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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琰一笔一划的抄经。</p>

说起也怪,抄别的功课时,她总静不下心来。至于佛经,她以前从来不看的。</p>

这会儿抄着抄着,心里倒是很安定。</p>

屋里静的很,矮几上青玉含珠熏炉中燃着香,烟气袅袅从花孔盖中升腾,在屋子里渐渐弥散。</p>

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p>

刘琰停了一下,看着刚才写完的这句话。</p>

桂圆以为抄完了,近前来轻声说:“公主抄了一上午了,歇一会儿,用些点心吧?”</p>

刘琰摇摇头:“还没抄完呢,抄完这段再歇。”</p>

桂圆不敢多劝,退到一旁侍立。</p>

再抄到后面一句的时候,她又停了一下。</p>

心不住于身,身亦不住心。</p>

以前她翻佛经,只觉得上面讲的话全是云里雾里的,没有一句看得懂。</p>

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有人忽然这样离世,她觉得,佛经上的话不是全没道理的。</p>

“小津。”</p>

“是,公主有什么吩咐。”</p>

刘琰其实并不是有什么吩咐,她象是他自言自语般问:“人死了之后,会去什么地方呢?”</p>

会象那些戏里演的一样,去到阴曹黄泉?还是会象慈恩寺里禅师说的,会去到一个没有烦恼的极乐的世界?</p>

刘琰没指望小津回答,这个人太沉默寡言,刘琰在书房有时候待一两个时辰,他都不说一句话。</p>

但让她意外的是,小津却回答了。</p>

“死了的人去哪儿,只有死后才知道。活的人有许多猜测,其实不过是不放心,希望他们有个好去处。”</p>

刘琰抬起头:“你是说,这都是活人在自欺欺人吗?”</p>

小津摇头。过年时做的新袍子因为大皇子妃的丧事都换了下去,他现在穿着一件六七成亲的棉袍。这样的袍子穿在旁的小太监身上,显得臃肿、潦倒,穿在他身上,就有一种不迫不乱,从容自裕的模样。</p>

“奴婢不敢这么说。但是,知道离世的人并不是就此消亡了,有一个去处,不管是去了何处,终归是个安慰。”</p>

刘琰想了想:“你说得对。”</p>

抄经也好,烧纸钱也好,祭拜宗祠,怀悼先人——其实都是因为活的人害怕。</p>

害怕自己将来死去,会就此被人忘记,就在在这个世上永远消失。</p>

没什么事比这更可怕了。</p>

所以人们愿意相信人死了有去处,有许多不同的去处。去哪儿其实不重要,去极乐世界很好,去阴曹地府那也是无可奈何,总之,有去处就行。</p>

“殿下抄完了?”</p>

“嗯。这卷抄完了。”刘琰把抄好的经文放在一旁:“拿去吧,我想三姐姐多半也抄了——对了,麓景轩应该也抄了吧?回头一起送走吧。”</p>

送去慈恩寺供奉,然后焚化。</p>

姑嫂一场,虽然朱氏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抄抄经也算是尽一份儿心了。</p>

刘芳的经抄的就没有刘琰这么感慨良多了,她病才刚才,手上没力气,拿起笔来就头疼,一份经抄得象受罪,恨不得写两个字就歇一刻。</p>

“公主,要是太累就算了吧。”</p>

“没事儿,都抄了一大半了。”这会儿半途而废,前头那些不都白写了?罪白受了?</p>

“其实这个东西抄完了也没谁看,公主现在又在病中,还是不要写了,万一劳了神,回头再热怎么办?”</p>

“想来姐妹们都会抄,单我一个人不抄不好。”</p>

听她这么说,陈尚宫也不再多劝了。</p>

确实,人家要是都抄,就独显出自家公主一个不抄,那就不好了。</p>

陈尚宫觉得这些抄的往生经不会有人看,不过在寺里供几日就烧了,也没有想错,过去都是这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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