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血色博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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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烨阳城的天气，俱是变幻无常，早上还是晴空万里，未到午时，便忽地雷云聚啸，天地动摇，风雨雷电似要毁灭人间。</p>

饶是在这样的天气下，城中的兵马调动都没有一丝停歇的迹象，反而更加频繁。</p>

在驿馆之内，时不时能感受到从王城大道上传来的大部队移徙换防时的震动声，从大门往外张望，偶尔能看到浩浩荡荡的十数个万人方阵，踏着整齐的步伐，以王城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看样子，是在大范围地加强防务。</p>

有时，在风雨声中都能清晰地听到从城中某个区域传来激烈的炮声，炮响后不多久，王城中便有大量骑队朝炮声响起处火速驰援。</p>

兵戈碰撞，煞气腾腾，马蹄踏地，大地摇撼，一眼望去，便知有大事发生，如此反复不断，持续数日，弄得城中人心惶惶，但因为各处均有军士镇守，秩序还算良好。</p>

杨恒与阿黛尔都知道，这是原铭清算行动的第一步：扫除原涛及其党羽势力。</p>

这个时候，城中肯定会死很多人，所以，不闻不问，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选择。</p>

数日之后，风雨俱息，又迎来了两个晴朗的日子，太阳晒得空气发烫。</p>

因为暴晒，雨后泥土中的腥臭气都挥发了出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息，就好象屠宰场的味道一样。</p>

此时，王宫中来了两个内侍，是来传唤杨恒与阿黛尔的。</p>

“王上请两位尊使到庆华殿一晤。”庆华殿是原铭的寝宫，那里并不是接见外邦使臣的官方场所。</p>

见到原铭时，他正与一名宽袍广袖的官员在说话。</p>

这名官员背身向着杨恒与阿黛尔，在原铭说话时，他一直弯着腰，低着头，拱手肃立，状极恭谦。</p>

原铭与他所说的话，无非是“你既已身居要职，自当要勤勉处事，谨言慎行……”诸如此类勉励的话，末了，又对这位官员说：“司徒圣啊，难得你迷途知返，弃暗投明，为捉捕原涛乱党立下汗马功劳，所以孤才顶着压力，擢升你为户部侍郎的，为了此事，朝中非议不小，孤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负了孤的一片苦心。”</p>

“是，是，是，微臣一定小心办事，决不会让王上为难的。”</p>

在殿前侯着的杨恒与阿黛尔听到司徒圣这一名字时，心头俱是一震。</p>

司徒圣虽与杨恒从未谋面，但两人的“渊源”可谓最深！</p>

从蓝田郡开始，以杨若熙和白蛇哺珠花拉开序幕……胖丫被杀……云岚宗被灭门，之后司徒圣投靠原涛，与冷无情勾结……而且，司徒圣亦是关家灭门惨案的凶手之一，最重要的是，司徒圣可能还知道杨若熙之血能养活“白蛇哺珠花”的秘密。</p>

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注定，他是杨恒必杀之人！</p>

原涛被罢黜不过数日，身为“叛首”之一的司徒圣摇身一变，居然成为了赤嵌城的户部侍郎？！</p>

杨恒暗叹一口气：“如此看来，这司徒圣如果不是原铭事先派进原涛阵营中的卧底，便是他临时变节，出卖原涛，以换取荣华富贵。听原铭的口气，后者居多！”</p>

此时，原铭的一番训戒已毕。</p>

司徒圣叩谢王恩后，躬身退开三步，返转身来，见到杨恒与阿黛尔，又是一揖道：“司徒圣见过烨阳城二位尊使。”</p>

“见过司徒大人。”阿黛尔与杨恒亦回礼道。</p>

三人均各怀心事，但在面子上，礼数都做得十足。</p>

司徒圣退了出去，走的时候，他连看都没看杨恒一眼，仿佛他从来就不知道杨恒这个人似的。</p>

这时，原铭爽朗的大笑声传来，他对阿黛尔与杨恒二人道：“二位尊使，这数日来……在驿馆中住得可还安好？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尽可向孤提出来，孤着人立即改善。”</p>

