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 荷花：给燕子同学打c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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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p>

树叶边沿已开始泛黄，枯萎的花儿呈红褐色，整片山林不再是统一的绿。五彩斑斓，煞是可爱。</p>

这片山林名叫枸杞岭，位于鄂县西二十里处，听其名就知道了，此处盛产枸杞。</p>

果然，刚到山脚下，还未进入树林，荷花就从一棵矮树上摘到了红彤彤的枸杞果子。</p>

她往嘴里丢了一个，嚼了两下，立即露出笑容。</p>

“不太甜，不过挺香。”</p>

随手将剩余的枸杞分给三个男人，大家尝过，均是点头称赞。</p>

吴关见荷花是骑在马上探身摘的枸杞，身形优美矫健，不禁赞叹道：“姐姐的骑术可真厉害。”</p>

荷花一挑眉，道：“告诉你个秘密吧。”</p>

“哦？”</p>

几人下马，席地而坐，准备修整片刻。</p>

待坐好了，荷花道：“我家出身行伍，骑马的本事是我阿耶从小教的。”</p>

闫寸对此颇感兴趣，不由追问道：“你阿耶亦是行伍之人？”</p>

“不错，但他不是官儿，不过是个小卒。隋末他随主将平叛，因杀敌悍勇，被提拔为主将亲卫，俸禄赏赐多了起来。</p>

家里本以为要过上好日子了，可谁知主将遭王世充构陷，下了大狱，我阿耶亦受牵连，不久便与主将一起死在了狱中。”</p>

“是王世充下的手？”吴关道。</p>

“除了他还能有谁，”荷花长长舒了一口气，道：“也算老天有眼，让李世民攻下东都，生擒王世充。他被当街斩首，我家大仇得报。”</p>

“怪不得李世民岌岌可危时，你愿出手相助。”吴关又道。</p>

“那当然，我虽身在院阁，却也懂得报恩。”</p>

闫寸追问道：“不知令尊当初追随的是哪位将领？”</p>

“这你就别问了，”荷花道：“我早已发过誓，与家人断绝关系，我可不想给死去的阿耶丢人。”</p>

吴关一把楼主荷花，道：“姐姐不丢人。”</p>

荷花亦揽住吴关，道：“就你最会哄人。”</p>

她这么说，闫寸便不再追问，荷花继续道：“阿耶死后，我娘靠给人做针线活儿将我养到豆蔻之年，我虽也能做些活计，贴补家用，可世道不景气，苦力不值钱啊，纵然我们娘儿俩熬得眼睛都要瞎了，日子依旧过得紧紧巴巴。</p>

我记得那年冬天格外冷，娘本就体虚，染了风寒，眼看她的病一日重过一日，我们却没钱求医问药。</p>

我只能将脸面收起来，去向一户张姓人家求助。</p>

我阿耶在世时，与张家订了婚事，将来他家的儿子要娶我的。我家落败后，我们知道此为高攀，再没提过婚事，张家也装作不知我家的变故，做为世交，连我阿耶死时都不曾来吊唁。</p>

去问这样一户人家求助，我本以为要吃闭门羹的，即便借到了钱，也难免被当做乞丐羞辱一番。</p>

却没有，张家不仅请医师为我娘看病抓药，还重提了婚事。他们希望尽快完婚，最好我立即过门。</p>

用他家长辈的话来说，我若过了门，便是一家人了，我家的事自然要帮衬的。我感激涕零，一心想着今后好好伺候丈夫，孝敬公婆，以报张家的恩情。他家对于婚事的安排，我一口答应下来。</p>

那时虽隐隐感到不安，可我更怕母亲病死，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因此我不敢多想。</p>

