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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啊!明天就要嫁到大部落去了,阿爸可真舍不得你啊!”</p>

“阿爸,我会把你也接过去的嘛!”</p>

“真是我的好囡囡!对了,一直黏在你身后的巴利安他们三个小子好像很喜欢你嘛!你会也对他们有意思吧?”</p>

“我怎么会喜欢那三个家伙。一个木讷,一个脾气火爆,最后一个就是个残废!要不是在这个小村子里没什么有意思的事,而他们又每天都会拿些新鲜东西来逗我,我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怎么比得上德鲁克,他可是有着大圣的血脉啊!我要是能为他生下一个血脉纯净的娃,那将来在族里还不是呼风唤雨!到时候,阿爸你也能够享福了!我们可不能一辈子呆在这个破村子里!”</p>

“嘿嘿!我的女儿果然懂事!”</p>

********</p>

巴利安是含着泪迈步到小安屋前的。</p>

他来时正好撞见了失魂落魄的图尔,图尔将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p>

但巴利安仍旧要带小安逃,亦或是说参加一场葬礼,他臆想之中的那个名叫“小安”的少女的葬礼。</p>

“咚”“咚”。</p>

小安开了门,她见到巴利安之后一阵错愕,待回过神来又近乎冷酷地问道:“巴利安,你知道明天是我的什么日子吧?”</p>

“小安,跟我走吧!你跟着那个德鲁克是不会幸福的,他对女人不好,他只是贪图你的年轻和你的容貌而已......”巴利安祈求般望着小安。</p>

小安陡然提高了音调:“请你不要侮辱我的夫君!”</p>

“我们逃吧!”巴利安仍旧不愿放弃,他握住小安的手腕,从未攥得如此之紧,生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小安连带着过往的一切都会化为泡沫破碎。</p>

“逃?”阴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尖锐的直刺耳膜。</p>

带着兽牙项链的牛族祭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巴利安身后。巴利安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掌打翻在地。</p>

“违族规者,拔角,处以火刑!”祭祀一脚踏在巴利安背上,轻描淡写地对巴利安的命运下了宣判。</p>

小安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巴利安,心头也不住微酸,往日的嬉笑浮现在脑海之中。</p>

她抬手想去劝阻祭祀,却又蓦地在空中一停,挣扎着又垂了下去,她转过头避过了巴利安泛红的双眼。</p>

*******</p>

朝阳初升,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p>

布尔巴斯迷迷糊糊地从自家床上悠悠醒来,脑子还有些晕沉。</p>

“巴利安违反族规,要在部落处刑台被公开处死了!”戈尔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道。</p>

布尔巴斯愣了一下,猛地从床上窜了起来,一言不发便冲出了家门。</p>

他狂奔着,跌倒后又爬起,撞破了头,划破了皮也浑然不知,眼泪迎风不自觉地流淌。</p>

震惊,歉疚,懊悔,愤怒,难以置信,一个紧咬着嘴唇忍住哭泣的牛族少年在林间狂奔着。</p>

*******</p>

今天是个轰动的日子。部落中有人违逆族规,要处以火刑。</p>

上千名牛族将祭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怒骂着,男人用锋利的石头砸向被钉在木架上的罪人,女人不停地用手指戳着他的脊梁。</p>

这是一群信仰族规的族人,他们或者说族规不容亵渎。</p>

巴利安被被拔去了牛角,凝固的鲜血沾满了他的毛发,身上又不断新添着被石头砸伤的伤口。</p>

他垂着头,已经奄奄一息了,甚至连对疼痛作出反应的能力也丧失了。</p>

“我也有个新娘子,她叫小安。”巴利安嘴唇微动,低声的喃喃着,声音淹没在怒骂和嘲笑声中,“她真的很美,我的两个好兄弟也喜欢她。不过她最终还是和我走到了一起,哈哈!可惜她死了,就在昨晚。今天我也要随她而去了。真不想死啊!我还没成为一名真正的勇士,还没和小安生娃,还没有登上祖山,还没和大家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还没......还没活够呢......”</p>

行刑者举着火把扔到了倒满油的柴堆上,火焰肆意的舔舐着巴利安。</p>

“兄弟们,你们要活着。”巴利安轻声地讲完了这一句,闭上了眼睛,随后便不再动弹,火焰已经吞没了他大半个身躯。</p>

在场所有的人都认为这个还未成年的毛头小子死了,以他的伤势能撑到行刑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p>

