦太后虽然看不见，却还是拿起一册竹简，仔细抚过一枚枚简筹，脸上的笑容始终未散。</p>

“当告知阿启，让他为孙女取名。”</p>

“阿母，是否再考量一下？”刘嫖开口道，“阿荣毕竟已是庶人。”</p>

窦太后停下动作，缓缓收起笑容。双眼睁开，灰白的眸子没有焦点，却在无形中予人无尽压力。</p>

殿内的气氛随之一变，再不见之前的轻松。</p>

宦者打出手势，宫人尽数退下，殿门轻声合拢。</p>

至此，窦太后才沉声道：“阿嫖，阿荣离长安时，去堂邑侯府道别，你没见他？”</p>

刘嫖看一眼陈娇，后者低垂视线，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看她一眼，仿佛入定一般。</p>

“阿母……”</p>

“答话，是还是不是。”窦太后并未刻意加重语调，刘嫖还是不自觉抖了一下。</p>

“是。”</p>

“为何不见？”</p>

“阿荣被夺王位，去雁门戍边，已为庶人。”</p>

刘嫖话音刚落，一只漆盏猛然被砸到地上。</p>

“已为庶人？”窦太后怒极反笑，“阿荣为刘氏，纵然不再是诸侯王，也是天子长子，我的长孙，你的亲侄！”</p>

馆陶长公主不出声，窦太后越说越气，手拍在几上，斥道：“你身为长辈，做出这般无亲之举，你让宗室怎么看，让朝中怎么看？！”</p>

“娇娇嫁给太子，将来就是皇后。你不为自己，也该为娇娇想一想！”</p>

还有一点，窦太后没有明说，她以为刘嫖该明白，可看如今的情形，刘嫖的年岁都白长了，根本是表面的精明，大事小事全都一塌糊涂！</p>

“因为王娡，太子诸兄弟中，该亲的也不亲。将来登基继位，没有兄弟帮扶，难道真要做个孤家寡人？”</p>

“阿启有阿武，太子有谁？”</p>

“这些你都想过没有？”</p>

说到后来，窦太后恨不能将刘嫖拉到跟前，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都是什么。</p>

“窦氏、陈氏都是外戚！”</p>

“阿启登基后过的什么日子，又做了什么，你全忘了？诸侯王-叛-乱时，没有阿武，会打成什么样，你也忘了？”</p>

无论梁王是否觊觎皇位，在七国之乱中，他始终坚定的站在景帝一边。情况最危急时，梁国的宦者宫人都上了城墙。</p>

如果没有刘武拼死拉住叛军，周亚夫未必能从容平乱。</p>

这一点，窦太后知道，景帝知道，刘嫖也知道。</p>

可惜，推及到太子身上，刘嫖却选择性忽视。</p>

实事求是的讲，她并非愚笨，只是被利益蒙蔽双眼，又过于自私。</p>

“广川王、胶东王、清河王、常山王都是太子姨母所出，又养在王娡身边，本该是助力。结果却和太子渐行渐远，兄弟间连话都说不上几句。”</p>

说到这里，窦太后语气渐沉，怒意彰显，对王皇后不满意到极点。</p>

“阿荣性情仁厚，心胸豁达，离开长安之前，太子隔几日就要过府，兄弟俩很是投契。”</p>

“阿嫖，你年纪不小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应该明白。要不然，等我和阿启都去了，没人能再保你。”</p>

刘嫖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p>

陈娇自始至终没出声，见窦太后气息微喘，抬起手，轻轻抚过窦太后胸前。</p>

见窦太后确实动了真气，刘嫖反省自己素日所行，纵然不觉得有错，此刻也不敢硬顶，只能顺着窦太后的话说。</p>

“阿母，我知晓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