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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凡又说:“我爷爷说:‘人家有钱是人家的,咱管不了人家怎么浪费,就要把自己管好哩。’”</p>
桃花又问:“你吃饭了没有?”小凡点了点头。桃花再问:“你娘起来了没有?”小凡又摇了摇头,便拿着脸盆回家去了。</p>
桃花正要进去看看,大伯从里面出来说:“桃花,我想给你祥合哥打电话哩。”桃花掏出手机向他递去。</p>
大伯又说:“我想用座机打,手机上边字太小,眼睛看不清。”</p>
桃花说:“那好,咱就过去打吧。”大伯先在口袋摸了摸,跟着桃花走进隔壁大门。二人一同走进客厅,桃花从手机上找到祥合的电话号码,拨通后再把话筒递给大伯。</p>
桃花坐在沙发上听见大伯对着话筒说:“喂,是合子吗?我是你爸,家里的情况好着哩。我,我的身体也好;小凡很好,学习成绩不错,每次考试都在前三名哩。</p>
你的情况如何?喔,好,好,还涨了工资,学了技术,升了班长,好呀。那你几时回来哩?爸想你,小凡也想你啦。怎么,六月份才能回来,哦,收麦种秋都能顾上。</p>
合子,你想得不错。可是,可是,杏花要和你离婚哩。你可能等不到六月份,还是尽快回来,把手续办清算啦。啥,你说啥?缰绳放长由她跑,你早就看她不是个能过日子的人。</p>
对,对,你说得不错,一个为了改变自己的环境,连亲生骨肉都能忍心抛弃的人,对别人能有什么真情可言。那咋办呀?行,就按你说的办,让她暂时住在咱家找对象,你六月份回来再办手续。</p>
对,这样也好,互不耽搁,也省得她出去瞎撞。家里的经济还行,我和小凡不用啥钱;杏花,我不清楚,她可能要给你打电话哩。那你自己看着办,她没钱也不行。对,你想给一千就给她一千吧。”</p>
大伯打完电话出门走了,桃花从通话中也听出了大概情况。知道祥合的情况也差不多,对杏花离婚满不在乎,他的想法和自己对杏花说的话基本一致,她一下子放心多了。</p>
公公直到天黑才带着小平回来,进门就叫小平快写作业,自己把电动车放好,插上充电器后走进客厅。桃花接过公公脱下来的风衣挂到墙角衣架上说:“爸,你咋才回来哩?”</p>
玉顺走到里边的沙发旁,看见电话机下压着五块钱就说:“桃花,把钱不要乱放,咱家有小平哩。要是叫他拿出去乱花,就会给娃惯下坏毛病。咱虽然不在乎钱,对孩子要负责任哩。”</p>
桃花看了看钱说:“这不是我放的。哦,对了,可能是我大伯放的。他下午过来打了个电话,还不言传放下五块钱走啦。他这人怎么这般认真,打个电话也要给钱。”</p>
玉顺叹口气说:“唉——,你大伯就是这样的人,没办法,亲亲的弟兄们,啥都要分得那么清。给谁打电话哩?他可是从来不打电话的人,怎么好好地打起电话来了?”</p>
桃花说:“他还能给谁打呀,我祥合哥呗。杏花闹着要离婚,打电话往回叫哩。”</p>
玉顺忙问:“怎么,刚从娘家回来就闹仗,为啥吗?你大伯从来都不惹她,咋能闹起来哩?”</p>
桃花说:“我快婆不知道杏花回来,和我大伯在院里说话漏了嘴,许多不该说的话都被她听见了。”</p>
玉顺焦虑地说:“唉,这三快婆的嘴真长。她能说个啥吗?就懂那么大的麻达,还闹起离婚来了。”</p>
桃花说:“再有啥哩,就是说杏花不做饭,要叫公公伺候着。还把你们过去教师换会计的事说了出来。杏花骂了好多难听话,我过去劝了几句,她连我都骂了。又哭又闹地要离婚哩。</p>
我大伯给我祥合哥打了电话,听我祥合哥的意思倒不在乎,还叫杏花先找下家,他六月份回来再办离婚手续。我想,离就离了吧。那杏花也不是个能过日子的人。”</p>
玉顺烦躁地说:“你说了个轻松,你大伯没有老婆;儿子再离一次婚,一家子都成了光棒啦。往后的日子咋过哩?这个三快婆呀,好好地说那些话干啥。唉,这可咋办呀?”</p>
