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乌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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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将ct图翻出来：“你能说说骨折的部位大概在哪里？”</p>

方颂祺比划自己脑袋右侧头顶的位置。</p>

医生重新仔细看一遍ct，须臾，非常肯定：“确实没有发现任何骨折的痕迹。”</p>

方颂祺一时反应不过来。</p>

她是颅骨凹陷性骨折，凹陷深度大概六毫米，在安全范围内，留院观察后并未发现颅内出血等并发症状，最后顺利出院。</p>

而且她并没有做整复手术，医生说过，成年人的颅骨可塑性不如小孩，小孩在一段时间后大多数能自行恢复。所以照理说，她的凹陷在ct图上应该还能看见才对。</p>

ct图必然不会骗人。那么，难道，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自愈了……？</p>

她询问医生，医生也说不好，不过确实不排除这方面的微小可能性。</p>

方颂祺现在倒有点后悔，这两年没有再做过复查，观察凹陷的情况。</p>

碍于个人隐私，沈烨在医生办公室外面等她，让她自己进去听。</p>

见她出来的时候神色并不如一开始进去时好，他自然而然以为是她的检查报告出现问题：“怎样？医生怎么说？”</p>

方颂祺尚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停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弹。</p>

“翁翠花……？”沈烨皱眉，不免担心。</p>

“花什么花？”方颂祺翻他白眼，“干嘛？你这什么表情？很希望我有事？”</p>

她恢复如常，沈烨却并未就此放下心：“真的没事？”</p>

“你寿终正寝了老娘都还能蹦蹦跳跳！”说完，方颂祺当真一路蹦蹦跳跳回病房——虽然凹陷莫名其妙消失让她觉得怪怪的，但其实是件好事，还浪费时间和精力琢磨那么多干什么？</p>

她迫不及待就想出院，沈烨也没拦她，毕竟他也没资格、没身份、没立场拦，便去邦她办理出院手术。</p>

季存希找到他面前：“喂，沈公子，你昨天晚上……睡得咋样？”</p>

多少年的朋友了，他这样突然的关心，沈烨用脚趾头想也知有事：“有什么屁直接放吧。”</p>

“？？？！！！”季存希震惊，“沈公子，你变了！你被小方同志带坏了！”</p>

“嘘——”沈烨笑了笑。他也是头一回尝试这么说话，并且也只好意思在季老幺面前尝试，感觉还不赖，并非原本所想象地那么难以启齿，出口后甚至心里有股爽劲儿。</p>

没让季老幺揪住这不放，沈烨忙转回正题：“快说事情吧，我一会儿还要送小方和杏夏回公寓。”</p>

“就是……那个……”季存希觑着他，颇为犹犹豫豫、扭扭捏捏。</p>

沈烨一眼看穿：“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亏心事了？”</p>

“没有对不起你，只不过……”思考了一晚上今天该怎么跟他解释，临到嘴边还是不太说得出。季存希叹气，鼓足勇气，告知冯晚意找来过。</p>

沈烨愕然：“你怎么——”</p>

“欸哈哈，那个你先别急！作为补偿，我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告诉你！绝对第一手资料！保管能助你全面攻略小方同志的芳心！”</p>

沈烨只觉季存希笑得颇为奸诈，十有八、九是馊主意，他不听也罢，不给他转移重点的机会：“不要什么补偿，你——”</p>

“欸欸欸！不行！你必须得听！”季存希拉住他，非要告诉他，“你貌似有个小舅子需要巴结！就在我这医院里！”</p>

沈烨应声一顿：“小舅子？”</p>

他倒不知道，方颂祺有弟弟……？</p>

…………</p>

也是当初邦周泽照顾他的父亲，杏夏才认识了这里的一名护士。因为放不下心里的狐疑，所以满尝试拜托那名护士打听，没想到还真打听到点东西。</p>

“……有个符合你描述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你的人。那个男孩在我们医院里住两年多了，一直在等合适的肾……”</p>

