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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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尖滴落的水珠坠入血色的泥泞中，滴滴哒哒地溅起一片红色的泥花，看上去有一种别致的绚烂，而汇流成河的污水卷裹着碎烂的内脏、骨骸与肉块不停地冲刷着折断的兵器、残破的铠甲和横七竖八的尸体，看上去更是有一种极致的残酷。</p>

此时，杨恒正踏着污浊的血水，缓缓地朝着原涛骁骑营剩下的最后那五十骑走去。</p>

他身边的人已经死绝！</p>

早已死绝！</p>

厮杀的时间很短，连小半个时辰都不到，但足够惨烈！</p>

因为参战双方的一千五百余人在此次战斗中，无一人怯战，无一人后退，无一人逃跑，亦无一人受伤！（因为倒下的全部都死了！）凡是还能呼吸的，还能站得起来的，都必战至最后一息灭绝，才会松开手中的战刀！</p>

苍原寂寥，雨落如沙，每一个死去的人就象泥水中的一个泡泡一样，水一刷便无影无踪了，而每一场杀戮背后隐含着的无可描述的阴谋与内幕，不是每一个战士都能了解的。</p>

但无论双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撇开一切肮脏的权谋、算计与利益，只论忠诚与豪气的话，站在这里的一千五百人，全部都是勇士！</p>

真的勇士！</p>

战争如奕棋，大局变幻时的风云诡谲，必然包含着每一子落下时的无数的哭号与痛苦，但时光与世事的巨轮永远在辚辚前行，永不会停歇，也永不会有悲悯，它永远在进化着，无论你愿不愿意，接不接受，你都注定是被历史车轮辗过的一块垫脚石！</p>

杨恒是亲眼看着原镜图死的，虽然隔得比较远，但过程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发生。</p>

原镜图是睁着眼睛倒下的，死的时候，他的巨斧刚刚砍掉了三名重甲骑士的半截身子，接着……他就被七支长枪，三柄弯刀分了尸。</p>

头颅滚落到地面之时，原镜图的眼神涣散，无喜无悲，无欲无求，空洞一片，他似乎早就接受了这个结局，就如同许多江湖大佬时常说的：“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p>

杀人者，人必杀之，区别只在于以何种方式死去而已。</p>

原镜图的的染血巨斧跌落在泥泞中……</p>

杨恒的战刀已经砍得缺了口。</p>

他扔掉了刀，拾起了斧，替原镜图杀掉了围攻他的十名重甲骑士，随后，全力一掷，巨斧划出雷电的光影，命中了最后一名试图指挥余下骑士重新集结起来进攻的敌方校尉。</p>

巨斧带着校尉的尸体飞出五丈开外，当尸身与地面重重撞击之后，世界似乎一下子陷入了沉寂之中，就连重重的雨落之声和重甲骑士们沉重的呼吸声都无法打破这压抑的沉寂。</p>

杨恒唯一的一道伤痕来自后背，创口深可见骨。</p>

被长枪所伤！</p>

强如前世无敌于天下的杨恒，亦难免死于无数高手围攻之下。这一世的他，目前还无法达到前世的修为，特别是在状态有所保留的情况之下，要想毫发无伤，难如登天。</p>

为保留最后的王牌，杨恒一直都没有耗费魂力使用魂术，不是因为他托大，而是他觉得敌人的攻击绝不止这一波，杀完这一批，下一批的攻势也许更凶猛，不到最后关头，他压箱底的功夫是不会用出来的。</p>

他现在的最强防御之术，是魂术中的“灵魂壁垒”，一旦启用，身体任何一处受袭，魂力皆可在那个地方瞬息布下最强防御，比起他现在的护身罡气强上十倍有余。但此项魂术的运用，耗费魂力巨大，以杨恒目前的魂力修为，持续时间不可能太长，所以，他并没有使出来。</p>

眼前还有五十人，他们挚着骁骑营最后的战旗，重新集结，挥舞着长柄铁锤，大斧，长枪，朝着杨恒冲了过来。</p>

杨恒从地上捡起一杆长柄铁锤，锤头曳地，而他的身体突然加速，迎了上去。</p>

铁锤划着地上的污水，因为速度太快，气场太强，平地骤然起了旋风，杨恒身在暴风口，带着一场赤红色的风暴，冲向了这五十骑……</p>

杀戮而已，无论杀与被杀，都是一种痛快的终结。</p>

再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杨恒终于用铁锤砸爆了最后一名重甲骑士的头，整场荒原血战宣布结束。</p>

