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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年夜饭,大人们都在自己屋里吃着瓜籽,看着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小平小凡却和村里的孩子一起玩耍,一直到很晚都不回家。</p>

春晚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小平小凡还没回来。祥合祥俊出去把他们找回家,他两个还是不肯睡觉。常大伯再三追问原因,小凡才说:‘二权他爸回来买了几万元的迎春烟花,到十二点才放哩。’</p>

常大伯知道小凡说的二权是村主任的二小子,比小凡大两岁,一直在什么封闭学校上学,只有过年放假才能回来玩几天。村主任每年放炮都很特别,从来不管价钱大小,只要新鲜独特,声响好看就买,光放炮这一项就得好几万元。常大伯对此不以为然,曾经说过几次,村主任总是说:‘是,是,你说得很对,下回少买些就是了。’可是,下次还是有增无减。</p>

常大伯知道自己的话没起丝毫作用,只好不再说了。今晚听了孩子的话又说:“看放炮能顶啥吗?‘咚’地一声啥都没有了。你就是要看也不用往出跑,再好看的花炮都升到天上啦,你们站到咱这平房上边,无遮无拦,眼界开阔,那里放炮都能看见,你何必要跑到街上去看。”</p>

小凡脚轻腿快,马上跑到平房上一看,果然无遮无拦,一览无余。下来高兴地说:“爷爷,你们要睡就先睡吧,我叫我小平哥和我一块看。”</p>

午夜以后,常大伯入睡不久,忽听小平小凡在外边惊慌地喊:“爷爷,爷爷快起来看呀!那边的天全红啦。”</p>

柳枝醒来隔着窗喊:“你们看吧,再红的烟花我们都不爱看。”</p>

小凡着急地说:“不是,不是烟花,西北上的天全红啦。”</p>

常大伯急忙披衣下床,拉开房门,走到院里抬头一看,大声叫道:“啊呀,不好,小坟岗上失了火啦。咱的工具还在棚里,我得去拿出来。”</p>

常大伯回房穿好衣裳就要出去,柳枝说:“不去,不去,失火才好哩。”常大伯没有理她,几步走出房门。祥合闻声出来说:“别急,别急,天太黑,路不好,你别去啦。那地方失火正好,荒草烧光了年后好栽树。”</p>

常大伯说:“我是担心咱那几件工具,还有竹床哩,烧了太可惜啦。”</p>

祥合说:“不就几件破工具吗,烧了怕啥哩?大不了换个木把还能用,铁东西再烧也不怕。”常大伯又说:“咋不怕哩,烧一回钢口就不行了。”</p>

祥合说:“哎呀,看把你细发的,那些旧工具以后可能就不用了。”</p>

常大伯坚持着说:“咋不用哩,就是真的没用处,我还要叫它们住养老院哩。它们都是有功之臣,咱不能弄那卸磨杀驴、兔死狗烹的事。”</p>

祥合无奈地说:“好,好,你睡你的,我去把你那些功臣请回来就是。”</p>

常大伯又说:“我放的东西,你去一时半会找不着,你带我去吧。”</p>

祥合不再说啦,二人急急忙忙地跑到村口,叫开学校大门,没顾得给老蝴蝶细说便推出电摩,祥合带上父亲,快速出村而去。</p>

天气阴沉沉地,西北风像冰刀冷剑似的,轻而易举地刺穿了棉衣,直达肌肤。祥合还不显得太冷,常大伯却把棉衣裹了又裹,还是冷得直打颤,十个手指开始发木,棉衣渐渐抓不紧了,两只耳朵冻得像要掉下来似的。好在路程不远,浓烈地烟火味扑面而至,人也渐渐感觉不冷了。</p>

冬天的火比娘亲,他们先是感到母亲般的温暖,再往前走,便觉得燥热难耐,接着就是热浪烤人。实在骑不成了,二人只好下车远眺。</p>

小坟岗上一片火海,只有东南角还有一小块没有着火。常大伯搭建的窝棚在火光中依稀可辨,他下了车抬脚就往前跑,祥合一把拉住他说:“不能去啦,这么远都烤得受不了,你还敢往哪里去。工具事小,人命事大。”</p>

