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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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似乎看出青二十七在想什么：“相信他。办完事，他会回来的。”</p>

青二十七点点头，陆听寒去办的事，连好好也没细说，她又去哪里找他？</p>

除了等他回来，她又能怎么办？</p>

开禧二年九月二十二日，青二十七站在陆家旧宅的小院中，扶竹而立。</p>

竹是老竹，自十数年前就已种下；而竹根下的泥也一样地陈旧，毫无挖掘过痕迹。</p>

这说明，陆听寒所说的“将不想记起的事物埋在竹根之下”，要么是隐喻；要么，那些东西是他十数年前埋下的。</p>

十数年，他是个小男孩，有什么非要埋藏起来的、“不想记起的事物”呢？</p>

想必，这与他家的血案直接相关！</p>

这念头像道闪电刺进青二十七的脑海。她的双唇抖动起来，她蹲下身，摸了摸泥土。</p>

她想挖出其中的秘密！可是不行他同意就挖掘他深埋心中的秘密，他会不会怪她？</p>

青二十七犹豫了。</p>

他曾经去废人谷，想要找出凶手，或与凶手有关的线索。说明他是想知道真相的！所以……青二十七这样劝自己。</p>

彼时，还未废人谷还未曝出与汗青盟的恨意，自然不会有人怀疑到汗青盟会与此有关。</p>

后来他肯定会得知这些信息，他的心情又是如何呢？</p>

青二十七惶惶不已。</p>

好好真是再好没有的女子。因为她取来了青二十七此时最需要的酒。</p>

她们一起喝酒。</p>

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她们喝酒、说很多不相干的话；把所有的担心和不甘都放在酒里。</p>

青二十七对酒又恨又爱，对好好也又恨又爱，她对谁都又恨又爱。</p>

酒至半酣，青二十七和好好都有点脸红脑热。</p>

然后好好说：“青姑娘，你想挖就挖吧。他不会怪你的。”</p>

青二十七还有迟疑：“可是……”</p>

“就算是恃宠而骄一回又如何？何必每一件事都怕做错？我……”好好笑着，指指青二十七，又指指自己，“你……”</p>

阴了整日的天开了，露出一弯下弦月，幽幽有微光。</p>

月下荷锄，青二十七小心翼翼地避开竹根，一点一点掘土，渐渐地，半尺余宽的一只铁皮小箱露了出来。</p>

扫去铁皮小箱外的泥土。在地底多年，它的外皮已经全锈了，上面的铸花也斑驳不已，但依然还能看出来当初精致的模样。</p>

青二十七捧住那盒子，心中五味杂陈。</p>

她摇一摇盒子，里头有什么东西碰撞箱壁。</p>

铁锈把盖与箱紧紧地粘在一起，她费了一些劲才把它弄开。</p>

箱子里有泥土的霉味。</p>

有一些首饰，也许是他母亲的、他姐姐的；有一枝笔，也许是他父亲的；有一方印章，是他兄弟的——七七八八的杂物，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一件。</p>

它们的主人，都在十三年前，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如今屋里的灵牌。</p>

青二十七把这些东西一件一件地拣出来，就像当年他一件一件地收进箱子。</p>

十数岁的少年，好看却坚毅的脸庞，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有流。</p>

而后，青二十七看到了陆听寒放在箱底的那事物，如同见到鬼物！</p>

她浑身发抖。果然呢，果然呢！</p>

好好在青二十七对面，疑惑地问：“青姑娘，你怎么了？”</p>

青二十七飞速地把拿出来的东西，又一件一件地塞回箱子。</p>

然后关上箱子，放回洞穴。来不及用锄头，她直接用手拨土，重新地把那箱子埋起来，好像那样能忘记刚才所见。</p>

铁皮箱被重新埋了回去，竹根下的地面却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平整。</p>

往事如斯。</p>

虽然青二十七还像之前那样，除了等待就是喝酒。</p>

可是心中的热望越急迫，等待就变得越难耐。</p>

青二十七的表情愈是平静，便愈是五内俱焚。</p>

她的酒越喝越多，每天大醉。只是再没有喝到失忆。</p>

她在醉中无比地清醒。</p>

她想要他回来，她想要安慰他，她想对他说，忘记过去，我们一起忘记过去，我们一起好好地过下去。</p>

可是陆听寒，你为什么还不回来！</p>

午夜梦回，她将双拳捏得格格作响。</p>

一时想，有什么事比来见她更重要；一时又想那天想的十天为限是真的，你再不来你看着办；一时又想，算了算了，只要你来就好。</p>

青二十七没有告诉好好，箱底是什么。</p>

因为即使告诉她，好好也不知道那是什么。</p>

那东西，只有青二十七来的世界里才有。</p>

虽然那只是一个木头的仿品、是一个玩具。</p>

手枪。</p>

木头制成的玩具手机，就那样静静地在地底一躺十三年。</p>

是谁给了他这个玩具？</p>

据青二十七所知，这个时空里存在好几个从那世界来的人。毕再遇，夜和楚乐一都是。</p>

桑维梓应只是知情者。</p>

楚乐一的年纪不对，那么，这玩具手机，是谁给他的？</p>

是毕再遇，还是夜？</p>

还是，有另外的人？？</p>

而，不管是谁给的。无疑，这件来自于另个世界的事物，这个来自于另个世界的人，就是陆家受此大灾的原因。</p>

所以陆听寒才会把它深埋。</p>

他节制的、隐忍情绪下，是不是一直都在恨自己为什么要接受这玩具？</p>

不，一切都是意外，是命运而已；你为什么要把全部的重担都压在自己心上？</p>

开禧二年九月二十五日，大雨从凌晨便开始肆虐。</p>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p>

好好昨天去了苦竹寨，于是青二十七在窗下独自喝酒。</p>

风雨把竹枝打得半弯，黄的绿的竹叶零落一地，院子里的水漫起来漫起来，差一点就要越过门槛、漫进里屋。</p>

喝着喝着，院门开了，好好在风里雨里走了进来。她没有打伞，她的身子全被浇透，透得不能再透。</p>

青二十七心里有不祥之感，她奔上前去迎好好：“好好！”</p>

好好笑了一笑，却笑得比哭还悲伤。</p>

“好好？”青二十七的声音跟着颤抖。</p>

这是怎么了？</p>

好好向青二十七伸出紧握的右手。</p>

她白晰的掌心里，有一枚珠花，那是用整颗红色宝石雕成的一朵西府海棠，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精细无比。</p>

犹记从废人谷出来，好好将这朵解语花送给陆听寒的情形：“这世间受我小姐恩惠之人无数，公子将此物放于身边，或于危难时有用。”</p>

他，危难？</p>

青二十七望着好好唇边那勉强的笑，一句话梗在喉中，问不出口。</p>

“陆公子求了我一件事……”好好笑着，她的眼泪混在大雨中淌了下来，“他说，不想让你看着他死。”</p>

青二十七呆住了。</p>

耳边隆隆。打雷了么？</p>

她在心里给他十天之限，十天之限未到，他却再也来不了了，再也来不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