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论故事板的排列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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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煤球之后，父女俩的内心澄如明镜。</p>

嬛婍在想，迟早有一天，她会重新变成穷奇。</p>

这几天的经历中，煤球几乎给她指明了大部分恶人失败的原因，她已经学会如何甄别错误答案，要穷尽人身的命力，将叶北这只奇怪的伥鬼，用友情与亲情做武器，牢牢抓在她（它）的虎爪之中。</p>

叶先生在想，他的鬼生迟早有一天会走到终点。</p>

就像是修罗骨给了他心跳和循环往复的鲜血一样，他得将其他的器官功能拿回来。</p>

然后，和不人不鬼的生活说再见。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的，用人类的身份活下去。</p>

在那之前，他可能就得和闺女说再见——毕竟嬛婍只是他的女身，并不是真正的女儿。</p>

而凶兽穷奇，会成为他这辈子最大的对手。</p>

......</p>

......</p>

叶先生想要变得更强——</p>

——前几次天枢的任务中，伥鬼之身已经不算是依仗，而是弱点，是几次三番被人逮住机会，差些导致叶北魂飞魄散的致命弱点。</p>

肉身是灵魂度过苦海的航船，他不能一直跳船上船跳船上船。</p>

恰巧苏连枝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要像一块海绵一样，从连枝老师手下学来一招半式。</p>

经过十二天不休不眠的训练，叶北同学基本上啥也没学会，也啥都学会了。</p>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连枝所用的技击武术极为复杂，以三门拳掌为主，是吴氏八极，游身八卦，以及盐山一支马氏十形六合心意拳，加之三十种综合格斗为辅。糅合体术之长，为苏连枝自身所创的【苏流】。</p>

劈掌腿法打门外之敌，拳肘膝肩挫门内之敌，心意十形六合拳加之柔术可用四两拨千金，以关节技和地面格斗术挫败身形比自己强壮的敌人，是以弱胜强的拳，也是狐仙娘娘寻访名川拜师学艺，赐给二姐连枝的傍身技巧。</p>

正因为连枝老师教授的技击武术太过复杂，叶先生只记住了形，却难以记住神髓。</p>

时间是十一月一日。</p>

衡阴市的人民广场，早晨五点四十一分。</p>

他打着赤膊，背着一架大木椅，椅子上坐着苏连枝，连枝怀里抱着闺女，闺女手上捧着锦毛鼠，给叶爸爸当负重训练。</p>

他从早上四点开始，绕着广场大道跑了整整一百五十来圈，给伥鬼的身体做热身。</p>

“呼——”</p>

待叶北浑身冒汗，汗珠晶莹剔透，连枝便俯下身子，往他脸上舔了一口。</p>

黑狐狸砸吧着嘴：“可以了。”</p>

汗水里已经没了盐分和肌酸，油脂也很少。</p>

这时的叶北，是最虚弱的时候。</p>

凌晨时分，天地一片黑暗，大部分植物还在做呼吸作用，没来得及产氧，更别说什么空气清新了。</p>

疲劳让叶北的大脑开始与万物争夺氧气，每一次呼吸都卯足了劲，要让伥鬼之身的血液，回忆起生前的输氧本能。</p>

苏连枝一跃而下，将闺女放下。</p>

她轻轻掂起脚跟，单以野兽的步子，用【爪子】抓住路面。</p>

“来！小北！你的四百五十一次挑战！开始啦！”</p>

连枝朝爱人摆出拳樁。</p>

叶北神志恍惚，用铁线流苏耳坠绑住了右拳，免得一拳送老婆去地府喝汤。</p>

紧接着，便是拳脚相向的对练。</p>

另一头，不过十来步的距离，阿嬛捏着小老鼠的后颈肉，将前些日子问过的话，又问了一次。</p>

“你真的和帝江没有任何联络了？”</p>

锦八爷慌张地摇头晃脑：“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上回给虎奶奶拉的那个群组，已经没有一个妖怪啦。”</p>

