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李白穿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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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们不认识李白，一人站出，走到李白面前“感谢老丈”仗义出手。</p>

李白仍是没有认出高力士来，冲对方一抱拳，转身要离开，不料背后却传来击掌赞叹之声。</p>

“谪仙人，好剑法。”</p>

李白心口像是被重重揍了一拳，愣在那里，眉毛和胡须抽搐几下，转过身来端详着坐在大石上烤火的老人。</p>

这人竟认得自己？李太白很是惊讶，自己一生飘零潦倒，知交好友或死或散，早已许久不曾见过什么熟识的人了。</p>

能唤自己“谪仙人”名号的，当是十几年前在长安供奉翰林时期的故交。</p>

谪仙人的名号，更是对自己举荐有恩的四明狂客贺知章所赠。</p>

李白仔细打量着对方，忽而瞪大了眼睛，却又不敢相信这竟是真的。</p>

这老者像极了那人，可那人终日陪在天子身边，富贵非常，怎可能会流落这荒山野岭，为一群宵小欺辱？</p>

李白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喊出那个名字。</p>

“你，你是——”</p>

“怎么？不敢认么？”倒是高力士胸襟坦荡，挺了挺身子，扬起脸来让对方看个清楚。</p>

“真，真的是你？”李白的嘴角抽搐着，高力士能落到这步田地，他是断然不曾想过的。</p>

“是我，高力士。”高力士郎然应道。</p>

李白再次上下打量着对方，忽而激动涕零。</p>

高力士虽仍着锦衣，富贵气息仍在，可相比当年一人之下万明之上的风采，仍是显得潦倒非常，发髻蓬乱，胡须也是几日不曾修饰了。</p>

李白蹬蹬蹬几步上前，扑在高力士身前，曾经的恩怨顿然烟消云散，似老友重逢，抓住了对方的胳膊。</p>

想当年，他是极看不起这位尊贵非常的宦官的，不过，坦诚一点来讲，诸多长安人物，自己又曾把哪个放在眼里呢？</p>

天子来诏，都不从的。</p>

在李白的眼里，那些朱紫权贵，不过是一群俗人，就连眼前这位位极人臣的高力士，也曾被自己使唤，为自己磨墨脱靴。</p>

想不到他竟也有落魄的时候，就像所有陷在长安政治漩涡里的官吏一样，身不由己，渺小卑微。</p>

他也是个普通百姓。</p>

李白怜悯之心顿生，进而又觉得对不起他来。</p>

仔细想想，高力士这个人虽说权势熏天，也不过是喜欢顺着天子的意思说话办事罢了，待人处事，却也不曾欺压过谁。</p>

是自己鲁莽了。</p>

李白忽而觉得脸上一热，惭愧的厉害。</p>

高力士擅于洞察人的心思，找个话题，把他从回忆里拉出来，闲聊了几句家常。</p>

李白亦关心起长安之事，不管经历几多世故变迁，他作为诗人的赤子之心总是不变的，也不懂得变通，径直问了几句。</p>

有些事自不便说，李白又不懂政治和为官之道，高力士只说现在李辅国是天子面前的红人，老皇爷身边只有九仙媛在照顾了，自己走了多日，也不知老皇爷一日三餐可好。</p>

寥寥几句简单非常的话，在高力士嘴里说出来，却把其中的辛酸凄楚说的十分明白。</p>

李白这个人看不透世事，却很通人情，他可以通过感受别人的情绪，来了解别人的遭遇。</p>

现在改朝换代了，李辅国权倾朝野，老皇爷日子过得凄苦。</p>

李白见过李辅国其人，是个丑鬼，骨子里透着一股子阴险，不是个好人。</p>

初春时节，午后一过，天色就暗得快，风也很快凉下来。</p>

得抓紧赶路。</p>

“你的腿——”</p>

李白忽然意识到高力士的双腿异样，肿胀的就像吹起来异样，虽说有布袜裹着，却也能看出其中的痛楚。</p>

“寒湿症，不妨事的。”</p>

高力士忍住噬心之痛，强笑着说道，一边招呼小太监给自己穿上靴子。</p>

那靴子本是特别缝制，比平常时穿的肥大许多，奈何一路寒湿症愈加厉害，腿肿胀的更厉害，一时竟不好穿进去。</p>

每穿进去一点，高力士的身子都要抽动一下，牙关咬紧，仍是疼的厉害。</p>

李白看得难受，忙道：“这样不行的，得找些油膏来。”</p>

油膏自是有的。</p>

几个小太监怕路上赶不到驿站客店，便带了几样炊煮之物。有一个铜罐里装着白花花的猪油膏。</p>

“冻疮，肿胀的地方，涂抹些猪油不妨事的，穷人家买不起药，冬日寒春便用这个当药使的。”</p>

李白一边说着，一边用勺子挖些猪油在火上稍微烤一下，涂在高力士的腿上。</p>

他的裤子、袜子早被剪开，只是裹在腿上，也在上面涂了厚厚一层猪油。</p>

如是穿起靴子来，果然方便许多。</p>

高力士站起踩几下脚，当真舒服许多，高兴，直夸李白的法子好。</p>

“哈哈哈哈。”李白笑得更开心，心口郁结多年的块垒乍然消散，想不到曾经的恩怨，竟是以这般情景化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