常大伯看到窝棚上边已经升起了火苗,只好搓着手叹息说:“可惜,可惜呀!那几件工具用着趁手极了。可惜今天葬身火海,一命呜呼,以后再置,不可能这么趁手啦。唉,我那天怎么没有放在架子车上捎回去哩?”</p>

祥合安慰着说:“对啦,别后悔啦。往后,那些笨家具可能不用了。”</p>

父子二人站在远处看着,叹着,好大的火呀!怎见得:</p>

烈焰烧红半边天,浓烟滚滚入云端。干柴见火似枪炮,火势得风胜海涛,呼呼啦啦劲头大,噼噼啪啪响声高。太平盛世六十载,怎能又把战火烧?不会是:联军再入圆明园,日寇又挥指挥刀。但见那:荆棘乱草变灰烬,老坟新塚一般焦。熟睡鸟雀把命丧,做梦山鸡肉味飘。眼看着:一对野兔躜出蒿,蹬着腿,弓着腰,身上没毛像肉包。</p>

父子二人看得明白,祥合见那兔子好像跑不动了,正要过去追赶,就在这时,烟火中突然躜出两个酷似猿猴的大家伙。</p>

二人大吃一惊,向前连跑几步,想要看个明白。祥合忽然站住脚说:“别过去,好像是两只大猩猩,毛都烧成啥啦,他们会咬人的。”</p>

常大伯说:“咱这里平川平地,那里来的大猩猩呀?前几天有-----。”</p>

祥合打断他的话说:“说不定是哪个动物园里的猩猩跑出来了,---。”</p>

常大伯着急地说:“不是,不是,他们不是动物,可能是不老公司的员工。公司保安找了几天啦,说他们偷了什么机密文件,老板为找他们摊了大底啦。各个交通要道,机场车站都有人守着,也给我留了电话号码。还说什么,‘活的抓不住就要死的。’他们跑不出去才躜到这里的荒草中。我听保安的口气不对头,就把电话号码撂在家里啦。”</p>

祥合说:“那咱快回家打电话去。”说着推起电摩急忙调头,那两个大家伙已经来到跟前,往地上一跪口吐人言,可惜二人一句也听不懂。</p>

祥合大声说:“你们叽哩哇啦地说了些啥吗?我们听不懂。”</p>

那二人一个劲地磕头作揖,常大伯借着火光再看,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只见他们:头发烧得满头卷,没有眉毛没有眼,浑身上下一个色,一模一样两张脸,包公敬德黑旋风,自愧不如差得远。衣裳褴褛没式样,到处冒烟窟窿满。上衣肩裂袖管长,下衣臀破裤腿短;鞋袜不知何处去,地上踩着光脚板。常大伯马上吩咐祥合别走,先听听他们的话再作决定。</p>

祥合撑好电摩说:“他们说的一句都听不懂,这里没有能写的东西。”</p>

常大伯先把他们扶起来,然后对祥合说:“我听他俩的语音,和你老山叔过去说话有些相似,你快去把他叫来,或许能听明白。”</p>

祥合从麦田里一口气跑到老山头的果园,老山头和老婆正站在屋后的渠岸上看火,看见祥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忙大声问道:“祥合,你爸是不是被火烧啦?”祥合喘着气说:“不是,我爸没烧,火不知怎么着的。”</p>

老山头老婆说:“那你急啥哩,烧完了才好啦,省得你爸挖。”</p>

祥合急忙把发生的怪事说了一遍,老山头说:“我当出了啥事啦,看把你急的。咱们慢慢走吧,很可能是我的老乡哩。”</p>

二人仍旧从麦田里往过走,速度比祥合来时慢得多了。老山头毕竟上了年纪,再也回不到当年在陕北的时代了,晚上在地里不但走得慢,翻塄过坎的时候还得叫祥合扶着,好大一会才走到要去的地方。</p>

