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之章 再见,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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宙斯不能抑制,浓重的哭腔使他的声音完全走了样。</p>
一滴滴温热的水滴打到卡蕾忒的脸颊,又顺着她的发际滚落下去。</p>
尽管记忆仍然还是断断续续的,可是宙斯清楚一点,正是卡蕾忒付出了她的全部血液,才助他去除了螽蛊,彻底唤醒了他。</p>
“为什么!你明明有能力可以控制得住,为何还要倾出所有的血液!你好傻啊!”</p>
“呵……”卡蕾忒干涩的咧嘴,艰难的绽放出笑颜。久已闪烁在眼角的泪光,这时已化作一串晶莹的水珠流落而去。</p>
“我累了,父亲……我真的好累。我想德莫斯……比任何时候都要想他……”</p>
“你不能……你不能……我错了卡蕾忒,我知错了,别离开我好吗……”</p>
宙斯搂住她,感觉她轻如一缕微烟,他忍不住小声哭出来。</p>
“父亲……我爱人类的世界,请您……请您……”</p>
卡蕾忒的身躯几近冰冷,全身都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涣散的眼神正在流转不停,努力觅寻着宙斯的面容。</p>
握住她一只寒透的手掌,宙斯感觉自己的心正在淌血。</p>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守护人类的世界……”</p>
宙斯认真决绝的说完一整句戛然闭了口。喉咙里,异常的撕痛令他无力再发出声息。</p>
“……好,好……”</p>
卡蕾忒流露出一丝如释重负般的微笑:</p>
“父亲……让我靠在你的胸前睡会儿可好……”</p>
声音渐轻,留在宙斯掌心的那只冰冷的手,颓然向下落去——</p>
那片停留在天空中火红,在这个时刻悄无声息的退祛了,绽露出了清晨的微白——</p>
十三年后……</p>
冥府,忘川河畔——</p>
“哎呀!稀客啊稀客……”</p>
冥王哈迪斯已成长为翩翩的美男子,身着青色华服,外罩毡花的大披风站立在宙斯的对面,贵气范儿十足。</p>
“听闻全神之神宙斯巡游世界,乔装以不同形象助人类重修家园。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幽冥之界来了?要说全神之神就是与众不同,思路总是变化莫测,我记得你之前的心愿,可一直都是重建提坦神国啊!”</p>
明明听出冥王话里话外都极具讥讽意味,宙斯还是对此付之一笑道:</p>
“守护人类世界是卡蕾忒的遗愿。人界因提坦之争惨受洗劫,如今已重修如初,我总算是不辜负她了……”</p>
“哦?……”</p>
冥王听后狡黠一笑。</p>
“哈迪斯,此番我来冥府的目的,就是要和你做契约转换,我要代替黑暗之神德莫斯留在你的无间地狱。”</p>
“又要转换?”</p>
冥王脸色一变,佯装揾怒:</p>
“我冥府的契约,难道就这样被看轻不成?任凭谁想怎么换就怎么换!?”</p>
“我算出调和之神会一年后转生……下一世,我不想让她再次承受孤单与苦痛。”</p>
宙斯望定忿忿不平的冥王,神色虔诚。</p>
“宙斯,你还是如此的老奸巨猾,居然用调和之神的尊位压我?”</p>
“不敢,不敢……”</p>
见冥王神色忽而有所缓和,宙斯这才知道他是在故意调侃自己,心情一下子轻松许多。</p>
“这次转生,我希望你能彻底封锁他们两个的记忆,我这里也会封锁住他们的神力源,就让他们两个作回普通的人类相守一生吧。”</p>
“这个当然!说来,这次能以两个元灵换得一个出冥府入轮回之道,冥府还真是大赚了。”</p>
“什么?两个元灵?”</p>
闻听冥王如此说,宙斯大是疑惑。</p>
“是啊,确是两个!你看那边……”</p>
宙斯顺照冥王手指方向往忘川河畔另一处望去,正看到赫拉的元灵对他翘首以盼。</p>
“赫拉……”</p>
宙斯轻轻点头,欣然浅叹:</p>
“想不到,陪伴我走到最后的神祗,只有你……”</p>
“难道还不够吗?”</p>
冥王挑动一侧剑眉,笑问宙斯。</p>
“呵呵……够了,够了!”</p>
宙斯回答,表情满足。转头又与冥王相视,两位神祗不约而同开怀大笑……</p>
