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无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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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七十的人了，李隆基的睡眠一向就轻，再加上心思多虑，入睡更是不易，因此在寝宫里入值的内侍或是宫女，先就是要做到脚步轻盈无声，而当殿门被打开时，隔着厚厚的绵障那种细微的响动，让他一下子就睁开了眼。</p>

内室里没有点灯，不过屏风隔开的另一半会亮着一盏纱灯，隔了好几重，只有一团隐隐的红，既不会影响睡眠，也容易看清东西，毕竟他的年纪不小，起夜是一件经常会生的事。</p>

李隆基将胸前的一弯雪臂轻轻地挪开，从心爱女人的丝中抽回手，掀开绵被动作轻缓地坐了起来，下榻前，他看了一眼边上的女子，倚着枕头酣睡正香。</p>

屋子里烧着地龙，为了避免烟气，热量是通过埋在木板下的铜管输送到各处的，因此，哪怕光着脚踩在地上，也不会觉得寒冷，李隆基轻手轻脚地下了地，反手将床帘罩上。</p>

在外头侍候的宫女一早就准备好了器皿，他却一摆手示意不用，绕过屏风走出去，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高力士那张胖胖的圆脸。</p>

“大家......”</p>

尽管声音很轻，他还是摆手制止了对方的说话，一言不地朝外室走去，高力士瞅见他身上只穿了件丝织的内衣，赶紧从宫女的手中接过一件长衫，快步跟上去。</p>

李隆基在外室的中间站定，四周的内侍趴了一地，他看着殿门外影影绰绰的火光，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p>

高力士走到他身后，李隆基仿佛长了眼睛般地伸开双臂，任他将那件长衫套到身上，同时耳边响起了一个轻微的声音。</p>

“出事了，老奴说出来之前，大家须得沉住气，千万莫要动怒。”</p>

“是谁？杨国忠，还是安禄山。”</p>

高力士的手上微微一滞，面带无奈地说道：“郡王遇刺，生死不明。”</p>

李隆基的眼神在一瞬间收缩起来，他能想到结果不出这二人，是因为从昨天到这会子，京城里唯一值得他关注的事情，就是杨国忠奉诏宴请安禄山，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刺杀这等大事，难怪高力士等不到天明，就来将自己吵醒。</p>

高力士忧心仲仲地为他系好腰带，尽管对方没有说话，可那种勃的怒意，隔着厚厚的长衫都感觉得到，天子已经到了爆的边缘，之所以强忍着，是因为里面睡着他最心爱的女人。</p>

衣衫一穿好，李隆基不待他引路，拔脚便朝殿外走，兴庆宫与其他宫殿的形制一样都是前殿后寝，由殿门外的长廊相连，他甚至亲自动手推开殿门，脚步越走越快，唬得一干内侍赶紧起身追上去，而让高力士始料未及的是，天子毫无停留的意思，竟然是要打算出宫！</p>

“大家！”</p>

眼见着人快到宫门口了，高力士不得不出声叫道，李隆基毫不停留地走到门前，沉声喝道：“开门。”</p>

高力士动作敏捷地跑到他的身边，低着头急急地劝道：“老奴已经布置下去了，眼下城中情形不明，大家切切不可以身犯险。”</p>

“朕要去看看他，只隔了一条街，难道你们还遮护不住么？”李隆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下也没有丝毫动弹，言语间的那种不满已经。</p>

“老奴担心的不光是刺客。”</p>

高力士的话让他一怔，因为这话的意思太过明显，那就是安禄山很可能没救了。</p>

在这种情况下，他去不去已经意义不大，要担心的是事情的后续展。</p>

“怎么可能，谁能伤得了他？”</p>

“老奴问过高仙芝，他被长刀贯胸，当场便不醒人事，老奴命人遣了当值的奉御带上最好的伤药，又连夜去寻外伤圣手，不过尽人事而已。”</p>

李隆基慢慢回过味来，不再坚持出宫，转身走向大殿当中的御座，高力士舒了一口气，赶紧跟上前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