杀完最后一个人，杨恒立即朝着玉摇花母子撤退的方向飞掠而去。</p>

“希望原涛的其他人马还没有找到玉氏母子！”</p>

“如果找到了，情况……可就真的不妙了！”</p>

……</p>

……</p>

情况真的不妙了。</p>

死亡气息就象雨中的潮湿空气一样，已经蔓延至符阵之内。</p>

灰郁的远景与血色的近景，在阿黛尔的视线中交织成了一幅层次分明的浮世绘，朝远方看，看不到前路，朝近处看，眼前则只有残酷的死亡。</p>

任狂风已杀尽符阵之外的所有人，他在舔血。喝了人血之后，他整个人变得象黑色的虚影一样，足不沾地，飘浮在雨幕之中。</p>

“啪”地一声，又一具被吸成了干尸的锦衣卫尸体被任狂风扔在地上，他仰面嘶声叫着，喉间发出不知是笑声还是哭声的“咝咝”声，就如同一条盘曲起来的响尾蛇一般。在他的脚下，堆满了面相狰狞的干尸，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p>

任狂风踩着尸体走向符阵。</p>

这是他第三次走向符阵了，就如同牧场主走向他的羊群一样，生杀予夺，全凭己心。圈内的所有人，都是他嘴边的美食。</p>

符阵内，缩成一团的孩子们撕心裂肺地大哭着，玉摇花脸色惨白，她将原星紧紧抱在怀中，将其他孩子护在身后。与其他孩子不同，原星出奇地安静，他一直在睡觉，仿佛外边血腥杀戮跟他没有丝毫关系。</p>

其中一名仆妇带着哭腔问玉摇花道：“夫人，我们……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吗？”</p>

玉摇花茫然地看着她，紧咬着唇，下意识地摇头。</p>

“不会。我们都会活下去的。”</p>

此时，盘坐在地上调息运气的阿黛尔突然睁开双眼，语气坚定地道。</p>

她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有些摇晃，她的腹部，胸部以及肩部，各有三道创口，皆是被任狂风的剑气所伤，创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内伤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缓过来的。</p>

任狂风又要对符阵发动第三次攻击了。</p>

符阵内除了一群妇孺之外，就只剩下阿黛尔与原飞。</p>

原飞没有在调息，因为他已经不需要了！</p>

方才任狂风的第二次攻击，他是受伤最重的一个，他的胸骨已经大部分碎裂，左手断了四根手指，右手的肘部被削去了一半，血还在滴滴答答地流着，他此时就象一个破旧的风箱一样，每一次呼吸都能听到从胸腔中发出的惨烈的摩擦声，最令人绝望的是，他眼神中仅有的那一点光芒也已经逐渐被雨幕中传过来的阴郁所代替了。</p>

他就要死了。</p>

他自己明白。</p>

阿黛尔也明白。</p>

原飞忽然大把大把地往自己的嘴里塞丹药，就象饿极的乞丐突然得到了一碗肉一样。在吃药的同时，他的眼中仿佛蒙了一层雾似的，他的眼皮在抖动着。</p>

阿黛尔看了看他手中白色如同骨灰一样的丹药，眉头一皱，沉声道：“原大人，事态还不至于绝望如斯，你这又是何苦？！”</p>

原飞吃下的丹药名为吸髓丹，是一种可以令人极度兴奋，让人陷入癫狂的激发气血的丹药，一旦服食，药性就发同附骨之蛆一样无法摆脱，直至榨干你的所有精力。</p>

原飞此举，阿黛尔知道是何意。</p>

他在准备最后一搏！</p>

阿黛尔说话的时候，原飞已经塞下了最后一颗丹药，他的眼睛此时已经红得如同滴血的心脏一样，他缓缓地将身上的印信与赤嵌城的关防度牒放在地上，然后回过头来，对着阿黛尔悲凉地笑道：“玉妃母子就交给大师了，请大师务必护她们母子周全，拜托了！”</p>