就在此时,巴利安又不甘地睁开了双眼,他怒目圆睁!</p>

“小安是我们的!祖山是我们的!”巴利安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咆哮着。</p>

全场寂静了,在他们眼里巴利安是个不容可赦,违逆族规的叛徒,但他们还是从巴利安最后的咆哮之中感受到了什么,那是隐藏在血脉深处的先辈的血性。</p>

无情的大火下一秒便彻底吞没了巴利安,他那狂狷桀骜的笑声也戛然而止。</p>

族民们顿感没劲,带着一丝狼狈,纷纷散了去。</p>

一个不远处的小矮坡,布尔巴斯放声地哭着,瞳孔中的那堆大火埋葬了他的兄弟,埋葬了他的青春,埋葬了一个懦弱的灵魂。</p>

他仰天大哭着,颤抖着,痉挛着,猝倒在山坡上。</p>

一双大手又将其抗起,伴着一声长叹,迈上了回家的路。</p>

*****</p>

“阿爸,我要走了,对不起。”布尔巴斯背着小小的行囊,站在戈尔齐面前。</p>

戈尔齐无奈又欣慰地看着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后者眼神平静又透着一丝坚毅,戈尔齐明白自己是拦不住他了,便摇了摇头,挥了挥手。</p>

布尔巴斯望着眼前鬓泛白霜的父亲,也不由鼻子一酸,他决心自己在掉泪前离开。于是他便转身离去了。</p>

他的身影嵌在逆光里,朝着祖山走去,那里承载着他们的梦想,也有着他所需的能够改变规则的力量。</p>

从此以后,村中的老人便再也没有看见过往日顽皮嬉闹的四个活泼身影了。</p>

*****</p>

梯道快到底了。</p>

这座牢狱的最底部的囚室位于地下几百米深处,是用来囚禁能够威胁到整个牛族安危的最为穷凶极恶的罪人,至今已经空置了百年有余。</p>

布尔巴斯走在前头,一如五六年前那般边走边问道:“这些年——你去了哪里?”</p>

“参加了勇士选拔,后来就成了这里的鬼。”图尔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不应该去的,不值得。”</p>

“值得。虽然我那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是也是值得的。我要去巴利安睡着的地方闹一闹,他太爱热闹了,这五年怕是闷坏了。”</p>

******</p>

“啪!”</p>

一只大脚踩碎了地上的枯枝,继而一个魁梧雄壮的身影踏出了丛林。</p>

布尔巴斯裹着不知名的兽皮朝部落走去。</p>

他的皮肤变成了暗青色,两只粗大锋利的牛角像两把利剑直指苍穹,四肢肌肉虬结如老树根,胸膛上的肌肉如钢铁般垒起,浑身散发着野蛮雄浑的味道。</p>

这是五年生死历练带来的改变,如今布尔巴斯下山了。</p>

五年的时间,部落的一切也已经物是人非,道路变宽了,房屋变高了,街道来往的牛族都注意到了这个“大家伙”,心想着这一定是从某个偏远的牛族村子过来的勇士。</p>

布尔巴斯凭借着记忆朝当年巴利安被处以火刑的祭坛方向走去,对于从四周投来的好奇视线置若罔闻,踏步间便来到了一座庄园的门口。</p>

“止步。这里是圣嗣德鲁克的庄园,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两名手持战斧的牛族战士拦住了布尔巴斯,显然他们也忌惮于布尔巴斯魁梧的身材,因此没有第一时间用武力驱逐,而是想用“圣嗣德鲁克”的名头让这个莽撞无知的大汉知难而退。</p>

原来的祭坛经过改迁,如今已经变成了德鲁克的私人住所。在生存土地并不宽裕的牛族之中,德鲁克一个准勇士却堂而皇之地享有一个占地几十亩的庄园。</p>

“圣嗣?那是什么狗屁玩意儿!”长年未开口说完,布尔巴斯的声音干枯得像个老头。</p>

不过相比之下他的力道就显得有些骇人了,只见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挥,两名大汉便像苍蝇一般被拍飞出去七八米,生死不知。</p>