老山头先和那两个‘野人’搭讪了几句对常大伯说:“不错,像是我老家哪儿大山深处的人,他们说的话我基本能听懂,是求咱们救命哩。”</p>

常大伯说:“能听懂就好,那你详细问问,然后再给我们翻译。”</p>

这时候,小坟岗上的荒草快烧完了,火势明显小得多了,他们离火远了就显得有点冷。常大伯看那两个人蜷曲着蹲在那儿,身体有点颤栗,连忙站起身说:“咱们往火跟前挪挪,离火近点就不冷了。”</p>

几个人一同走到火跟前,转着圈烤烤,人当时就不冷啦。那两个人烤着火开始诉说他们的事情经过,老山头听完以后又翻译了一遍。</p>

原来,这两个人和老山头是一个省的,离他老家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哩,都是山区人。这两人家乡的山,比老山头家乡的山还高、还大。</p>

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山区里的道路通了,收入大了,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他们现在的生存条件,比老山头小时候不知能强多少倍哩。他两个是一个村里的人,同姓同宗,就是班辈不同,虽说年龄相仿,却是叔侄二人。他们由于没有考上城里的好高中,乡镇里的一般高中又不想上,二人就辍学回家。回到家里却不甘心像父辈那样随寓而安,又结伴走出山区,闯荡江湖,为改变自己的人生命运而奋斗。</p>

他们开始在省城打工,凭劳动挣钱,收入也差不多,日子过得挺充实的,家里还给他们订了媳妇,同村的人都很羡慕他俩。</p>

然而,好事里边有瞎事哩,城里住的时间一长,自然眼界开阔,眼睛见得多了,心里想得也就大啦。两人文化不怎么高却学会了上网,一天中大半时间消耗在网吧里。打工挣钱没有固定工资,干则有钱,一晌不干就没钱了。他们渐渐弄得收不付出,不但没钱往家里寄,自己生活也捉襟见肘,很成问题。于是,二人便想另辟新路,找个出力少、挣钱多的事干。</p>

说来也巧,想好事好事就来了,他们偶然在网上看到一则招工启事。名震寰宇的不老公司在陕西一马平川的渭北平原安家落户,把关中有名的吨粮田开发了一千多亩,建成了不老公司的渭北分公司。</p>

该公司为了照顾贫困地区的社会青年,面向大山深处招收员工,年龄是二十至三十岁之间的男性青年,文化程度不限,只要身体健康者全部录取,年薪五至十万元之间。有意者带上本人身份证前来报名,如果面试合格,马上按本公司的员工对待,安排食宿,待遇从优。</p>

这消息对他们来说无异柳暗花明,真是事到着急处,自有出奇处,肚子饿了给烧饼,瞌睡来了送枕头。两个人高兴极了,马上辞了手头上的工作,收拾行李,带上身份证,陆路乘车,水路坐船,满怀希望地来到陕西关中地区,经过一番周折,终于踏进了不老分公司的辉煌大门。</p>

公司规模果然很大,里边修建得十分秀美,有亭有水,楼房雄伟,猴山鳖池,花鸟虫鱼,景致相当不错。接待人员看了他们的身份证,就领着到处参观参观,讲解了猴子的品种,乌龟的年轮,说他们是世界上生命最长的动物。他们公司新近开发研制的拳头产品,‘续命因子’的主要成分,它们就占了一半以上。参观完了就先安排食宿,休息一会准备面试。</p>

