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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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毅然面前露了一手后，青二十七拍拍手上的土，笑道：“大哥现在放心了吧？”</p>

柳毅然显然还没回过神来：“放心了！放心了！”</p>

当即表示晚上就去和青龙十八桥管招工的人去打个招呼，明儿她再来找他，必可即时上工。</p>

青二十七对自己只不过用了十之二三的功力，就能逗得普通人一惊一乍，实是有些出乎意料。</p>

以至于与柳毅然分手后、回柏子庄的路上，忍不住狂笑了好几次。</p>

然而，这样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p>

开禧二年五月二十日，青二十七赶着蠢驴去往柏子庄，离城不远，忽见那个方向升起一道滚滚浓烟。</p>

黑色的烟雾直冲云霄，犹如向天悲问：为什么会这样？为干什么偏偏是我？</p>

青二十七怎么也想不到，就在崔大娘与青二十七先后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崔家的房子无故火起！</p>

青二十七狂奔进庄，发现原本就只是用干草简单搭盖的崔家几乎被烧为灰烬！</p>

柏子庄的农户们乱糟糟地在焦黑的、几为平地的屋前忙乱：</p>

崔大娘告诉无门，早青二十七一步回到柏子庄，见此情形，双眼翻白，吐出几口黑血，竟然就此再未睁眼！</p>

好狠绝的手段！</p>

青二十七呆呆地站了很久，充耳不闻吵嘈。</p>

脑海中尽是崔大娘的一声声呼唤：“儿啊儿啊，你家在绍兴府柏子庄，你可不要走太远，要记得回家的路，娘亲在这，娘亲在这……”</p>

崔大娘啊崔大娘，你为儿子叫魂，谁又为你叫魂？</p>

青二十七喃喃地唤道：</p>

“崔大娘，崔大娘，你家在绍兴府柏子庄，你可不要走太远……要……要记得回家……回家的路……你儿子在这儿……他在等你……他要和你……和你一起……”</p>

再也忍不住，扶住身边的大树，哭了起来。</p>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别人的事哭泣，她并没有那么高尚，也没那么感情充沛。</p>

她好像只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哭泣的缘由，让自己纵情哭泣。</p>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如自己一样，一定要找到理由才会去哭；是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一样，从来都背着人、或是在别人不会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哭。</p>

青二十七想，或许也没有谁会和她一样，把哭泣当成一种罪过和耻辱的事。</p>

无可排遣的情绪在体内乱窜，青二十七知道躲在这里，躲在他人的故事里对她没有任何帮助，但是却摆脱不了想要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的想法。</p>

就让她淹灭在其中吧……她不需要谁来记住……</p>

…………</p>

夜渐渐深了。</p>

今夜无星无月，忽然间有星星雨点落在手上。青二十七看自己的指节，委实就是女子的手，扮书生时好办，要去做苦工要怎么扮？</p>

她很庆幸自己开始想接下来的事，这说明她开始从团团转的情绪里转出来了。</p>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肌肤容貌，之前她易容，多以颜料调肤色等手法改装、掩人耳目，都为时短暂；可以很快就撤去伪装。</p>

然而此去青龙十八桥工地，却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查出真相，用那些简易的化妆手法，显然很容易露出破绽。</p>

且，之前她为问案或躲避敌人而易容，扮的多是斯文人或武林人，而此次却要完全溶入劳工之中，并取得信任。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很大的挑战。</p>

她能适应么？</p>

青二十七蹲下地来，双手在泥中抓了几下，湿腻的泥土在指间穿过；抬起手来，指缝里带上了黑泥，隐隐有些臭气。</p>

哪个女子不爱干净？</p>

平时都要用膏子涂抹护肤，生怕手上有口子或是变粗糙，但是此时此刻，青二十七不得不将其忽略，努力地去做另外一种人。</p>

想到这些，她就像是更加地要和自己过不去一样，狠狠地将手往土里磨擦。</p>

一边折腾，一边盘算。</p>

她不是个有急智的人，所有行事，都要预设问题，预先想些可能的方向。</p>

然而，来绍兴府的这几天，不，也许是从她出道开始，就有太多的意外出现，让她措手不及。</p>

接下来还会继续是这样的状况么？</p>

青二十七停下来，把手放到眼前。</p>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她看不见自己的手，但却清晰地感觉到皮肤被磨破的微辣痛楚。</p>

这些，都是她必须经历的痛楚。</p>

开禧二年五月二十一，青二十七准时去找柳毅然，他果然已和青龙五桥的掌事监工说好，并且要亲自带青二十七前去工地上工。</p>

一路上，柳毅然不断唠叨青二十七：昨晚上没睡好，今天可会显得人特别没精神；一会儿又问他今天穿的这身衣服是不是不够挺拔……</p>

青二十七费了半天的口舌，才让他稍微安定。</p>

谈谈说说，不觉到了青龙五桥。</p>

最近前线日紧，不少壮丁被抽往战场，确实缺工。</p>

听说青二十七挺有力气，又有柳毅然做保，工头相对放心，很快把青二十七安顿到抬土组。</p>

为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做一个地道的劳工，青二十七颇作了一些准备。</p>

她本是书生打扮，去前特地找了几件旧短衣，避免从衣着上就让他们对自己产生距离感。</p>

虽然柳毅然那浑人对她来干苦力这事儿没什么想法，别人却未必如此。</p>

一定有人会奇怪，身为书生的她，为什么不以替人代书来赚钱，那活儿岂不来得轻松自如又拿手；或是写写对联去卖之类的，总而言之，为什么不做点文人该做的事……</p>

这样那样的问题，青二十七都想了一番说辞来应付。</p>

建桥需要的材料一部分来自河中的河沙，一部分来自山中的粘土和山石，工友们散落在从山间到河边的道路上，几十步一个人，一担传一担地把土和石从山中传递出来。</p>

这种传递的办法让青二十七想起了白玉簪案。</p>

如出一辙地把消息分段割裂，这一组的人与那一组的人不一定认识，而最关键的人物和最终极的目的，必然隐藏其中，让人摸不着头脑。</p>

青二十七被安排在近河的第十八组小队中。</p>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那么，越靠近山里的那拨人，肯定是越接近真相的人。</p>

她不由得好奇，那是些什么人，是镜湖水寨内部的人么？</p>

她现在离他们这么远，要怎么才能慢慢接近呢？</p>

初来乍到，青二十七不显得特别积极，也不落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