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汾阳之将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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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日前往长安城的道中，秋雨时有时无，驿道上颇有泥泞，车马行进起来有些艰难，但舒王还在不断催促僚属、骑士，称我们得加快点步伐，不然要是来不及见汾阳王最后一面可不好。</p>

雨不断落在高岳幞头和肩膀上，他的心情仿佛泡涨足了水。</p>

临到长安城西金光门时，天色终于放晴，点点龙鳞般的日光洒下，景象和城门名字十分切合，高岳听到阵喧哗声只见一群身着五彩衣、黑衣的神策军士立在那里，高声吆喝着什么。</p>

被淋得马瘦毛长的高岳举头看去，只见三道城门的正匾上，悬着一把六钧弓，神策军站在下面，指着弓对围观的坊人说到，“看看这把弓，看看这把弓，谁能把它拉一半，就能得两倍粮衣赐，谁要是能拉满，就能得三倍粮衣赐！”</p>

原来是神策军在招募士兵。</p>

神策军分为两个系统，城内团结和城外诸地行营，或者说可分为“畿内”和“畿外”，高岳在边镇从事已两三年，心里清楚真正的精锐都在畿外的行营当中，现在多汇聚在李晟麾下，赶赴临一带。</p>

“临战事如何？”于是高岳勒住缰绳，对其中名神策的司戟官问到。</p>

那军官对这位绯衣银鱼官员行礼，接着说马燧、李抱真、李晟、李艽四将八万人，已突出壶关口，准备救援临城，魏博叛军接连被击破，官军斩首万余，可合川郡王麾下也阵亡、病故千余，棺柩也是川流不息地朝京城这边抬，故而神策军使白志贞一面抚恤亡故者，一面又开始招募新兵。</p>

“哎，看来神策军的牺牲也非常重！”高岳在心中叹息。</p>

可当他骑马过金光门时，果然看到前来应募的，全是群游手好闲的坊人，还有的人抬着货箱、饼箩，也来报名，“这样的市井之徒补入军中，能有什么战斗力？”</p>

正在暗忖，突然人群里有人在呼喊着他名字，高岳望去，居然是安老胡儿！</p>

故人相见十分亲切，高岳现在已不再是太学生身份，而是标准的侍御史内供奉，所以安老胡儿抄着手，毕恭毕敬立在他的马头旁边。</p>

“老丈，你也来应募？”</p>

“是啊，现在这长安城里的生意太不好做，趁着自己还有几年的力气，就投充到神策行伍里来。”</p>

“怎么？”</p>

“郎君啊一言难尽，赵户侍最近奏请圣主，说河朔战事军费紧张，开始收‘常平钱’，全长安和京畿的吃食、竹木、酒茶但凡交易，就收取十一的份额，这还怎么做呢？牛羊的肉也难买到，从原本的羊肉馅蒸胡到素面蒸胡，到现在素面蒸胡也做不下去了。唉，只能这样了！”安老胡儿背着干瘪瘪的包袱，只顾摇头叹息。</p>

高岳急忙将随身的钱给了老胡儿，说老丈你年纪大了，不要参军，先拿着这些钱过活，马上我让升平坊崔家宅雇你当名厨师。</p>

和安老胡儿道别后，高岳重新赶上舒王的队伍，望着天街的街口直接而行。</p>

沿途长安县诸坊，人群攒动，好像全都骚动不安着，有的在偷偷交易东西，有的则呼喊着跑来跑去，一些贫家的女儿，茫然地坐在自家门口，东张西望。富豪人家依旧穿着锦罗绸缎，在奴仆的簇拥下招摇过市，好像而今天下的战乱，和他们是无关的。</p>

“槐下聚蚁，着雨俱殪”，高岳在心中默默说到。</p>

也有人在窃窃私语，讨论着京城里最近最大的事汾阳王将终。</p>

“高侍御，你现在也算是小王半个僚佐，次日前往汾阳王府，希望你能伴同。”</p>

第二天，舒王的队伍迤逦着穿过长安城大街，其中舒王再度戴着远游冠，着绛纱袍，端坐在车上，旁边的乐师举乐但不作，静默无声身后三百名飞龙骑持旗蹄声隆隆，随行的僚佐、王府官都着系住裤脚的褶乘马随同，高岳亦在其中。</p>

汾阳王府前，出来迎接的郭子仪儿子、女婿们太原郡公郭，殿中监郭、郭暧，司农少卿郭曙，还有女婿吴仲孺等，包括昨日就归府来的郭，皆哭声震天，见到携带皇帝诏书的舒王面，除去人群里的升平公主外，其他都拜伏下来。</p>

“圣主诏书在身，请恕小王不回礼。”舒王下车，逐一对汾阳王府里的家人说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