阿嬛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奶酪，塞给锦毛鼠。</p>

锦毛鼠嗅见乳酪的香味，眼睛都直了。</p>

嬛婍说：“你没说谎，这个赏你。”</p>

小耗子连忙笑嘻嘻地点点头，抱住了奶酪一口啃下，这黄澄澄的多孔块状物多了一个缺口，锦毛鼠却愁眉苦脸的。</p>

“您就别玩儿我啦。”</p>

它手中哪里是奶酪，只是阿嬛拿螺帽和食物色素做出来的整蛊道具，锦八刚咬下一口，里边就露出了铁屑和钢花。</p>

“哼……牙口真好。”嬛婍笑了，又从口袋里掏出乳酪，“这一块是真的哦。”</p>

锦八爷紧张地点点头：“问！您接着问！”</p>

嬛婍问：“它和你说了什么？”</p>

锦八爷模仿着帝江的语气，挤眉弄眼绘声绘色，要把这一题答得尽善尽美：“去找你的救命恩人，把生命中最后一点光和热都奉献给他/她/它。”</p>

救命恩人说的自然是穷奇了。</p>

大老虎吃了锦阿八一家七口，唯独留了它一命，这在物竞天择的野兽世界中，已经是救命之恩。也符合帝江的【混沌理论】。</p>

阿嬛一挥手，又是一块奶酪落进小耗子怀里。</p>

锦八这回学乖了，先用爪子试了试硬度，没问题之后才开始进食。</p>

嬛婍瞥见锦毛鼠嘴里的两颗大牙，是鼠妖浑身上下最厉害的法器。</p>

——小耗子腮帮肉嘟嘟的，不停咀嚼着手中的食物，突然遍体生寒。</p>

它问了个送命题：“虎奶奶？你是不是饿了？”</p>

“没什么，你接着吃。”嬛婍将小耗子用一条细绳绑在护栏的铁杆上。</p>

她知道这条小绳对锦毛鼠没什么用，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就像是在宣布领土主权那样。</p>

“我去去就来。”阿嬛脱下帽子，给小耗子当临时避寒的被窝，“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p>

叶爸爸的每一句话，阿嬛都学到了神髓，此时此刻，她要去学人类的格斗术。</p>

因为，她的天敌在变强。</p>

——她也不能落下。</p>

万事万物日新月异的变化着，原地踏步就会被甩在身后惨遭淘汰，这也是嬛婍从陈小五和叶北身上学来的东西。</p>

这些日子，嬛婍跟着叶北耳濡目染，暗搓搓悄摸摸的学拳，为的是有朝一日能用这孱弱的身体，狠狠地揍叶北一顿。</p>

原本叶北被老婆揍得满地找牙（物理），毫无还手之力。闺女上来干架时，局势稍有好转。</p>

阿嬛跟着叶北的步伐，父女俩以四手欺苏连枝两手，得了一招半式的便宜。</p>

苏连枝舒展着拳脚，往后退开几步，两腿踩入劈掌卦位。</p>

见她两手抽打拿推一气呵成。</p>

嬛婍和叶北便再也追不上苏连枝灵巧的下盘了。</p>

叶北和闺女刚找回点感觉，却叫这一退破了万法，气势在一瞬间化为无形，憋得慌。</p>

于是父女俩顺理成章的开始互殴，看架势还挺有模有样的。</p>

连枝上前拉开闺女，提示着叶北：“掌握好距离感。”</p>

技击中，距离感最为重要。兵器百家也有寸长寸强的说法。</p>

叶北若有所思，像是明白了，又好像完全没明白，只得再次向连枝挥出撑捶试探，用身体去向老师讨教。</p>

往往在攻防转换的瞬间，要垫步追击时，他却难以打开连枝双手的大门，难用拳头直接轰入对方的气穴脉络。</p>

这便是身体跟不上思路而导致的生硬。</p>

他的武学之路，还很长。</p>

“休息一下。”苏连枝向老公抛去一瓶饮料。不是什么忘忧茶，而是简单的生理盐水。</p>

叶北缺盐缺水的症状得以缓解，可四肢百骸中的疲劳感也侵袭而来，就像是干涸的土壤里重新灌进水，得缓上好久，才会有新的生命长出来。</p>

在他休息的这段时间里，苏连枝也没闲着，继续给闺女做松骨治疗，要闺女明白物理家法的厉害。</p>

空气中留有连枝的汗水蒸腾而出的水雾。</p>

听拳脚相撞，布料振空的飒响。</p>

叶北心中却有种莫名的危机感。</p>

他看着阿嬛的炙热眼神，不畏疼痛，专注认真的样子。</p>

——她变成人之后，聪明多了。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产生变化，每一天，每一天，都是新的嬛婍。</p>

叶先生在想——嬛婍……不，穷奇一定也明白了它的【命运】，它正用人身的惠利，努力去追求练拳的【因】，想要收获肉身变强的【果】。</p>

可是……她的身体有异，与叶北的距离使然，越是往前，身形便长大一分。挥拳时产生的劲风和阻力也越大，反之，越是退后身形越小，虽然看上去灵巧不少，但是力量也在变小——阿嬛偶有得手时，她要钻入苏连枝怀中击打关节来削弱对方的战斗力，却让连枝肩腰跺地团身靠打，被力量的差距撞得头昏眼花。</p>

最后，黑狐狸干脆闭上了双眼，捕捉着空气中涌来的拳风，来应付闺女的攻势。</p>

……</p>

……</p>

在叶家人磨砺体质时。</p>

——天枢总署，天寿系科的诊疗室里。</p>

苏星辰按着胸口的听诊器，嘴上叼着薯片。</p>

他喋喋不休，不折不挠地追问着：“这里真不能抽烟？”</p>

玉树主任盯着血压计：“不行。”</p>

璎珞用罗睺的手臂接着给小领导喂薯片：“不行。”</p>

苏星彩拿着一把水枪，指着星辰的脑袋。意思是只要星辰敢点烟，她就敢“开水”。</p>

复查很快就结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