桃花说:“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快婆,她就是不说,杏花迟早都会知道的。你们对换的事谁不知道,那么大的风,还能吹不到杏花耳朵去,迟早都免不了闹仗。”</p>
玉顺往沙发上一坐,长长地嘘了口气说:“唉——,你大伯对咱家有恩呀!我们这些弟弟妹妹长大成人,哪一个没有兄嫂付出的心血。</p>
现在,个个都比哥哥条件好,想报答他却没办法。给钱他不要,帮忙帮不上,都知道他一个人太孤单,想帮他找个老伴,真是难呀!我下午就是叫着专门说媒的胖媒婆,一起到雷鸟先生不要了的那个女人家里去啦,所以才到这时回来。”</p>
桃花忙问:“怎么样,你见到人了没有?我以前听你说过,那个女人挺不错的。没看有没有希望?”</p>
玉顺说:“这女人名叫柳枝,人的确不错,配你大伯最合适不过啦。她就是柳絮弯村的姑娘,无兄无弟,父母亲没人养老,只好给她招了个上门女婿。结婚后五六年中,连续生了三胎都是女子。</p>
那时就开始实行计划生育,她不甘心自己家里辈辈招人,便不听计生工队地劝阻,强行生了个第四胎。谢天谢地,总算如愿以偿,儿子生下了,当时的计生工作开展不久,不怎么太严格,那些不择手段的政策尚未制定,缴了点罚款就没事了。</p>
政府虽然没有过多地处罚,还是给家里带来了拔不掉的穷根。两口子拉扯着四个孩子,少吃没穿,受尽可怜。他们黑名昼夜地下苦干活,还是翻不了身,丈夫久劳成疾,雪上加霜,儿子不满四岁,他便撒手西归。四个孩子的重担,全部压在了一个寡妇身上。</p>
她真是不容易呀!忍饥受饿、含辛茹苦地拉扯着孩子,在政府的关心照顾下,总算把孩子养活大了。</p>
现在,三个女儿由于没啥文化,都嫁给附近的农民家庭,有了自己的家,家里还有个小儿子正上中学。她觉得女儿没念多少书,自己对不起她们,决心要把小儿子供成大学生。</p>
你想,一个寡妇年龄大了,要供养儿子上大学,谈何容易,她是实在没办法才嫁给雷鸟先生的。</p>
唉,我那个老师太不够人啦。涨了几回工资就觉得自己了不起,还申报了教授职称,不管够不够资格就以教授自居,那么好的人硬不要啦。经常没事找事地抱怨她,说她炒菜不香、做饭没味,也不会按摩,唱歌跳舞都不会,没有一点生活情趣,十足的乡棒、老妪。这般没有文化的农村老女人,有啥资格做他教授的夫人。</p>
于是,他就找到给他们说成婚姻的胖媒婆,对她诉了几次苦,请教媒婆有没有办法把这个不会讨人喜欢的老女人清除出去。</p>
那个胖媒婆乐无其事地对他说:‘这有何难,看不上了退货就是。现在这社会,顾客就是上帝,我咋能让我的顾客不高兴哩。顾客在商场买的东西,不满意了就可以退换。</p>
我们说媒的也一样,管保来回,不满意了完全可以调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也要对顾客负责,保证服务周到,有啥问题就提出来,嫌不好了就换,直至满意为止。’”</p>
桃花笑着说:“我看她是言过其实,信口开河地随便说说罢了。人又不是商品,是有思想、会说话的高级动物。婚姻都要双方同意才行,怎么能说换就换哩?”</p>
公公接着说:“嗯,她这话也不是随便说的。这个胖媒婆的嘴真够厉害,也不知给柳枝说了些什么,柳枝就痛痛快快地和他办了离婚手续,啥条件都没提就回家去了。唉,我看她和你大伯一样,老实得有点傻。就不知道要钱,一点也不会为难别人。”</p>
桃花又说:“她可能把气也受够了,觉得自己和你那老师不是同类人,早就想分手哩。胖媒婆不过是瞌睡遇上了枕头,捡了个现成便宜而已。你老师这回又娶了个啥人?”</p>
玉顺叹口气说:“唉!谁能想到,这回和他结婚的竟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娃。人也长得相当漂亮,如果比隔壁的杏花,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听说还学过按摩,做得一手好菜。</p>