专家初步看了看他们就高兴地说:‘这两个真是大山深处的人,身体素质特别好,各项指标都符合咱公司的要求,确实太难得啦。’</p>

经理马上让人给他们按优质待遇安排生活、住房,明天就作全面体检。还说招工几个月以来,没有几个合格的,生产车间都停工待料啦。</p>

公司对他们的待遇确实很好,住的房子漂亮极了,比他们老家结婚的新房还高级。里边有平板彩电,钢丝软床,墙壁闪光,花灯漂亮,家具新颖,沙发高档,被褥柔软,枕头虚胖,脸盆绘彩,电壶压泵,智能空调不用开,音响自动把歌唱。啊呀,就连喝水的杯子都是高级的,这两个山里娃几时享受过这么高级的待遇。吃饭方面更是没有说的,不用跑路,准时来送,鸡鸭鱼肉,有荤有素,饮料美酒,无所不有,吃过饭还有瓜籽水果哩。把二人高兴得手舞足蹈,两颗心好像掉进了蜂蜜瓮里,甜得透透的。</p>

第二天开始正式检查身体,公司为了好记其间,还给他们编了号,二人分别是幺零一号和幺零二号。几十个项目的常规检查,基本和医院的体检差不多,只有最后一项与众不同,可以说是他们公司的首创。</p>

检查室里不热不冷,清香扑鼻,作检查的竟是绝色美女。对他们也很柔情蜜意,使二人激情洋溢、如醉如痴,感觉无比痛快。</p>

回房以后,马上有人送来饮料果皮,他们引用以后,乏困立刻飞到九霄云外,又觉得精神倍增,身体舒服极了。二人互不明说,都有一种乐不思蜀的感觉,希望这样的检查多来几次才好。</p>

第二天如愿以偿,果然又去检查,往后,每天除了吃饭睡觉而外,就是检查身体,再无其他工作。二人觉得这样的工作很不错,生活舒坦,艳福不浅,好吃好喝,啥活不做。特别是喝了饮料以后,人家不叫自己就想,管他哩,给吃就吃,叫查就查,即便在家娶个媳妇,不见得有这么美好。</p>

就这样日复一日,天天如此,一个月下来,二人渐渐力不从心,有些吃不消了,甚至都懒得出去转转,有时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跟。他们这才觉得情况不妙,自己可能已经失去了人身自由。</p>

他们想告假没有人理,想逃跑看守得越来越紧,检查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白天查了晚上还要查。两人感觉不但不舒服了,而且还有些难受。他们便试着用指甲去掐那绝色美女,没想到美女没有丝毫反应,不管他们如何用力抠掐,那美女都不管不顾。他们终于明白了,天哪,这美女原来不是真人,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仿真机器人吧,简直和真人一模一样。</p>

他们发现这一秘密之后,便向公司提出严重抗议,结果就跟中韩两国抗议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一样,咱们抗咱们的,人家拜人家的,两者互不影响。二人毫无办法就要求辞职,公司说要等合同到期了才行。</p>

这叔侄二人终于想出了个行之有效的办法,那就是罢工。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个公司博大精深,技术力量雄厚,各种设备无所不有,各项技术无所不能,根本不怕罢工,公司便用对待鳖猴的办法对待他们。</p>

他们过了两个来月的高级生活,身体不但没胖,反而瘦得皮包骨头,走路无精打彩,神情恍恍惚惚,眼睛没有光气,看见太阳就发昏,吃啥饭也感觉不出香味了,整天只能像鳖那样爬在床上混日子。</p>

这叔侄二人到底是新社会的青年,有点文化,他们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留心观察,密谋逃跑。天无绝人之路,终于发现猴山后边的围墙地基有点下沉,被山上流下来的雨水冲开了个小洞,只有小猫小狗才能躜出,他们此时的身体比小狗也粗不了多少。于是,他们就从那里获得了自由。</p>

可是,人自由了,危险却增加了,公司发现他们逃跑之后,便全力以赴地寻找,二人无处可去,胡打乱撞地躜进了这片遍地荒草,鬼多人少的乱坟岗。晚上铺草盖草御寒,吃的就是孝子们孝敬先人的供品。</p>

今天是腊月三十晚上,供品自然特别丰盛,各种糕点水果,酒肉饺子,要啥有啥,可惜二人肚子有限,把没吃过的东西各尝一点,就把肚皮吃得滚圆。他们还拣了些能放的东西装起来,本想多享受几天,没想到被突如其来的大火席卷一空。当二人被热浪烤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有了火。</p>