“舒适得很。王上的安排已是尽善尽美，无可挑剔了。”阿黛尔笑道。</p>

“那就好，那就好。孤就怕二位离家多日，又在这赤嵌城中住不习惯，倒惹出思乡之愁来了。”</p>

“赤嵌王言重了。只不过，我与杨副使确实已在贵邦叨扰多时，也是到了辞行的时候了。”阿黛尔道。</p>

按照约定，烨阳城使团本应在玉摇花母子安全抵达赤嵌城之后，就立即返回烨阳城的。但因各种事由耽搁了许多日子……现在大局已定，辞行倒也恰是时候。</p>

“不忙，贵邦与我赤嵌城已永结盟好，双方应多多交流，二位尊使恰好又是烨阳城内的风云人物，正好与我们城中的各路英豪们都见识见识。”原铭微笑道。</p>

原铭的这番说辞，令阿黛尔有些愕然，杨恒则低头不语。</p>

说好的“驯马术”，说好的“大批星纹矿晶”，说好的“四百匹赤嵌神驹”呢？！烨阳城花费这么大力气才将玉摇花母子送至赤嵌城，可不是为了来观光旅游的！</p>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但看原铭的样子，好象想赖账！</p>

阿黛尔端肃地道：“赤嵌王，本使奉瀚王之命，已将玉妃母子安全送至贵邦，也请王上遵守约定，将承诺之物交予我们带回烨阳王城！赤嵌城邦一向诺守信义，相必不会悔约吧？！”</p>

原铭看了阿黛尔一眼，静默半晌，忽地大笑道：“阿黛尔大师勿急，交予贵邦的物资早已备齐，两位离城之日，定当交付妥贴。只不过，阿黛尔大师与玉妃姐妹情深，何妨等玉妃册封大典之后再走，两城邦之间相隔遥远，下次相见，不知又是何时了！”</p>

阿黛尔沉吟不决，望向杨恒。</p>

杨恒点了点头。</p>

“多谢赤嵌王体恤，方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阿黛尔向原铭一揖道。</p>

原铭深深地看了杨恒一眼，微笑道：“阿黛尔大师直抒胸臆而已，何罪之有？二位使者为赤嵌城立储之事建下不世之功，但孤却从未赏赐过二位，这样倒显得孤小气了，今日特意召二位过来，正是为了此事！”</p>

杨恒心中再叹一声，原铭的“招数”可真是越来越繁杂了，令人应接不瑕，不过于情于理，原铭这样做都再正常不过，他与阿黛尔是无法推托的。</p>

之后，阿黛尔推辞了一番，但原铭赠礼之意甚是坚决，两人亦只能接受了。</p>

原本以为只是赏赐一些金银丹药之类的物品，但想不到原铭却是让内侍将他们带出了王宫，来到离宫城不远处的一处宅子里。</p>

这幢宅子占地之广，装修之豪奢，远超赤嵌城内任何一位重臣的宅邸规格。</p>

宅子内雕梁画栋，仆从如云，一应珍奇玩乐之物俱全，就连所用碗筷亦是镶金嵌玉，足以媲美王宫。</p>

内侍领着杨恒与阿黛尔看过宅子之后，便将一长形盒子交给他们。</p>

盒子由檀木所制，古色古香，上面的雕花刻饰精美无比，只是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p>

“内中何物？”杨恒问道。</p>

内侍笑而不答。</p>

告辞之际，内侍笑道：“王上让奴婢转告二位尊使，祝二位百年好合，鸾凤和鸣！”</p>

阿黛尔一听这话，眼睛倏地睁大，讶然道：“什么？！赤嵌王何意？！”</p>

杨恒苦笑。</p>

内侍还是不答，只是“寓意深邃”地望了他们一眼，便一溜小碎步地退走了。</p>

“他什么意思啊？”阿黛尔一把夺过杨恒手中的那个盒子，望着杨恒道。</p>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啦！”杨恒淡淡地道。</p>