阿黛尔深吸一口气，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后转头望向符阵之外的任狂风。</p>

原飞走了出去。</p>

将死之身，加上必死的决心。</p>

他有可能赢得一个绝杀的机会吗？</p>

谁也不知道。</p>

对面的任狂风怪笑道：“你不觉得自己象一只填鸭吗？临死前还要灌这么多东西？”</p>

原飞没有说话，而实际上他也不能再说话了！因为他身上的气血澎湃得就快要爆了，他生怕再迟上片刻，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神智。</p>

原飞身影破空飞出，在雨中激起一片狂烈的劲风袭向任狂风，他的速度比起受伤之前，至少快了一倍！</p>

阿黛尔看着那远去的衰老的身影，眼中倏地升起了一层雾，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她知道此次无论成败，原飞都绝不会再回来了。</p>

勇士，大概就是这样的吧！</p>

任狂风忽然化成了一道黑色的剑气，迎向原飞。</p>

他的锈剑刺向原飞的心脏。剑势如虹，疾逾闪电。</p>

原飞没有避。他只是张开了双臂。</p>

剑光刺入，剑气破体，剑身从前胸直透后背，炸开了一道灿烂的血雨。</p>

任狂风心中一喜，他想不到，此次的攻击居然会如此顺利。</p>

原飞还未死，在这一刻，他离死只剩下一个呼吸的时间。</p>

一个呼吸就够了！</p>

与任狂风的战斗，生死通常都只在一个呼吸之间。</p>

他抱住了任狂风，任狂风的握剑的手象一根铁杵一样从他的心脏位置穿过，他则象久违了的朋友一样“热烈地”抱住了任狂风，在这一瞬间，他丹田中的真气就象被点燃的炸药一样炸开。</p>

从出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立定决心要爆体了。</p>

这是一招同归于尽的招式。</p>

朴实无华，但绝对实用。</p>

“轰”，真气在空中炸出了一朵红云，红色的血雾与真气切割空气时所发出的尖利啸声融合在一起，令方圆二十丈内的空间压力陡增，地面上的积水与土石被震成了蒸汽状的尘雾在缭绕着，在飞散着。</p>

阿黛尔在符阵内感觉到了这一股惊人的气压，她的心中一颤。</p>

“结束了吗？”</p>

原飞必死无疑！</p>

任狂风呢？！</p>

此时，血雾弥散的半空中突然妖气一盛。</p>

阿黛尔心弦剧颤。</p>

“他还在！”</p>

“任狂风还在！”</p>

“原飞的爆体，并不能杀了他！”</p>

任狂风在雾气中凝结出来，他的锈剑被他扔在了地上，他捂着自己的脸四处乱蹿，就象一条被火烧坏了脸的狼一样，他浑身上下都在渗着黑血，被雨水一浇，所过之处，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杂乱无序的黑色痕迹。</p>

他在惨嚎，在嚎叫声中，他的身体慢慢在虚化。</p>

阿黛尔见了，双掌一合，十指交缠，指尖上倏地亮起五朵白色火焰，继而，她双掌极速推出，只见五团火焰就象受到了驱使的精灵一样，穿过重重雨幕，找到了任狂风。</p>

“呼嗤”一声，任狂风身上冒出了滔天白焱，“啊——”他的嚎叫声一下子变得尖利而疯狂。他的身影倏地变得完全透明，然后消失。</p>

阿黛尔大口地喘着粗气，望着符阵外空空如也的旷野，还有那一柄被任狂风丢弃在地上的锈剑，心里头不知是何滋味。</p>

“真的结束了吗？”</p>

她感到一阵阵晕眩袭来，她死命地稳住身形，才不至于倒下去。</p>

后面的玉摇花紧张得手都在颤抖，嘴唇几乎都咬出血了。</p>

雨还在下！</p>

红色的血水与黑色的血水混成一块，四处流溢。</p>

阿黛尔感应不到妖气，她心中就象卸下了一块石头一样，全身有一种虚脱般的感觉。缓缓回过身来，正想对玉摇花等人说些什么。</p>

玉摇花突然瞪大双眼，手指指着符阵之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