转眼又过了十三年……</p>
春天的某一日,中国北京,某中学大门外面——</p>
贝娜在树荫徘徊多时,频频翻看腕表。</p>
时间差不多了——</p>
终于听到高墙里面响起悠扬的钟声。很快,众多制服加身的学生构成空前众多的人群,熙熙攘攘的从大门里面涌出来。</p>
贝娜赶忙守在大门侧面,引颈自人群里仔细的寻找。</p>
居然没有看到她——</p>
人群稀散干净了,贝娜有些失望。</p>
是消息错了吗?他们两个不在这里读书?</p>
正要落寞离去,一个纤秀的女孩身影静静的从大门里面走出来,顿时牵绊住了贝娜的眼球。</p>
贝娜紧走几步迎上去。目光流动,急急打量女孩。</p>
一身干净整洁的蓝色制服,优雅的a字短裙,利落而不失青春朝气的马尾辫,五官娇美之中略带几分稚气的面容。</p>
惶然,贝娜感觉自己犹如穿越般的,心中溢出无以名状的复杂感情。</p>
女孩子停下脚步,感觉有些诧异。</p>
眼前这二十几岁的女人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看,表情像是刻意压制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温柔而略带感伤的眼神中流露得尽是久别重逢般的亲切。</p>
自己分明不认识她啊。可看她的穿着打扮很时尚也很考究,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反而是个有头有脸的社会人。</p>
“……大姐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p>
犹豫一下,女孩还是主动向贝娜询问。</p>
“哦……我在等人。”</p>
贝娜想了一下,优雅的笑笑回答,目光依旧停留在女孩的脸上。</p>
女孩扭头看看左右,抬头又问:</p>
“那……你等的人还没有到吗?”</p>
“……嗯,是的……”</p>
贝娜专注的望着她,点了点头。</p>
“以莎!”</p>
背后一声呼唤,女孩应声回头,嫣然一笑,回应:</p>
“夜!”</p>
一个高挑英挺的男孩子拎着书包走到女孩近前,转头看看贝娜,又将目光移回女孩那边:</p>
“怎么了?这位姐姐是你朋友?”</p>
“不是的,大姐姐在这里等人。”</p>
“哦,这样啊……请问需要我们帮忙吗?”</p>
说话间,男孩复看贝娜,热情的问她。</p>
“哦,不用……”</p>
贝娜看着男孩那黑色飘逸的头发,感觉到自己的眼圈正在变热,急忙对他们两个说:</p>
“我再等一会儿,就不打扰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p>
“没关系,那再见喽。”</p>
男孩举手投足之间很帅气很有范儿,使贝娜更为感怀。</p>
“大姐姐,再见了。”</p>
女孩也对贝娜摆摆手,与男孩肩并肩、无比亲密的走远了。</p>
“书包沉不沉,我帮你提吧。”</p>
“谢谢学长。”</p>
“我都说过好几遍了,不用叫我学长嘛!”</p>
……</p>
“再见……”</p>
贝娜目送着他们两个走远的背影,轻声回应着,嘴唇闭上的那一刻两行泪水夺出眼眶。</p>
贝娜在心中默默的祈祷:</p>
再见了!祝愿这一世的你们,能够安静的守在属于你们的角落,再不被轻易打扰——</p>
晚餐时间,北京西山,一所高档私人别墅里——</p>
荷西忙着摆桌布菜。如今的他已是花甲之年,不复当年那英挺纤俊的青年形象,身形微微的发了福,脸上也留下数条岁月的亘迹。</p>
他的身旁,贝娜一边协助他,一边给他讲述傍晚自己的经历。</p>
“哎?你是说你见到你的亲生父母?……这……这是真的吗?你确定没有认错?”</p>
听到关键之处,荷西诧然停住手里的活张大眼盯住贝娜,有些昏黄的眼眸里骤的燃起两点激芒。</p>
“没错的,爸爸,请您相信我。他们显然没有前世的记忆,可是周身那种异于常人的气质,却让我坚信……他们两个,就是我的生身父母!”</p>
“……”</p>
荷西安静了几秒,眼中的光辉慢慢褪去。他垂下头,继续忙碌。似是一声轻叹过后,他低头道:</p>
“别再去了……就让他们两个平平静静的拥享这一生吧,前世的种种,缘分也好,亲情也罢,于现在的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了……”</p>