常大伯听完老山头的翻译,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天哪,在这国富民强的清平世界里,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这种行为无疑是非法的,祥合,快打电话报警,这事必须交给警方处理,不能向他们报告。”</p>

祥合说:“不但不能报告,还要绝对保密。我想,可能打110都不行,现在正是年关放假时候,派出所里就算有人值班,可能也是什么协警,聋子的耳朵,做做样子罢了。如果叫他们把人带去无法处理,再给不老公司送去,那就把这两个人害啦。我觉得这事非同小可,咱也不知该向什么部门反映。不如找个僻静地方先安顿下来,我明天到县里各部门问问。”</p>

老山头也说:“对,祥合说得有理,就是不能报警,不老公司能在这里安家落户,一定神通广大,当地的机关政府、派出所,少不了他们的眼线。我觉得这事不能着急,不能声张,一切行动都得秘密进行。”</p>

常大伯看着两个人说:“看他们可怜的样子,急需要洗澡换衣裳啦。”</p>

老山头说:“我那儿偏僻,儿子过年没回来,有个闲房子,就让他们先到我哪里去吧。出了远门的人,一个省也算乡党,出门只有乡党亲吗。我哪里没有洗澡间,烧盆热水也可以凑合,就是衣裳不够两个人穿。”</p>

祥合说:“这倒不是问题,我回去找几件送过去,先凑合着穿吧。”</p>

常大伯说:“好,那就这么决定,在你那里万一遇上人话也好说,你就说是你老家来的客人,一般人都会相信。”</p>

老山头把他们的决定给二人作了翻译,这叔侄两个又爬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常大伯和祥合急忙拉起来,让老山头领到自己的果园里去了。</p>

祥合把父亲带回家,翻箱倒柜地找了几件衣裳,出门送往北滩地里。</p>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祥合吃了饺子就要出门上县。杏花傻笑着说:“你去,你去,避避也好。两个丈夫坐在一起,就是不好意思吗。”</p>

祥合也笑着说:“有啥不好意思的,我这人怎么会管那些事?”</p>

杏花说:“嘴里不说心里的话,不管咋要走哩?大年初一能有啥事?”祥合又说:“咱这人就不会小气,我今天上县,的确有重要的事哩。”</p>

常大伯催着他说:“快走,快走,闲话少说,早去早回,争取时间,回来还能跟上陪客人喝酒。路上有人问你,就说果品厂有事,需要上县。”</p>

中午时分,杏花的前夫领着比小凡小两岁的男孩进了门。常大伯、柳枝热情地接待他们,拿烟的拿烟,泡茶的泡茶。</p>

杏花端出糖果瓜籽叫他们吃,还给孩子抓了把糖果往口袋里装着说:“娃呀,快吃,妈几年都没见过我娃了,你想妈不?”</p>

她前夫指着杏花对孩子说:“扣子,她就是你亲娘,快叫妈呀!你不是经常哭着要你妈吗?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你怎么又不叫啦?”</p>

那孩子抬起头,睁着一对大眼睛,腼腆地把杏花看了半会,然后怯生生地喊了声:“妈嗳”。杏花急忙答应了一声,就把孩子揽在怀里说:“娃呀,妈对不起你呀!我娃这些年把苦受啦。都怪妈,怪妈不好呀!”</p>

杏花的泪水落在孩子头上,经过前额和孩子的泪水汇集一起,滚过脸颊掉到衣裳上,一会儿便把孩子的衣裳前襟打湿了老大一片。</p>

杏花前夫在一旁劝着说:“对啦,都别哭啦,娃这些年也没受啥罪,吃的、穿的,比别人孩子都好。”常大伯和柳枝也劝着说:“是呀,今日相见,应该高兴才是,有哭的啥哩。这么好的社会,人们思想境界都提高啦,谁都知道考虑社会影响,没有妈的孩子受不了罪啦。”</p>

