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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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每晚巡夜的时间、路线都是一样的；而对于住家也一样，每晚，他们都能在固定的时间里，等到某位更夫经过窗前。</p>

每天的某个时段，南承裕都会坐在“梦西湖”二楼雅座，看向窗外。</p>

青二十七往外看时，并未看到什么特别之处——那东流逝水和江中的一切，对她来说只是偶遇的风景。</p>

但南承裕不一样。</p>

他每天都在看，每天都在等。</p>

他在等什么？也许，在等那艘每天都会在同一时间经过梦西湖窗下河流的“移动青楼”。</p>

以及，那青楼上或许存在着的某位女子。</p>

他心仪的那位兰花般的女子。</p>

开禧二年五月十七，一大早青二十七便杀到了那青楼画舫的停靠处。</p>

晨风凉爽，朝阳淡淡，美景好时，犹如梦幻。</p>

有个丫头探出身来，将一盆水往河里泼去。</p>

想是哪位姑娘的洗脸水罢，因为顿时有层油腻的脂粉在河面荡开，缓缓地随着河水流动，欲去不去。</p>

这些跟随命运随波逐流的女子也是如此吧！</p>

只求清清河水，能洗涮去她们身不由己的污渍。</p>

青二十七踏上画舫。</p>

烟花之地晨昏颠倒，鼻中所嗅是残脂腻粉，眼中所触是宿醉后的倦容。</p>

那丫头漠然地看了一眼：“我们不接女客，况且，您这来得是不是太早了些？”</p>

青二十七哑然，斟酌了下道：“姑娘见谅，我是来找人的。请问姑娘……”</p>

那丫头立即秀眉倒竖，张口就骂，显然是见多了这种打上青楼的良家妇女：</p>

“你男人不在我们这！你往别处找去！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娘儿们，男人不回家就找我们麻烦，怎么不想想是不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才留不住男人！</p>

“再说了，男人不回家，脚可长他身上，你们该去怪他才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p>

呃……好凶的绍兴女人！</p>

青二十七头皮一紧，趁着她说话的空档，讪讪地道：“不好意思……我要找的……是位女子……”</p>

那丫头先是狐疑，马上又想到什么，这回连腰都插起来了：</p>

“好哇！你是什么东西！竟然到此撒泼，想讹诈么？门都没有！</p>

“别说我没告诉你啊，我们这的姑娘可个个都是有身契的！白纸黑字！画押手印！要啥有啥！</p>

“要说官府上我们手续完整有执照！要说江湖上，镜湖水寨也都罩着我们哪！你来找的什么茬？”</p>

青二十七只好继续陪笑：“姑娘，我不是来找茬的，我是想找一位姑娘，她名字中或者有兰字……嗯——或者蕙字，或者叫国香，或者……”</p>

搜肠刮肚，说了好些个兰花别称。</p>

一边暗暗地想像，若她是南承裕，爱上的女子应是什么样子，应是如兰幽香、雅致动人，这才会让南承裕作出如此改变，于是继续道：</p>

“嗯，她长相文雅，似极大家闺秀，说不定琴艺出众，但又孤芳自赏……”</p>

那丫头听得好不耐烦，问道：“你说的莫不是蕙心？她命好！一个月前就被人赎走了！”</p>

赎走了？</p>

青二十七一呆，颇感意外：“是谁赎走了她？”</p>

那丫头道：“唉!你这人真奇怪！一大早来这里问东问西！有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回答啊！我偏就不告诉你，你怎的！咬我啊！”</p>

青二十七郑重一礼：“姑娘，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还请知无不言！”</p>

那丫头忽地变了神情，着急地道：“什么？难道是蕙心出事了？她出什么事了？”</p>

看来这丫头嘴儿利，心肠却好，青二十七松了口气，解释道：“我就是怕她出事，固前来打听，还请姑娘帮忙，在下这厢先谢过了。”</p>

那丫头叹了口气：“我们也不知是谁人赎了她。因为来的是个小厮，面生，他没说主人是谁，看着也不像能买走蕙心的样子。不过规矩是银契两清，领人回家，妈妈也没多问。</p>

“姐妹们私下都艳羡蕙心，她入行还没半年呢，虽因性子倔受了些苦，到底早早寻了好归宿。”</p>

半年？</p>

青二十七心中一动，问道：“但不知她是如何来到船上？”</p>

“家里欠债，被卖了抵债呗！我们只知道她是镜湖……”</p>

小丫头向四周一张，压低了声音：</p>

“她是那个死掉的副寨主带来的……用的不是本名，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想必是养在深闺的，只会琴棋书画，不知讨好客人，没少挨妈妈板子。</p>

“她从来不说自己的身世，多半怕说了出去有辱家风更丢份儿！</p>

“我们也挺好奇的，不过这事儿还是老规矩，银契两清，收人上船，妈妈依然没多问，南承裕手中放出的人，总不会出问题！”</p>

南承裕……蕙心……锡壶……</p>

看似不相干的人和物终于串了起来，青二十七对此案的来龙去脉，心中已有计较。</p>

她谢过那小丫头，一边塞了几两碎银过去，小丫头推了半天后才收了，交代青二十七若有蕙心下落，定要回来告诉她。</p>

青二十七答应了。</p>

蕙心是被谁买走，现下又在何处，她虽然一时没法给出答案，但是却不能说没有方向。</p>

她向“梦西湖”走去。</p>

南承裕特地交代方百味如何处置那把锡壶。</p>

这说明他有自信，要么是这位与他生死交缠的女子，要么是想要置他死地的某个男人，会来“梦西湖”取回锡壶——这把杀死他的真正凶器。</p>

太阳渐渐升起，照耀在河面上，金光闪闪，闪得人眼都有点儿花。</p>

“梦西湖”的门口围满了人，在人群的间隙中，青二十七看到“梦西湖”门口原缺的下半幅对联，竟然被补上了！</p>

她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眼花，定了定神，看了又看，才知那是真的——东坡的绝对，竟然有人对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