“是,我明白,爸爸。”</p>
贝娜微笑,认同的点了点头。</p>
大门响动几下,一位举止优雅的帅气小伙子领着个秀气可爱的小女孩走进门厅。小女孩换上拖鞋就直奔饭堂,举着两只小手,欢快的边跑边叫:</p>
“外公,妈妈,我和爸爸回来啦——”</p>
“哦,朱莉,我的小宝贝!”</p>
荷西喜笑颜开的弯腰,抱起小女孩亲了又亲:</p>
“饿了没,洗洗手去吃饭吧!”</p>
“好啊,我最喜欢吃外公做的饭啦!”</p>
说话间小伙子也走了过来:</p>
“爸爸!”</p>
与荷西打过招呼,他又在贝娜额头落下一吻,贝娜含笑回应:</p>
“老公,回来了。”</p>
“乔,带贝娜去洗手吧,晚餐就等你们了。”荷西笑吟吟对小伙子道。</p>
“好,爸爸,辛苦您了。我爸妈想约您周末聚一下呢,看您是否时间。”</p>
“好啊,我也好久没和柏修、阿尔提弥斯出去坐坐了……”</p>
乔,柏修与阿尔提弥斯之子,小贝娜一岁,打小就和贝娜是青梅竹马,成人后便彼此相爱,共同走入婚姻的殿堂,两年后有了女儿朱莉。现在于北京一所知名大学学府任职。</p>
……</p>
晚餐后送走了贝娜一家,荷西独自坐在卧室的落地窗前。</p>
玻璃窗外,明静的夜空与高悬的圆月一览无遗。</p>
又是安宁、祥和的一晚啊……</p>
荷西长舒口气,对月感慨:</p>
感谢你们。是你们的牺牲,才以生命换来了人类的今天啊……</p>
此刻,那些辞世已久的神祗,无论是正义的或是邪恶的面孔,都如过幕般的,从荷西眼前一个个浮现而过。</p>
卡利、波塞顿、艾莉斯、卡摩德、雅典娜、维纳斯、赫淮托斯、克罗托、赫米斯、特里同、赫拉、阿拉斯、德莫斯……</p>
最终,一个披着金发,容颜娇美青春的女孩身影的出现,使回忆的画面最终定格。</p>
“哦,卡蕾忒……”</p>
荷西不禁泪流满面,双手捂脸坐倒在床边。</p>
二十六年前的那天傍晚,是他一辈子想忘都难忘却的时刻。</p>
那天,卡蕾忒孤身去了希腊就再没有回来。荷西、柏修与阿尔提弥斯一如约定,无论白天做什么,每天晚上都会不约而同坐在山岗上等,这一等就是五年。五年间,世界各国都忙于重建。五年间,等待的队伍里多了个小男孩乔。</p>
其实,他们一早就从她那骤然陨逝的神力源清楚她再不会回来,可他们依然坚持的初衷,就是以这个善意的自欺欺人的方式慰藉他们自己,聊表对卡蕾忒的思念。</p>
由于宙斯和其他几个侥幸存活下来的提坦神祗暗中协助,在第六年的时候,人类世界恢复如初。这一年,荷西他们终于也接受了那个残酷的事实:卡蕾忒最终不会再回来了——</p>
于是,荷西与柏修两家回到了北京生活。荷西视贝娜为养女,心无旁骛的抚养她,始终没有结婚。同时,他请求过冥王收回了他的不死印记和神力,使他恢复为一个普通的人类身份。</p>
因为德莫斯的基因遗传,贝娜在上学的年纪,就于绘画方面显示出卓越的天赋。荷西与前导师尤金教授取得联系后,让贝娜拜在其门下,得其艺术真传。</p>
荷西成功了。贝娜十三岁时,以其敏锐的观察视角和独特的绘画表达手法,终于名噪亚欧两地艺术界,并在业界获得了“油画创作鬼才,天才美少女”的称呼,成为绘画史上成名年龄最小的艺术家。</p>
十八岁成人礼过后,荷西终于把贝娜的身世以及提坦神族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她。从此,贝娜对荷西的敬爱之情更浓,并将自己的姓名改为“贝娜·荷·布莱克”。</p>
贝娜二十岁时与青梅竹马、相爱已久并在某教育机构任职外教的乔结婚,二十二岁生下女儿朱莉。</p>
荷西坐在床边,沉浸在回忆的哭泣中好一刻才平静下来。侧头凝望地板上的某点,他对着脑补出来的那幅美人脸微笑着呢喃:</p>
“卡蕾忒啊,我没有辜负你的托付,把你的贝娜养大成人了。如今的贝娜不仅出息了,还拥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是啊!你也该自由自在了吧,去过属于你的一生吧。你和学长的今生,不会再遇到磨难了,不再有彼此分离……是幸福相守一生啊……”</p>
画面里的美人脸似乎听到了荷西的祝福,她弯动嘴唇,对着他甜美的笑了……</p>
(全文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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