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章 江山空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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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兴二十一年十二月三十日</p>

大雪满城。</p>

临近年关，京城里的热闹连漫天风雪也挡不住。只是天色晦暗，寒意刺骨，故而这些热闹多体现在那些茶楼酒肆或者有挡板的茶棚小摊中。</p>

一个老人从皇城里头出来，独自一人从永安门绕到朱雀大街，路过那些鳞次栉比的商铺酒楼后又钻进了一条小巷子。</p>

这条小巷子的尽头有有家颇大但是粗糙的茶棚，不过说是茶棚，但茶其实是夏天，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里面多半卖的还是大碗的热酒以及大锅里出来的肉汤或者是鱼汤。</p>

老人似乎极熟门熟路地推门进去，也带进去一身风雪寒意，他关上门，朗声招呼茶棚里仅有的那个伙计烫了酒来。那伙计则立即答应着，手脚麻利地端上了微微烫唇的花雕和大块卤煮好的带着肉的骨头来——这是他们这样底层百姓的享受，只要花上很少的一点点钱就能尝到肉味，吃饱喝足，驱散寒意。</p>

“微大人来了，今日太和殿上，皇帝陛下讲了些什么东西啊？”</p>

来一个地方久了，总会有相熟的人这样打招呼，没有人会相信有一个朝廷一品大员会混迹在这样破落底层的地方，加之微子启穿的普通，吃的也普通，在这种小茶摊里也没点过几次顶贵的东西，与所有人眼中的达官贵人截然不同。所以就算微子启说实话也没有人会相信他真的是当朝相爷，是历经四朝而不倒的辅政大臣。</p>

这里的人们这样的问话，大多是带一点嘲弄的问候，是大家一起找个乐子的意思，而微子启往往就从善如流地答了:</p>

“今日朝会，陛下问政于我，先谈与北莽榷场贸易之事，后谈天下苍生，问百姓心中之所想所愿，故而，子启还得请教在座各位，心中愿景是如何啊？”</p>

“哈哈哈，啧啧～微老头可以啊！每次学的都那么像！这要是老微换一件好衣裳，咱们大家伙可真要认不出来了！！”</p>

“是啊，是啊！老微，咱们这，这什么，心中愿景告诉你，有用吗？！”</p>

有汉子脚踩在凳子上，一手端酒，一边对着微子启大声笑着打趣道:</p>

“你不是说你是相爷吗？我们这些人说的话能传到皇帝陛下耳朵里面吗？”</p>

“你且说来试试。”</p>

多年世情历练，微子启别的不说，这养气的功夫实在是一等一的好了，故而被人这样轻慢也并不生气，只低头喝酒，然后对众人和气笑道。</p>

于是这个四壁漏风的小茶摊内又爆发了一阵哄笑。诸人都凑热闹般的，用并不认真的样子说出自己心中最真实的，但觉得仿佛是妄想般的愿景来。</p>

在一片七嘴八舌的嘈杂里，微子启听到他们说:</p>

“……我不要别的就想再有百亩水田，再不要去给那些这个老爷那个老爷卖力气卖命！”</p>

“我想要一头牛，这样我们家就能……”</p>

“我这辈子就想能娶上一个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行吗？！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啊！！”</p>

“啧～你们不行啊！人穷志就短了？我以后可是要做微老头这样的大～官～的！哈哈哈哈——”</p>

“好志向！好志向！哈哈哈——苟富贵，勿相忘啊，哈哈哈！”</p>

“我没什么大抱负，就想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总之，要天天能吃上肉，我这辈子也算是能闭上眼了……”</p>

“……你们这些没出息的，要这个有那个，我就想见见我们皇帝陛下，你们说我们陛下……”</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