盒子打开。</p>

只见里面是一对白玉并颈鸳鸯，鸳鸯造型栩栩如生，神形俱备，交颈而对，仿似在喁喁细语，其亲昵之状就象情人之间的浅唱低吟。</p>

阿黛尔眉头倏地紧皱起来，她的胸脯剧烈起伏着，面上的表情就象炮膛中即将炸出的炮弹一样。</p>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阿黛尔忽地大吼道。</p>

不得不承认，杨恒从未见阿黛尔发过这么大的火！</p>

为此，他不得不微微偏过头去，以避开阿黛尔的“狮吼功”，过了数息时间，他才轻叹一声道：“赤嵌王肯定是误会了，他以为我们是一对……”</p>

阿黛尔闭上眼，深深地吁出一口气，好象要把满腔的愤怒都吐出来一样。之后，她便摇着头，朝宅子的大门外走去。</p>

杨恒也没有说什么，跟着就走。</p>

在回驿馆的路上，坐的还是驿馆的马车，两人同乘一车，阿黛尔用“蚁语传音”问杨恒道：“原铭此举何意？”</p>

杨恒望着窗外辚辚而过的兵车与满街巡逻的甲士，沉郁地道：“他想招揽我们，所以做个样子，以断我们后路。”</p>

“你指的是他想把我们留在赤嵌城，所以大张旗鼓地赠给我们厚礼，以达到让瀚王怀疑我们的目的？”</p>

“是的。”</p>

阿黛尔叹道：“如此看来，你之前的担心只怕要成为事实了，原铭迟早会向烨阳城宣战！”</p>

杨恒点头道：“嗯，恐怕不会太久了。”</p>

阿黛尔望了杨恒一眼，忽地问道：“如果真是这样，你又如何自处？”</p>

“什么如何自处？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杨恒淡淡地道。</p>

“我指的是摇花！”</p>

“玉夫人？只要原铭在位，她只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赤嵌城无论胜与败，她都不会有任何损伤。”杨恒不以为意地道。</p>

“唉，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p>

“那是什么意思？”</p>

“她对你有意！”</p>

杨恒奇怪地看了阿黛尔一眼，点点头道：“我知道啊。”</p>

“你知道？！那你还这样？！”阿黛尔眼睛倏地睁大。</p>

“玉夫人想得太多了，你也一样。”杨恒换了个比较舒服的方式，倚在车厢壁上，闭上了眼睛，好象准备睡上一觉。</p>

阿黛尔猛地拍了他一下。</p>

杨恒睁开双眼，轻叹道：“又怎么啦？”</p>

“你总得给她个交待吧，她是个死心眼的人……你如果……”</p>

“放心吧，我会给她一个交待的，不过不是现在。”杨恒又闭上了眼睛。</p>

“唉。”阿黛尔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冤孽。”</p>

……</p>

接下来的数天，阿黛尔与杨恒依旧住在驿馆内，原铭赏赐给他们的那幢宅子，他们再也没有去过。</p>

两人偶尔会出去逛逛，方忠也依旧会跟着他们，只不过杨恒与赵薰鱼的联络方式隐秘而多变，倒也没什么露破绽的地方。</p>

玉摇花与原星的册封大典是在同一天进行的。</p>

杨恒与阿黛尔就象玉摇花的“娘家人”一样，出席了一整天的“罚站”大典。</p>

从早上到黄昏，无数遍的繁文缛节，无数次的叩头宣誓，众大臣们明明烦得要死，还要装出一副甘之如饴的表情，坚持到最后，连杨恒都觉得自己有点佩服他们了。</p>

终于……大典结束了。</p>

正准备各自散去。</p>

众官员中突然走出一人，只见此人天庭饱满，眼睛有神，白面长须，端得生就一副好面相，他走路的时候，步履沉稳，仪态风度极佳，一看就是块当官的料。</p>

他走到杨恒的面前，一揖道：“杨大人。”</p>

杨恒似笑非笑地一揖道：“司徒大人。”这几天以来，这些官场中迎来送往的作揖寒喧，他已经熟悉无比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