在场的人无不惊讶,都说这么年轻漂亮的青年娃,怎么会嫁给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哩?要不是亲眼所见,说啥我都不会相信,现在的世上真是无奇不有呀!简直不可思议。”</p>
桃花也深觉奇怪,自己猜测着说:“莫非,莫非这女娃脑子有问题哩?或者有什么缺陷,再不然就是有什么苦衷,啥把柄握在人家手里,身不由己吧?”</p>
玉顺又说:“你这些猜测都不可能,人看着怪灵醒的,对人彬彬有礼,不像是有麻达的人,我就是感到有点矫揉造作。总地看来,她好像是心甘情愿的。我这位老师这回心满意足啦,正儿八经地领了结婚证,还学着年轻人的样子,婚纱礼服结婚照,对拜接吻又拥抱。仪式讲究、酒席也好,宾客们都非常满意。</p>
宴会结束以后,又开舞会,那个胖媒婆实在跳不动了,我才拉着她坐下休息,趁机把你大伯的事给她说了说。</p>
我也没想到她竟满口答应,还拍着胸膛说:‘没麻达,没麻达,这事包在我身上啦。那个叫柳枝的女人最听我的话,我叫她结她就结,我叫她离她就离,我这回叫她嫁给你哥,想必也没啥麻达。</p>
事成之后,唉,老农民吗,介绍费给你们优惠一点,给伍佰元算了。’我当时也来了个满口答应:‘没麻达’。</p>
她高兴极了,茶不喝了,舞不跳了,把我拉到门外边说:‘咱两个现在就走,兵贵神速吗,时间就是金钱,咱们必须抓紧。我估计她还没有出嫁,要是去的迟了,万一被别人占了先机,咱们就得大费周折。这就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p>
我说让我把小平送回去再走,她叫小平先在那里玩耍,回来以后再带他回去。我便和她去了柳絮弯。”</p>
桃花说:“这人说媒把时间抓得真紧,热蒸现卖,一点都不耽搁。”</p>
玉顺又说:“是呀,要不是她抓得紧,怎么能办成那么多事哩?自古行行出状元吗。她这人不但抓得紧,嘴也的确能说。</p>
我和她走进柳枝家门,她家虽然破烂不堪,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有条有理。我看柳枝那人,手脚勤快,穿着朴素。如果与你大伯结合,真是天生一对,最合适不过了。我暗自庆幸这次没有白来,咱们要找的不正是这样的人吗。</p>
可是,柳枝对我们的到来并不欢迎,自己坐在凳子上没有起身让座,连一句客气话也没有。当我们站着说明来意和你大伯的具体情况之后,她连屁股都没抬就一口回绝说:‘不行,没有工资的老农民,那是绝对不行的。你们快走,请不要打搅我的清净生活。他胖姨,我嫁人的条件,早就给你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是有工资的退休干部,你就别提。’</p>
她的话连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我心里当时凉了半截子,不由得朝外挪了挪脚。</p>
那胖媒婆却往小櫈上一坐,纹丝不动,还把左腿往右腿上那么一担,眼珠子朝上一翻,两片厚厚的嘴唇不见怎么动,便能清清楚楚地说:‘我说柳嫂呀,你今天这是咋啦?我胖鸳鸯好歹还是给你说过干部老公的媒人呀,人家不要了咱还可以再找吗。</p>
人常说:‘砖有厚,瓦有薄,有钱没钱都能活。’我今天能到你家来,虽然说是为了我的生意;同时,也是给你解决困难来的。你怎么连口水都不给喝,开言就赶人走哩?这可不是你柳嫂的待客之道吧。’</p>
那柳枝缓活了一下语气说:‘看你给我找的那个人,有钱没德,还嫌人家生气哩。一年之间,结呀离呀地折腾了几次,你只图自己多挣钱,把我当成挣钱工具啦?不管啥人都来给我说哩。我把寡妇生活过顺啦,不是为了供儿子上大学就不嫁人。</p>
你倒好,这回说了个没有工资的穷农民,他能供我儿子上大学吗?恐怕连门都没有,我叫你们坐下去有啥意思吗。’</p>
胖媒婆很坦然地说:‘我为了挣钱倒是不假,世上的人都是凭着自己的长处在互相利用着挣钱哩。我胖鸳鸯就是把顾客当成了衣食父母,顾客就是我生命的动力,力量的源泉,行动的指南。</p>
