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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中央巡捕房召开案情分析会议的同时。</p>
辣斐德路上一家白俄照相馆对面,穿着铁路制服的阿廖沙隐在暗处已经观察了很久。</p>
这家叫做“Красиваяжизнь”的照相馆此时大门紧闭,沿街橱窗里陈列着一些婚纱和人像照片,后面的帘子也拉的严严实实。</p>
犹豫了半晌,阿廖沙还是做出了决定。</p>
拉低帽檐后他捂紧棉袄、迅速穿过马路,拐进照相馆旁一条狭窄的弄堂。</p>
进了弄堂阿廖沙佯装找路,踏着来历不明的一滩污水东张西望观察着照相馆的后门。</p>
在看到这条弄堂通往另一条马路,确定不是死巷后,他又假装淡定踱着步子折返到照相馆后门。</p>
后门上方的屋檐往下滴滴答答滴着水,背阴的墙壁上满是青苔。一只用来倾倒废弃相纸的柳条箩筐,紧挨着门边。</p>
旁边墙壁上是照相馆卫生间里的通风窗户,上面焊着铁条。</p>
背转身又是一番小心张望后,阿廖沙弯下身子把箩筐往外移了移。从随身帆布挎包里掏出一把TT1930手枪,塞进缝隙之中。</p>
起身后的阿廖沙拍了拍手,将挎包斜背在身后,右手伸进制服腰部,快步走出了弄堂。</p>
“砰砰砰……”</p>
照相馆紧闭的木门上贴着招贴画,画上巧笑嫣然的民国美女脸上落下了阿廖沙拍门的手掌。</p>
……</p>
三个小时前,清晨,太阳还没升起。</p>
上海北站笼罩着一层淡淡青雾,雾气里,周遭景致影影绰绰,显得很不真切。</p>
早春的上海,夜里温度尚在0度以下。地上泛起的霜白呼应着青雾,更是让眼前影像透着几分凄迷。</p>
铁轨北边都是一些沟浜连接而成的芦苇荡,足够仔细的话还能听见芦苇荡里的绿头野鸭扑扇着翅膀,发出“扑棱棱”的翎毛抖动声。</p>
南面是车站站房。在去年的“一二八”淞沪抗战中被炸塌了一块,让这座气派的车站显得有点破败颓靡。</p>
这些轰炸残留下的痕迹,在阿廖沙看来表明这座远东第一大城并不像此时看来这么平静。</p>
老北站,这个中国当时最早也是最繁忙的铁路枢纽此时还没有运转。罐装列车静静地停靠在车站外的编组轨道里,等待按照计划卸货转运。</p>
早些时候天还没亮,阿廖沙和同行的诺列维奇——那个粗壮的司炉,在中东铁路换轨之后到达了上海北站,可约定来接头的莫洛科夫并没有出现。</p>
就在两人都觉得不对、开始焦躁的时候,一个粘着八字胡、戴着软呢礼帽、穿着大衣的男装白俄女人,穿过薄雾顺着铁轨走到车下。</p>
“沙皇俄罗斯帝国万岁!”</p>
车头下粘着假胡子的女人摘下礼帽,抬起头举起右拳用俄语压低了嗓子对着他们喊出这句口号。</p>
这种举动无疑是直接和他两表明了自己的身份。</p>
“情况还顺利吗?”</p>
举手礼完毕,男装女人一边戴上礼帽一边熟稔地问着他两。</p>
“莫洛科夫在哪?”</p>
面对这个自来熟的女人,阿廖沙不为所动,警惕地问着。</p>
“他脱不开身,让我来接货。”</p>
女人的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从容地回道。</p>
“脱不开身?什么情况,你说清楚点。”</p>
阿廖沙冷冷地看着她问着。</p>
“不可能!我们从中东铁路到哈尔滨时还收到他的电报,莫洛科夫不可能自己不出现让别人来。”</p>
矮壮的诺列维奇激动地在车头里冲着下面的女人嚷着。</p>
“他昨晚被枪手刺杀了,受了伤。”</p>
“我是瓦莲京娜,你们应该听说过我。这趟特殊货车从莫斯科出发到中东铁路换轨,一路免检的消息,就是我告诉莫洛科夫的。”</p>
就算粘着两撇胡子,阿廖沙也能看出站在车下淡定说话的这位自称叫瓦莲京娜的同胞,是个身材修长,面容姣好的纯正斯拉夫女人。</p>
“这是提货单,你们看看。如果不是我这里的消息,怎么可能有这个?”</p>
瓦莲京娜嘴里呼着热气,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货运单,踮着脚递给阿廖沙。</p>
阿廖沙看着从她手里接过来的提货单,确实和自己在火车头里得到的那份一样。</p>
只是这又能说明什么?眼前的事情其重要程度,莫洛科夫没有任何理由委托一个男装女人来接头操办。</p>
嗯,除非…除非他死了。</p>
“抱歉,这位夫人,我们只认莫洛科夫。”</p>
阿廖沙开口说道,却没把手里的提货单递回去。</p>
车下的瓦莲京娜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薄雾中两个站务人员穿着中国铁路制服跨过几道铁轨。从站房走了过来。</p>
“早上好!”</p>
隔着老远,两个人中的一位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和他们打着招呼。</p>
此时的北站每天有10几对列车发送旅客,除此之外承担着从吴淞口将货物驳运到租界的繁重任务。</p>
每天仅货车起码有几十车的货运量,所以车站的选址也是尽量贴近公共租界。</p>
因为和洋人交涉的事物颇多,站里聘有专门的留洋翻译应付这些洋人,现在就是一个翻译跟着站务来核货验车。</p>
“始发站莫斯科,今早到的是吗?请允许我检查下文件。”</p>
翻译礼貌地和穿着司机制服的阿廖沙说道。</p>
阿廖沙表情不变,只稍稍迟疑了一会,就爽快地从挎包里拿出夹在硬木板上的行车日志和单据递了下去。</p>
车下的瓦莲京娜和两位站务对面站着,这时她也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对着翻译用中文说道:</p>
“有一节车厢需要换轨,这是通行许可。”</p>
翻译接过文件看了一眼,还是用英文问道:“哪一节车厢?”</p>
“最后一节。”</p>
瓦莲京娜用中文肯定地说道。</p>
“先生,我在中国长大,您和我说中文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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