“肾”这个关键讯息，杏夏便确定，应该就是昨夜她见到和方颂祺同乘电梯的人，因为这解开了此前她和周泽都不明白的一些问题。</p>

据负责那个病房的护士透露，男孩貌似有个姐姐。</p>

姐姐……</p>

杏夏由此生了更多的困惑。</p>

“你干嘛？发什么呆？水都从杯子里满出来了。”</p>

方颂祺的声音拉回杏夏的思绪。</p>

杏夏急慌慌放下茶壶，抽了几张纸巾铺上被溢出的水弄湿的桌面，悄摸瞄方颂祺，满腹问题想问她，没敢问。</p>

方颂祺正不耐烦地来回走动，抱怨：“那个冯火华搞什么飞机？办个手续这么慢？再不来，我们就自己先走了，反正也不稀罕他送我们。”</p>

杏夏本就今天出院，过来找方颂祺时，听说方颂祺的身体无碍也打算出院，两人自然一起。</p>

“医院人多，每个窗口都挤，再等等吧。”</p>

“窗口挤又不关他的事儿，他明明有后门可以走。”方颂祺图的是这层便利。现在去到哪儿，有钱又有关系特权，能省太多事儿了。</p>

杏夏觉得方颂祺太理所当然不知感恩，又不太敢直接指责，却也没忍住，低低弱弱道：“他这两天忙进忙出，很够意思了……”</p>

方颂祺瞥杏夏。</p>

杏夏有些怯懦，但依旧把话说完：“你这回出事，也没见你表叔和你表婶来照顾你。冯火华作为朋友，确实已经邦了很多忙了。”</p>

方颂祺微眯眼，揣摩她的重点究竟更落在前半句还是后半句。尤其前半句，提及表叔和表婶，隐隐透露出一股试探之意。</p>

沈烨在这个时候回来：“好了，我们可以走了。”</p>

今天季存希要值班，时间不凑巧，没有办法再给他们当免费司机，是故沈烨上门出门来医院，用的是冯家的车和司机。</p>

杏夏以为他专门租车送她们，非常不好意思：“其实我们自己打车就可以了。”</p>

“和他客气什么？”方颂祺似笑非笑勾唇，“男人要泡妞，本来就需要有一定诚意和付出，还想不花一分钱空手套白炮？”</p>

杏夏觉得尴尬。</p>

沈烨身为当事人却未有任何不适，用笑而不语认同方颂祺的话。</p>

原本送完方颂祺和杏夏，他得回报社。但因为季存希向他坦诚的事儿，他转回去冯家找冯晚意。</p>

被管家告知冯晚意不在，出门去了。</p>

“去哪里？”沈烨预感不太好，心里也有点着急。</p>

管家表示并不清楚。</p>

不过冯晚意也用了车和司机，管家邦忙打电话给司机。</p>

司机报了地址后，沈烨表情一变，马上又出门。</p>

…………</p>

总算回到自己的狗窝，方颂祺衣服也懒得换，第一时间躺上自己床，只想先瘫着，瘫到地老天荒最好。</p>

然没多久，杏夏就来叩她的门：“阿祺，你出来一下。”</p>

“睡着了，吃饭也不用喊我。”方颂祺一头闷进被子里。</p>

“不是的，阿祺，是有人来找你。”</p>

找她？方颂祺重新从被子里冒出来：“谁啊？男的女的？”</p>

“我不认识，一位阿姨。”隔着门板，杏夏压低音量。</p>

方颂祺狐疑爬起来，开门出去客厅。</p>

沙发里坐着的女人没有起身，像昨晚在医院里站在病房门口时那样，朝方颂祺微微颔首，然后比昨晚多了一句话：“方小姐，抱歉，冒昧打扰。”</p>

所以昨晚她的感觉没有错，这位昨晚确实在看她。吊起眼梢，方颂祺双手抱臂，上下左右打量，并没有很客气：“阿姨，你谁啊？既然知道冒昧，怎么还找到人家家里来？”</p>

她这副神态和语气，于冯晚意看来，俨如小太妹，不适地轻蹙眉，多少有点意外她呈现出来的教养，毕竟那份简单的资料上显示，方颂祺的母亲是个知识分子。</p>

转念思及资料上并没有显示方颂祺的父亲，多半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以及方颂祺的一些负面资料，冯晚意又觉方颂祺这样的教养其实还算在情理之中。</p>