杏花渐渐止住泪水,拉着孩子问长问短,孩子说他过年就十岁啦,上三年级,学习成绩还差不多。后妈是个当地人,对自己挺不错的,吃饭、穿衣照顾得很周到。别人有的东西他都有,自己确实没有受罪。正是:</p>

今日孩子最幸运,没有亲娘不受罪。</p>

吃的喝的样样好,穿的玩的件件贵。</p>

人言可畏有压力,生活富了顾舆论。</p>

要问人心为何改?只缘赶上好社会。</p>

杏花呜咽着说:“这就好,这就好,我娃有个好后妈就是福。都是我这个亲妈不好,对不起我娃。在这里做后妈也不合格,对不起我爸,对不起他娃,我,我对不起所有的人呀!”杏花说着又大哭起来。</p>

这时候,隔壁子、对门子的人都进来了。三快婆人到声到:“对啦,对啦,大过年的哭啥哩。知道对不起就是好的,以后对起不就行啦。”</p>

桃花把杏花拉到旁边说:“行了,别哭啦,哭多了与自己不好,与肚子里的孩子更不好。”杏花不哭了,擦着眼泪给前夫作着介绍。</p>

她前夫和屋里的人一一打过招呼,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来,亲亲热热地喝茶、聊天、吃瓜籽。三快婆坐了一会说:“杏花,你这个孩子好可爱呀,你们今天认了,以后还要常来往哩。你们好好团聚,我女子今天也要回来,开着自己的车,我得去村口看看,让他们把车停在学校门口。”</p>

家里的人全都站起身说:“快去,快去,女子回来是喜事呀!”</p>

三快婆走后,大家开始给孩子送礼物,常大伯和柳枝每人拿出一百元说:“我两个给娃没买啥,给点见面礼,需要什么买什么吧。”</p>

杏花拿了个大提包,收着大家的礼品说:“我先给娃收着,回去的时候一块拿。扣子,快谢爷爷奶奶,叔叔妈妈。”小扣子到底是山里娃,看着大家只是傻傻地笑。小凡拉着扣子的手说:“扣子,咱们出去和小平哥一起玩。那边的玩具可多啦,你喜欢啥就随便拿,我们都送给你。”</p>

孩子出去以后,桃花对杏花说:“嫂子,咱两个准备饭吧,今天合二为一,一块过年。”柳枝忙说:“好,好,一块好,咱两家本来就是一家人。杏花行动不便,我来做吧。”杏花说:“我能行,咱们一块做。”</p>

玉柔也说:“好,咱四个女的都搭手做,人多了又快又热闹。”</p>

四个女人刚走一会,祥俊突然问道:“大伯,咋没见我祥合哥哩?”</p>

常大伯说:“他今天有事,上县去啦。”玉顺诧异地说:“大年初一,上县有啥事哩?各单位都放了假,上县能办啥事,可能是避嫌去啦。”</p>

祥俊忙说:“不是,不是,我祥合哥是个大度之人,他才不会避嫌。”</p>

玉顺生气地说:“平时挺大度的,遇上这事就小气啦,得好好说说他。”</p>

常大伯看玉顺真生了气,只好把昨晚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玉顺听了以后十分惊讶,连声说道:“怪事,怪事,谁能想到咱这里竟出了这样的怪事。我的老天爷呀,养生协会里那些养生达人,他们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续命因子’竟是用鳖、猴和人的那种东西制成的。他们这样做肯定不符合咱们国家的法度,必须彻底查清,把这个不老公司驱逐出境。”</p>

常大伯说:“我觉得这是国家大事,没敢报警,先让祥合去县里问问。”</p>

玉顺说:“是呀,派出所管不了这么大的事,要是走露了消息,不老公司那些保安咱都惹不起。那就等祥合回来一起吃饭,看他出去跑的情况如何,要是不行,我再出马。我在各单位都有熟人,一定比他容易。”</p>

大家在一起喝着说着等祥合回来,左等右等不见人,他们那里知道:祥合跑得两腿软,踢来踢去没人管。要知究竟怎么样?下回接着继续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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