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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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着淅淅沥沥的雨又大了些，待小船靠了浮桥，未迟便想抱着容桓上岸去。</p>

其实未迟自幼习武，便是如今稍有懈怠，但手上力气还是有些的。何况容桓近日里瘦的厉害，其实也就剩下一把骨头架子了，重也有限。所以现今要未迟抱起容桓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p>

但未迟忽然就觉得自己累了，浑身都是麻的，软的，毫无力气的，怎么也动不了了——她感受着仍被容桓紧攥着的那几根手指头，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还在发抖。</p>

有水珠飘下来，渐渐汇集在一处，压着她的纤长的睫羽滚落下来，掉进到她的眼睛里头又再次流淌出来。她闭上眼又再次睁开，视线都是模糊的。</p>

仿佛过了许久，她才低头在容桓肩侧蹭了一下眼睛，然而并没有用，更多的水珠滑落下来，直叫未迟整个视线里都腾起雾蒙蒙的一片来。</p>

她觉得奇怪，明明眼眶边还极烫人的，怎么其他地方都这么冷，冷得她几乎想把自己蜷起来，蜷成一团。于是她忽然偏头侧耳，又抬起还空闲着的那只手，屈指扣了扣自己的心口，仿佛想问问那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会疼？可她除了满世界的雨声外什么也没听见，那里面空空的，似乎什么也没有。</p>

于是她居然还笑了一下。</p>

“容桓，这次你是不是又算计我什么了？”</p>

“你赢了，我……你在这里，我走到哪里去啊……”</p>

“我哪也不去了。”</p>

…………</p>

“陛下，娘娘，落雨了！快快上岸吧！”</p>

雨势渐紧，浮桥尽头，掬月亭那边的内侍们终于捧着伞赶来了，瞧着相拥而坐，一动未动的未迟和容桓皆是一脸急色。</p>

未迟恍惚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但是并没有分给他们半个眼神，她俯身轻轻对容桓说:</p>

“我们回去了。”</p>

然后一下将容桓打横抱起，踏上了浮桥。</p>

御前伺候的内侍们没有蠢的，一见当前的状况便都是浑身一颤，“哗啦”一下便跪倒了一片。</p>

“混账东西！没有眼睛的吗？！还不打伞送陛下回宫？！”</p>

这是未迟第一次在宫中显得这样声色俱厉，一句冷斥将所有人已经涌到喉间的哭号话语通通压了下去。执伞的内侍则立即敛色爬起来，将伞遮在她的头顶。</p>

“不知道该遮着谁吗？”</p>

内侍吓得浑身一颤，赶紧把伞前倾将容桓遮得严严实实的，未迟就这么淋在雨里，从头发到脸都是湿漉漉的，可她向前走，一步一步都是那么稳。</p>

未迟回到怀仁殿时，才熬好药的内侍才听到风声，捧着药赶到了殿内，却正逢大变，惊得洒了大半。</p>

靖恭六年三月二十四日暮时，大夏第五位帝王驾崩于怀仁殿。</p>

太和宫的金钟撞响了九下，响彻了半个京城。天子大丧，举国缟素。</p>

“恭喜王爷。”</p>

雍王府中，苏嫣然数着九下钟响，然后对着正煮着酒的容洵微笑着盈盈一拜，行了个逾矩的大礼道。</p>

容洵轻轻勾了一下唇角，没有说话，也没有让苏嫣然起身，他自顾为红泥小炉添了一块炭火，然后用手指摩挲着一只薄胎的青瓷小杯，他用心端详着那个杯子，仿佛多钟意上面的纹理，半晌他才开口:</p>

“恭喜？本王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死了，你同本王说恭喜？”</p>

“殿下多年夙愿达成岂不应该恭喜？”</p>

“达成……”</p>

容洵垂着眼，曲起的指节一下一下地敲在小桌上，混着细密微冷的雨声，他说:</p>

“不，尚未达成呢。今日还不是夙愿达成之日，今日该是……”</p>

红泥小炉中的酒已煮沸，几枚青梅在其中沉浮不定，他为自己和苏嫣然各斟满一杯，酒气弥漫，已然醉人。</p>

他举杯慢饮，半醉半醒间，半悲半喜，半真半假地开口，他说:</p>

“今天啊～是悼念骨肉至亲之日……”</p>

————</p>

翊政七年至翊政十一年，距今十来年前。</p>

京城之中，从朝堂官场到市井乡间，裕王容洵的名号在人们口耳相传下妇孺皆知。</p>

裕王去过南边赈灾，负责过流民安置，曾辗转在工部，礼部，户部任过职，做事从来干净利落，声名在外，也深受圣眷。</p>

然而就是自翊政七年起，原太子因巫蛊岸被废，朝中波澜乍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