遂，虽不适，基于理解和礼貌，冯晚意没直接表达出来，自然也不予评价，忽略掉方颂祺的后一句，回答方颂祺的前一个问题：“我是沈烨的妈妈。”</p>

沈烨？方颂祺先是一愣，很快依稀猜测到什么：“你说冯火华？”</p>

冯晚意刚记起来，自己儿子是用“冯火华”这个名字进报社的，点点头：“是的，冯火华的妈妈，我想和你单独聊几句。”</p>

一旁的杏夏听得一愣一愣的，发现冯晚意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她领会到冯晚意的意思，把倒到一半的茶杯放下。</p>

“阿姨你和阿祺慢慢聊。”旋即杏夏匆匆回自己的房间以避嫌。</p>

这边，方颂祺在冯晚意挑破冯火华的身份后，眼皮狠狠一跳。</p>

她本猜测冯火华可能和冯孝刚一样，是冯松仁的其中一个孙子。</p>

可……这么看来，不是孙子，而是……</p>

脑子里如电影画面一般，快速闪过几帧回忆，令方颂祺一瞬晃神。</p>

冯晚意正看回方颂祺：“方小姐，你坐下来吧。”</p>

两人一个是长辈，一个晚辈，冯晚意坐着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方颂祺要一直站着，就特别没礼貌、特别不尊重人。</p>

可方颂祺并不想有礼貌也并不想尊重冯晚意：“阿姨，您自己坐吧，我躺多了，也比您年轻，站着就好，何况，我觉得其实您很快就可以走了。”</p>

“您应该知道吧？是您儿子在追求我。所以，”说着，她朝冯晚意伸出手，“我要的也不多，就一百万。给我一百万，我保证你儿子这辈子别想泡到我。”</p>

——她来的目的，方颂祺就算是傻子也瞧出来了。</p>

冯晚意是抱着尊重方颂祺的态度来的，想和方颂祺好好谈，从未想过用所谓强权或者钱来压迫人。她甚至想过，如果方颂祺本人比她通过资料做出的粗略判断要来得好，她不是不能认同自己儿子自由交朋友的权利。</p>

可方颂祺从第一眼给她的印象就不好，现在居然单刀直入就要钱，倒是反过来，冯晚意觉得自己被方颂祺羞辱了。</p>

忍下怒意，冯晚意起身，保持礼貌：“看来确实是我太冒昧了。就不继续打扰方小姐了。抱歉。我先走了。”</p>

“欸？就这样吗？”方颂祺满面失望，“是觉得一百万太多了？您儿子难道连一百万都不值？还是您太小气了？要不再坐会儿，我们可以进一步商量，我考虑考虑给您打九折，如何？”</p>

冯晚意绷着脸，一声不吭开门出去。</p>

方颂祺还在冲着她背影吆喝：“阿姨，你这样没有诚意的话，我可就缠住您儿子怎么都不撒手了哈~！我就不送了哈~反正以后我们会成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下回就不劳烦您来了，还是我去拜访您~！”</p>

真可惜，无法瞧见她究竟被气成什么样。</p>

方颂祺呵呵冷笑，嘭地摔关上门。</p>

杏夏已经从屋里出来，并把方颂祺最后的话悉数收入耳。怕方颂祺又对她爆，她没指责方颂祺态度的恶劣，而喏喏好奇：“阿祺，那个冯火华究竟是什么人？”</p>

“老板的外孙。”方颂祺言简意赅，径直掠过杏夏，又嘭地摔门。</p>

杏夏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老板的外孙”是什么意思，相当意外。</p>

房间里，方颂祺发现手机里好几通冯火华的未接来电，还有好几条冯火华的消息。</p>

她没回电话，也不看消息，直接将他拉入黑名单。</p>

又想到此前他被她拉过黑名单，曾用其他号码打过来，方颂祺决定关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