我的本职工作,就是支持不幸福的家庭离婚散伙,为了顾客为了我。为顾客找到意中人,组成幸福家,我就名气大,经常有钱花。这回给你说的这个人呀,最适合你啦。</p>
他本人虽然是个没有工资的农民,但他人品好,有文化,威信高,办法大,能吃苦,会书画。地里劳动一把手,回家做饭又管娃;满村乡亲都敬仰,对待青年胜亲爸。性格耿直心底善,息事宁人不吵架。和他一起过日子,困难再大都不怕。---------’</p>
胖媒婆还没说完,那柳枝就抢着说:‘不行,不行,你就是说他再好都不行。人家学校可是认钱不认人,人品再好能做啥吗?娃要上学读书,人品代替不了钱呀!’</p>
胖媒婆接着说:‘我给你说的这人,过去也是当教师的,他是为了家里的生活,把教师的工作让给了他这位兄弟。他这弟弟可是咱县里最有名望的教师,现在虽然退休了,一个月还有好几千元的工资,他的钱和他哥的钱有啥区别哩。</p>
你别看人家退休啦,人在家里没工作,工资可是月月领着哩。他在县上的名气可大啦,许多政府要员,教育界的名流,都是他教出来的学生。还有在学校没退休的同僚,对你儿子上学都能帮上大忙。’”</p>
桃花这时插话说:“这个胖媒婆真不简单,说话还能抓住人的心理,柳枝可能动心啦。”</p>
玉顺接着说:“可不是吗,柳枝的情绪完全转变,脸色当时好看了许多,连忙起身看着我说:‘快坐快坐,我给你们倒茶去。刚才失礼的地方,请,请不要见怪。’</p>
我连忙坐到凳子上说:‘不怪,不怪,嫂子,别忙活了,我们不喝。我还要快点回去带孩子,咱就长话短说。你和我哥的事情如果能成,我的钱就和你的一样。我可以每个月拿出一千元供你儿子上学,直道读完大学,你没看够用不够用?’</p>
那柳枝当时高兴地说:‘够啦,够啦,用不了,用不了。那个雷鸟先生一个月只给我伍佰元,还经常嘟嘟囔囔地不高兴。你真大方呀,开口就给一千。行,行,这事我答应了。你,你说话可要算话哩。我和娃们商量一下,让他们打听打听就给你见话。’”</p>
桃花担心地说:“这事听着有些别扭,柳枝这人完全是为钱出嫁哩。要说她的人品好,恐怕不符合事实。咱们是在用钱给大伯买老伴,我大伯要是知道,肯定不会同意。”</p>
玉顺忙说:“咱们不是说得好好的,要给你大伯办事就得使钱吗,你怎么又不愿意啦?如果咱们舍不得出钱,这事根本不可能办成。柳枝为钱不假,但她不是自己享受,她是为儿子上学才这样做的,这与人品没有多大关系。</p>
你想,一个为了孩子而不顾自己的女人,那才是好女人哩。相反,像杏花那样,为自己而不顾孩子,你能说她好吗?你大伯要是知道实情当然不会同意,咱可以不让他知道,我每月领工资的时候,直接把钱寄给柳枝的儿子四宝,你大伯就不会反对了。”</p>
桃花说:“要这样看她的人品也有道理,但愿她是个好人吧。我不是不愿意咱们使钱,觉得有点别扭,时间长了,我大伯必然会知道的。瞒人只能是暂时的,用这种办法,怎么能长远哩?”</p>
玉顺笑了笑说:“咱只要瞒他一时就行了,以后就是知道了,生米也做成熟饭啦。他就是再反对又能怎样,难道还能离婚不成?我这个作弟弟的,大不了回几句话也就是了。”</p>
桃花也笑着说:“只要结了婚就不可能再离。要是成了,你给她儿子寄钱,一月一千太多啦。一个中学生,一月咋能用完一千元哩?那样会给孩子养成大手大脚的坏毛病。”</p>
玉顺说:“我已经答应给一千,要是寄的少了,那不是言而无信吗。怎么,你莫非嫌我出的钱多啦?凭他对我的恩情,就算把我的工资全给他也不为过。”</p>
桃花忙说:“不是,我咋能嫌多哩。我怕孩子钱太多了胡花乱用,你可以给他存上一部分,将来上大学就不紧啦。这话不光要瞒我大伯,我婆婆要是知道了,可能也不会同意。”</p>
玉顺大声说道:“有她说的啥哩,我现在一月四千多元的工资,给他一千还有两三千多。这还不够咱家零用、不够你婆婆打牌啦?我,我为你大伯的老伴,就是把我的钱全部给完都心甘情愿。能给他出一千元,我心里才会舒坦一点,良心才能得到安慰。”</p>