就是这么出的岔子，过门当日，我被张家五花大绑卖入了院阁……”</p>

她的讲述十分平静，在场的三个男人却不约而同地呼吸一滞。</p>

被夫家算计、出卖，这该是何等的憋屈，怕是做梦都想杀了他们全家吧。</p>

“……我那时才明白，张家也快揭不开锅了，即便我不去上门求助，他们也已将算盘打到了我头上。”</p>

吴关捏紧了拳头，道：“卖了你的人叫什么？住在何处？我帮姐姐将他们揪出来，定然……”</p>

荷花笑着摆摆手，道：“我并不恨他们将我卖入院阁，不仅不恨，还很感谢。”</p>

“这是为何？”闫寸道。</p>

“女儿家能有什么出路？不过就是靠男人过日子罢了，真嫁了他，还不是一样受苦受穷，又有什么指望呢？可是院阁不同……”</p>

荷花用手里的折扇耍了个扇花儿，看得三个男人眼花缭乱，“我在院阁学到的每一种本事，弹琴唱歌也好，识字作诗也好，又或者勾引男人的伎俩……都能让我活得更好，今日与王孙贵胄宴饮，明日与文人墨客出游，不比嫁为人妇更快活吗？</p>

况且，如今我又认识了你们，境况比在院阁时还要好，你说，我是不是该感谢这一家子？”</p>

吴关没再接话，只是用力握住了荷花的手。</p>

“不过，”荷花反握住吴关的手，道：“若让我再遇到他们，我依然要报复的，或许真的会杀了他们。”</p>

“因为你娘？”闫寸问道。</p>

“嗯，我被卖入院阁的第二天，娘就投了井。后来兵祸连连，我所在的院阁经营不下去，几经辗转，我被卖到了长安，再未见过他们。</p>

之后我认识了一位将军，他待我不错，恰好他的朋友被外放去我的家乡任职，他给朋友写了一封信，帮我打听仇家下落，可惜仇家已是人去屋空，也不知是迁走了，还是死了。”</p>

闫寸道：“现在安兄进了户部，倒可以帮你查查。”</p>

“没用的，”荷花道：“我已托人查过，隋末，朝廷尚且自顾不暇，哪儿还顾得上管理普通百姓的籍册，后来唐立国，倒是重登过各地落户的流民籍册，可惜他们依旧不在补登之列……或许真的死了吧。”</p>

说完这些，荷花只觉心中块垒渐消，见三人表情凝重，又道：“我的不是，影响你们心情了。”</p>

“没有。”燕子道。</p>

“陈年旧事了。”荷花道：“你们就只当听个故事，可莫往心里去。”</p>

闫寸低头犹豫片刻，开口道：“我想请你帮个忙。”</p>

“我？”荷花诧异地瞪圆了眼睛，她没想到闫寸竟有需要她帮忙的时候。</p>

“嗯。”</p>

“你说呀。”</p>

“我其实亦有个娃娃亲的未婚妻。”</p>

荷花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她明目张胆地跟吴关交换着眼神。</p>

荷花：哪家姑娘那么倒霉，要嫁给这座冰山？</p>

吴关：谁说不是呢。</p>

闫寸：“喂，你们这是什么表情？”</p>

荷花：“呃……恭喜恭喜，早生贵子哈。”</p>

“我信了你的邪。”闫寸道：“亦是战乱的缘故，我那未婚妻家中只剩她与一个弟弟，没有田产、房产，她现在的日子与你当年有些像。”</p>

荷花道：“我可知道那日子有多苦。”</p>

“就我的了解，她是个能吃苦的好姑娘，此番生意刚刚开张，若你需要一两个打下手的体己人，或许我可以将他们姐弟接来。”</p>

“有些活计，我一个人确忙不过来，不过……”荷花犹豫道：“你可想好了，咱们经营的是院阁，好端端一个姑娘，到了这种地方帮工，名节一定不保，今后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陈初秋的女儿就是前车之鉴。”</p>

吴关道：“我看倒可以，用不了多久，咱们的邸店、食肆、浴肆也要开起来的，大不了让她在那些地方帮忙。再说，在院阁帮工又如何，若有人敢对姐姐指指戳戳，我第一个教训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