******</p>

小安今天又被德鲁克殴打了。</p>

这五年来,她彻底发现了德鲁克不仅丑陋年老,还傲慢暴戾,不思进取,甚至还有一些特殊的“癖好”,几个和他一样的妾室都被玩弄虐待致死。而她纵然为德鲁克诞下一女,可因为是个没有继承大圣血脉的女孩,糟糕的情况也并未得到改善。</p>

她又独自坐在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溪旁啜泣,每次被虐待后,她都会忍不住幻想,如果当初选择和巴利安离开的话,恐怕现在会幸福得多吧?</p>

“小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呼唤从身后响起。</p>

小安蓦然回首,仰望着面前如一座小山似的男人。</p>

布尔巴斯揉了揉头上杂乱干枯的头发,脸上仍旧挂着五年前那般憨厚的笑容。</p>

“布尔巴斯?”小安不敢相信眼前的强壮男人会是五年前那个羸弱多病的傻子。</p>

“是我。”布尔巴斯笑得更灿烂了,他温柔的将小安扶起,“跟我走吧。”</p>

“哟!这位客人是谁啊!”这一幕正好被德鲁克撞见。</p>

只见他大摇大摆地踱步到小安身边,极其温柔地道,“小安,这是你熟人啊?也不介绍介绍!”</p>

小安知道这个样子德鲁克已经处在暴怒边缘了,她不敢回话,身子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p>

布尔巴斯也没有开口。</p>

“你倒是快给我介绍介绍啊!”德鲁克一把拉过小安,大手绕过她的脖子伸进她的领口,肆意的揉捏着她的**。</p>

他显然愤怒极了。</p>

“我叫布尔巴斯。”布尔巴斯的声音变得冰冷如铁,杀意从心头陡然升起。</p>

“哦。”德鲁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随即解开了裤腰带,大手压着小安的头往他的裆部去。</p>

布尔巴斯的手如铁钳般夹住了德鲁克的手臂,令其动弹不得,他对着一旁的小安说道:“你可以和我走,我能保护你!”</p>

小安眼眶泛红,她又面临着五年前那般的抉择,是勇敢地去追逐不可知而生死由天的自由,还是选择屈辱却又高人一等的生活。</p>

“你可以走了,我并不认识你。”小安说罢便主动将头凑了下去。</p>

“哈哈!”德鲁克一拳将仿佛失去所有力气的布尔巴斯打倒在地,大肆嘲笑着,“你可以滚了,老子心情好放你一条狗命!”</p>

“原来那一晚巴利安是这种感受啊!”布尔巴斯苦笑着仰望天空,小安闻言头微微一顿,随即便更卖力地为德鲁克“服务”起来。</p>

*****</p>

冲天的煞气凝成了实质,化作一道血红之气刺破天际。</p>

布尔巴斯提着德鲁克的牛头迈出了庄园,而庄园外早已集结了牛族部落短时间内能够集结的所有兵力。</p>

十几名祭祀率领着近千牛族勇士将布尔巴斯重重包围,这是可以和人类一支军队抗衡的力量。</p>

“逆贼!你是谁!”为首的红袍祭司大喝道。</p>

“一个想要爱情的魂,一个想要友情的鬼,一个想要复仇的魔!”布尔巴斯将手中的牛头随手扔在地上,一脚踏爆,然后迎着大军走去。</p>

一尊红气缭绕的虚像从布尔巴斯背后浮现,那是多么雄伟的存在啊!</p>

头顶苍穹,脚踏大地,散乱的须发怒风飞扬,犹如神祗一般,在向整个世界怒吼!</p>

大地开始崩裂,布尔巴斯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朝着他们走去。</p>

一间死寂的密室中,一个干枯的身影猛地从枯坐中惊醒,声音也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这是——祖像!”</p>

*****</p>

布尔巴斯自觉地走进了囚牢。</p>

图尔站在囚牢外望着布尔巴斯的背影:“你可以走,我拦不住你,也不会拦你。”</p>

“这处地方对于一个无处可去的游魂来说是个不错的归宿。”布尔巴斯舒缓地坐了下来。</p>

图尔凝视着他良久,最后默默地把牢门拉上。</p>

*****</p>

“曾经我有个新娘——叫小安,还有两个好兄弟,那时候可真幸福。”</p>

黑暗中不再传出声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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