桃花正要再说,只见婆婆麻将婶气势汹汹地跨进客厅,一双蛤蟆眼睁得像两颗铃铛。嘴里哇、哇、哇地嚷道:“不行,不行,给他办老婆凭啥叫咱们出钱?把它家地,人家不愿意就算了,看把你大方成啥了,一个月就给一千。连说都不说一声,你把我当了个啥吗?”</p>
桃花连忙接过婆婆手里的茶杯说:“妈,别生气,我们说闲话哩。我爸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八字还没见一撇,那会真的给她钱。你快坐下歇歇,我给你倒杯茶。”</p>
麻将婶松了口气,‘扑塌’一下坐到沙发上说:“我就说么,办老婆咋能拿钱买?咱们就是再有钱,也不能干那鳖怂事。要想那么弄,除非等我死了。”</p>
桃花一再向公公摆手、递眼色,想叫他压压火不要说啦。结果,一点作用都没有,该发生的事情还是避免不了。</p>
玉顺还是老气横秋地说:“不错,我就是要真的给他出钱办老婆,就是要干那鳖怂事哩。没有必要瞒你,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回报我哥的恩情于万一,才能减少我内心的一点不安。你要是不愿意就提出来,咱们完全可以自由随便,谁也不勉强谁。</p>
现在这社会,结婚自由,离婚自愿,老夫老妻离婚的多啦,咱为啥不能哩?东村里那个雷鸟先生把我看眼红啦,也想尝试一下老年新郎是个啥滋味,还想把过去失掉的东西找回来。</p>
就凭我李玉顺的条件,比他雷鸟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起码比他年轻得多。他都能娶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娃,我就不能娶个漂亮的吗?</p>
明给你说吧,我原先那个老同学、老相好,男人死了十几年都没嫁人,到现在还等着我。人家有文化,知书达理,还当过校长,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人家的退休工资比我还高。你能和人家比吗?几百倍、几千倍都不止,简直就是天地之别。</p>
怎么样,咱们也来个好合好散,明天就去痛痛快快地把手续办了,离了婚就给我把路腾开啦。也好让我好好学学那个雷鸟先生,做做现阶段的新郎官,婚纱礼服,洞房花烛,美美地浪漫一回。啊!那该是多么美好呀!”</p>
麻将婶越听越气,但她并没有发作出来,而是尽力把满肚子的怒气压缩下去,化成汪汪泪水,从她那两只蛤蟆眼里汩汩地往出流。她这人没有文化,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要人才没人才,要本事没本事,能嫁玉顺这样的丈夫,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幸福日子,那还不是前世修来的福吗。她那里有资格在两头都占出的丈夫跟前撒气,只有服服帖帖、惟命是从,尽量讨好丈夫。只有博得丈夫欢心之后,才能使这样的生活维持下去。</p>
所以,她的气一点不敢发作,两只眼睛只是怔怔地看着电视,任凭泪水流过那张胖脸,掉到脖子上挂的那串珍珠项链上,那些一颗一颗的珍珠下,又挂了许多晶莹透亮的小珍珠。</p>
桃花看婆婆那副可怜相一时心软,忍不住就说了公公一句:“爸,看你说的啥话嘛?我妈又没说啥,都是老夫老妻啦,在一起瞎好过了几十年,咋能动不动就说离婚的话?”</p>
玉顺一点不为桃花的话所动,索性站在麻将婶面前,咄咄逼人地说:“怎么样,我难道说得不对吗?你晚上睡在床上好好想想,条件尽量多提些。咱们明天就去民政局办手续,我用电摩把你带上,毕竟夫妻一场吗,这点胸怀,我还是有的。”</p>
麻将婶的泪水更多了,她站起身说:“他还知道过了几十年。把它家地,这几十年,还不是从苦日子里一天一天地熬过来的,动不动就拿离婚压我。把它家地,我,我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吗。几十年来,啥事还不是你说了算,我说的话几时顶过事吗?”</p>
