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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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直率善良，明辨是非，是个好太子。”水名灵不暇思索。</p>

跳跃的烛光映在她清冷的脸上，她一半脸融在光影里，一半脸隐在幔帐投射的阴影下，神色诚恳。</p>

云慈太后握着她的手来回扶了扶，感觉到少女的嫩滑，不由想起自己当年豆蔻岁月，曾几何时，她也走过曼妙的青春？现在回忆起来，仿佛依旧在昨日。可物是人非事事休，她老了，许多事都力不从心。</p>

“小名灵。”她唤一声，水名灵抬头看她，她望着木架上的一盆观景松，“在这群孩子中，你最懂事，最听话，也最让人心疼。”</p>

水名灵不言语，她自顾自的道：“哀家想给你一个归宿，也好了了哀家一桩心愿。”</p>

“奶奶想让奴婢伺候太子吗？”水名灵淡淡开口。</p>

云慈太后收回视线望她，点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比谁都适合现在的胤儿。”</p>

这也是她让王嬷嬷把水名灵带回来的本意，撮合一段美满姻缘。</p>

寂静的夜里，永寿宫没有一丝声响，云慈太后年纪大了，睡眠浅，宫人们都不敢弄出半点响动，连走路也垫着脚尖。</p>

水名灵沉默，寝殿里只有细微的呼吸声。</p>

云慈太后知道她在思考挣扎，开导道：“从你方才对胤儿的评价来看，你对胤儿的印象也不差，何况你还为胤儿挡过刀，哀家不信你对胤儿真的半分情分都没有。”</p>

宫水深黑，大小势力交错复杂，人人为利益熏心，若非有情，谁愿意冒死替他人挡刀？</p>

原来，云慈太后看中的是这一点。</p>

水名灵了然，清冷的眸光沉了沉，“奶奶，您恐怕也知道奴婢的出身。”</p>

提到水名灵的出身，云慈太后微不可查的顿了顿，转头认真观察水名灵说话时的表情。</p>

而她抬头望着前方虚无，嗓音落寞，“奴婢是罪臣之女，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又何德何能与太子殿下……”</p>

她表情真切又自卑，缓缓侧身，握着云慈太后的手微微颤抖，“奶奶，奴婢过不去心里这道坎，更不敢高攀。”</p>

她打小没有爹娘，小小年纪入了宫，没少挨欺负，所以养成了不爱说的性子，外表瞧着冷淡，实则内心胆小，生出这样的想法也难怪。</p>

云慈太后吁气，眼底的一丝紧张稍纵即逝，怜爱的揉揉她的发，“傻孩子，为何要同自己过不去？哀家相信你，你为何不相信你自己。”</p>

“可……可是……”水名灵哀愁的低下头，似要将头伏到地下，眼眶隐隐有泪光闪烁，“老天爷都不允许奴婢和殿下在一起，是奴婢辜负了奶奶的信任！”</p>

凡是讲究一个天意，她心中有结，也只得循循善诱，慢慢来。</p>

云慈太后深知水名灵的脾性，越逼她反而越会让她退怯，于是宽慰的拍拍她的手，“孩子，你也不必现在就作出决定，奶奶可以让你多想想。但你要知道，胤儿的身边永远有你的位置，你将来要和妙雪一起好好辅佐胤儿，助他顺利登上大宝，懂吗？”</p>

原来，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p>

对于她们这些没有背景，没有家世的小宫女来说，能成为太子的妾，就是这辈子最大的殊荣。云慈太后给她作妾的诱人条件，买她为太子出生入死的衷心，确实是个划算买卖。</p>

水名灵纠结的思索片刻，缓缓抬头，对上云慈太后和蔼的目光，她抿了抿唇，“嗯，奴婢会好好考虑的！”</p>

云慈太后见她似有所心动，笑着握了握她的手，“这才是哀家的小名灵！”</p>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陪哀家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也累了，快早些回去歇息吧！”她欣慰的舒展眉眼。</p>

水名灵答应，俯身退出去。</p>

站在苍茫的墨色之中，她脚下踏着石灯投射的微弱光芒，方才还胆怯不自信的表情泯灭在深不见底的杏眸中。</p>

踏过青石板铺就的宫道，她转身，孤高清冷，眉头紧锁。</p>

看来，不能在此地久留。</p>

回到住处，水名灵找来热水，混了一颗药丸吞入腹中，洗漱干净，熄灯上床。</p>

天色将亮，晨光熹微。</p>

水名灵早早起身，赶到殿内时，王嬷嬷已经替云慈太后穿戴完毕。</p>

她入门，云慈太后恰巧从帘子后面又王嬷嬷扶着走出来，看见她，笑得慈祥，“小名灵来了！快来！”</p>

云慈太后对她招手，她乖巧的走过去。</p>

这时，门外也传来熟悉的声音，“太后福寿安康！”</p>

水名灵随众人的目光回头，瞧见姚露一脸花见花开的表情，规规矩矩的半俯身，等云慈太后免她的礼。</p>

为了讨好云慈太后，姚露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脸皮厚一些，相信她老人家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在永寿宫的这几日里只要把该做的都做了，不落人话柄，等回了东宫，不还是照样锦衣玉食，众人追捧？到时候太后计就算再有旁的说法，也不可能再把她带到永寿宫吧？只要她还在东宫，就有太子护着她，又有谁能让她再受气？</p>

如是做好思想建设，再面对云慈太后，姚露笑得越发乖巧。</p>

微风徐徐而来，楼廊下尚未熄灭的灯笼来回摇晃，卷起她衣袂飘飘，美艳动人。</p>

本来清晨的风最是清凉舒爽，一阵阵新鲜气儿迎面扑来，人都要精神不少，可今日的风不好闻，有股浓重的熏香，叫人吸了不舒服，尤其云慈太后年事已高，闻了以后更觉得头晕恶心。</p>

“你用的什么香？！”她眉头一皱，不悦的盯着姚露渐渐僵硬的脸。</p>

姚露一直都用的这种香，自己闻久了不觉得有什么，但见云慈太后要发难，方才意识到什么，忙道：“太后，妾身今日熏香一时用得猛了些，没太注意……”</p>

“哀家问你用得什么香！”云慈太后打断她。</p>

她面色一惊，“太，太后……”</p>

“说实话！”云慈太后脸色暗沉，脸上隐隐有怒意。</p>

她在后宫摸爬滚打多年，能稳稳坐在皇后的位置上，成为如今的太后，靠的是什么？是比别人更深的心计，比别人更高一筹的计谋。这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姚露身上熏香到底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p>

眼见云慈太后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姚露终于绷不住笑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妾身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妾身的婢女拿给妾身的，妾身只是觉得它香，便用了，求太后明察！”</p>

她猜到了太后已经知晓熏香的作用，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但她还不至于蠢到立马就承认，只要她假装不知情，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身边的侍婢身上就行！</p>

说罢，姚露佝头斜睨了随她一起跪下的小宫女，小宫女听到她如是说，正好害怕的在悄悄斜眼看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