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青苍军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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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兴关，夕阳正吞没天际。</p>

城头燃烧起了火光，人影晃动，铁甲铮铮，兵刃出鞘，利箭上弦，整座军镇就像一头正在苏醒的战争巨兽。</p>

李开浑身颤抖地跟着人群走，他周围也都是一群或恐惧或绝望的马贼。</p>

他们这些人被后方的南魏骑军逼着打头阵，后退者死，而上前，其实和死也没什么区别。</p>

从遇到南魏骑军到现在，李开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想了很多方法，想要和对方谈谈，但每次看到那些一脸杀气的骑兵，他就把话咽了下去。</p>

对方是来打仗的，不是谈生意，不是做买卖，打仗，是要死人的……</p>

所以他现在被裹挟在人群中，缓慢朝嘉兴关前进。</p>

“赵，赵老大……我有很多钱，我，我都给你，你能不能……”李开颤抖着对身旁的赵老大说道。</p>

赵老大冷漠地看着他，一把将他推开。</p>

“滚开！”</p>

“能不能帮帮我啊……”李开被推得坐在地上，呻吟着喊了出来。</p>

“谁能帮帮我？我给他钱！很多钱！很多！”</p>

无人理会他，大家都不过是在为自己挣命而已。</p>

这个时候，第一轮的攻击也已经降临了；漫天的箭雨落下，没有任何防御装备的马贼死伤惨重，有人下意识地后退，然后被后方南魏的军队无情地杀戮。</p>

李开也死在了第一轮的箭雨之下，死之前，他最恨的不是欺辱过他的商人，不是杀死他的铁山军，也不是逼着他去死的南魏军，而是自己的侄子张自平：你要是不出事，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p>

战争开打的时候，杨溯等人被强制安排在了一处军营里，所以人下了武器，周围有士兵看管。</p>

没办法，戒严令下得太快，他们一大帮人还没来得及找处所，嘉兴关守军也不可能让他们就这么堵在城门口，放任他们继续在城里乱窜也不行，所以就统一带到军营里看管起来。</p>

“太倒霉了啊……”罗世用一种极度幽怨的语气说道，自从他当上所谓的商队领袖，事情一件接一件，而且一次比一次危险。</p>

南魏军队突袭军镇？这样的事情这么多年来也只发生过几次，好死不死地被他们遇上了……</p>

“南魏那边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来袭啊！”</p>

隐约间，杨溯听到了不远处两名看守士兵的低声议论。</p>

随着破体次数的不断增加，他的五感乃至第六感都变得越来越敏锐了，所以此时静心去听，还是能听到对方自以为小声的议论。</p>

“是啊，我们现在才多少人，八百有没有？”</p>

“知不道对方有多少？”</p>

“好几千吧！”</p>

“看旗帜好像是血鲨......”</p>

“妈的！死定了！”</p>

“我不想死啊……”</p>

......</p>

“你知道城内的铁山军有多少吗？”杨溯突然问道。</p>

罗世愣了一下，语气不大确定：“一般来说，这样的军镇守军大概在三千左右吧。”</p>

“三千……”杨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士兵会说关内只有八百不到的守军，而且血鲨？</p>

“你知道血鲨吗？”</p>

“血鲨？”罗世一惊，像是回忆起什么吓人的事情，“我听说，那是南魏那边最精锐的几只骑军之一，最近的那次军镇被袭击的事情，就是血鲨做出来的，五年前，他们屠光了三座军镇。”</p>

“......”杨溯沉默，连罗世这样的商人都听说过血鲨的大名，想来那就不是一般的精锐了，难怪刚才那两名士兵的语气那么绝望。</p>

也不知道城墙上现在怎么样了......</p>

城墙上，王北山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兵力的捉襟见肘，城内的真实兵力是八百二十七人，马匹上百，但骑军不到五十；这个时候既要分兵看守城内，防止动乱，又要布防各段城墙，还必须要留下一定的兵力做预备，随时救援，这样一来，兵力就彻底不够了。</p>

这个时候打头阵的三百多名马贼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身手比较好的马贼，像赵老大等练窍境的头领，此时也徘徊在城下，不敢攀墙登城，当然也不敢后退；刚刚后面那些南魏骑军是怎么杀人的，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不到宗师境界，在这样大规模的骑军面前，完全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p>

沈陌尘冷漠地看着前方尸横遍野的场景，他并不在意这些马贼的死活，也没有对这些人抱什么希望，他只是想用这些人的性命去掂量一下对方守军的成色，弓弩数量，箭矢数量，准度还有城墙上的调度。</p>

现在看来，对方有一名还算合格的将领，城墙上的调度很有章法，但也就仅此而已了。</p>

“攻城。”沈陌尘简单地下达了命令，不需要太多的指示，他麾下的这只军队虽然全是骑军，但攻城战也是早有操练并且实战过的。</p>

两只人数均为千人的骑军一左一右冲出阵列，拉出长长的锋线，向城下而去。</p>

“来了！”王北山心中一紧，对面这只骑军打出的旗帜他认识，是血鲨！</p>

不是所有的骑军都能够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旗帜的，唯有经历过许多战斗，获得过许多功勋，在一次或者几次战役中表现十分惊艳的骑军，才有资格拥有自己单独的旗帜；血鲨之前也没有，自从沈陌尘成为这只骑军的主帅后，他们才慢慢变得强大，最终获得了血鲨的旗号。</p>

王北山没有和血鲨交过手，但他曾在军中演武中，和铁山军中同样拥有单独旗号的几只骑军交过手，他能理解那种强大；哪怕此刻不是骑战冲锋，而是攻城战，血鲨的战力也肯定比平常的步兵要强出很多。</p>

“守不住的.....”这是王北山心中下意识闪过的念头，但他强行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他作为主帅如果都表现得害怕，那仗就完全没法打了。</p>

估计了一下对方骑军的距离，王北山开口命令道：“床弩准备！”</p>

“放！”</p>

几只大型的弩箭射向还在远处的两只骑军，对方锋线拉得很大，这样密度的攻击造成不了多少伤亡。</p>

等骑军靠近一段距离后，城墙上的脚踏弩也开始发威，但箭矢密度依然不大。</p>

嘉兴关作为普通军镇，在边境已经处于比较后方的位置，自然不会配备太多的守城器械，大型的床弩，脚踏弩、弓弩数量都不多；因为正常情况下，一旦前方战事失利，几座大型城池丢失，后方这些军镇也没有什么坚守的必要，而且也守不住。</p>

这些军镇真正多的是骑兵，平均每个军镇都有一千多骑，这是为了防止南魏大军突然撕裂前方防线，选择绕过那几座大型城池突袭后方的情况；这个时候，这些军镇内的骑兵就可以和前方的军队配合，将孤军深入的南魏大军围杀掉。</p>

然而现在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包括嘉兴关在内的一共四座军镇的兵力却都被抽走了大半，根本没办法组成有效的拦截。</p>

刷！一大泼箭矢射来。</p>

“守！”王北山大声嘶喊着，同时缩着身子躲在盾牌后面。</p>

噗噗噗，箭矢穿插的声音，夹杂着一些闷哼声和惨叫声，那是有人被箭矢射中了。</p>

当两只骑军进入双方弓箭的有效射程时，嘉兴关方面根本没有对敌人造成太大伤亡，而且此时在对方箭矢的压制下，因为人数不够，连像样的反击都做不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