麻将婶哭着说着,谁都没理,一个人走出客厅回房去了。</p>
桃花看着婆婆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她就起身跟进卧房,和婆婆一同坐在床沿上劝着说:“妈,别生气啦,为这事气坏了身体划不来。咱家反正不缺那几个钱,他要给就叫他给去吧。我大伯那人你也知道,我爸要给,他也不会要,我看这事未必能行。</p>
咱管他哩,反正钱是他挣的,他爱咋花就咋花,他想给谁就给谁。只要不短咱的精神,咱就不管那些事,少操心,不生气,只有那样才能健康长寿。”</p>
婆婆不太哭啦,自己站起身取条毛巾,擦着脸上的泪水说:“我,我忽然听他说出一个月给一千的话,觉得太多啦。当时接受不了,多说了那么几句,他,他就---------唉——”</p>
麻将婶说着又哭开啦,桃花帮她抆着泪水说:“妈,你咋又哭哩,有啥接受不了的?快别哭啦,泪水流得多了与身体不好。咱们只要有吃有用,有菜有肉,新鲜咱先买,享受不落后,样样时装全都有,天天只走麻将路,养尊处优少烦恼,啥心不操多高兴,咱管那些事干啥。钱多少是个够吗?祥俊一月还有几千元的工资,你再别心疼钱啦。”</p>
婆婆边哭边说:“好娃哩,妈不是心疼钱才哭。把它家地,你爸,你爸把心瞎啦,我知道他早就不想要我了。咱这人没资本,只能事事顺着他,他一直顾着面子,没有机会说。把它家地,这回让他有了借口,真的要离婚哩。我,我可咋办呀吗?--------。”</p>
婆婆越哭越凶,桃花只好哄着说:“不会,不会,我爸不过说说而已,不可能真的离婚。都几十年的夫妻啦,离婚不会那么容易。他就是真有那心,祥俊也不会同意。”</p>
婆婆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啼哭声哑然而止。只见她脸色变红,眼睛放光,咧着嘴说道:“对,对呀,我还有资本哩。儿子就是我生的,孙子也是亲的,他不要老婆,儿子就不能不要他妈,孙子也不能不要他奶呀!他要和我离婚,我就来个死不同意,看他把我能咋。我明天去找祥俊,先和儿子结成统一战线,往后就不怕他啦。”</p>
桃花说:“我爸要是真想离婚,你找祥俊也没有用。你想,婚姻自主,父母不能包办儿女的婚姻;做儿子的,怎么能管父亲的婚姻哩,祥俊把他爸又能怎样?即使真的离了婚,儿子还是儿子,母亲还是母亲,这与要不要没有任何关系,孙子那就更不用说啦。”</p>
麻将婶的脸又怄了起来,抓过毛巾擦着眼睛说:“啊呀,父亲就是儿子的天,祥俊怎么能管住天呀?不行,桃花,你说妈咋办呀?妈,妈能靠住谁吗------------?”</p>
桃花又说:“靠我呀,你那儿都不用去,照常打你的麻将,啥话都不用说,啥事也不用干,给他来个稳坐钓鱼台,静观其变。要是不行,我再给你出个主意,保证让我爸不和你离婚。咱们这个家无事无非,太太平平,绝对不会走四分五裂的道路。”</p>
麻将婶的脸色明朗了许多,双手拉住桃花的手,十分感激地说:“桃花呀,还是我娃对妈好,妈就全靠你啦。把它家地,你坐,你坐,妈给我娃取瓜籽吃。”</p>
婆婆说着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三四包子各色瓜籽糖果放到床上,急忙打开袋口,双手抓出两种往桃花手里塞着说:“快吃,快吃,我娃快吃,妈这么长的时间对不起我娃呀!------。”</p>
婆婆说着说着,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p>
正是:</p>
人无资本怕离婚,提起离婚流眼泪。</p>
要知儿媳有何方?再看下回就明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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