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虚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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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电的是一个陌生号码。电玩城里各种声音太过吵闹，云影抬头看去，童乐正在陪孩子们玩游戏，好像还跟人比赛。她站起身，没有打招呼就往外走去，到了接近电梯的廊道里，按了接听。</p>

“你好。”云影说出这一声，嘴唇都颤了。这么多年，她的手机没有一刻关过机，数不清的陌生电话打过进来，哪怕是骗钱的，假的，整蛊的，电话进来那一刹，对她而言都是一种希望。</p>

“云影？”电话那头是个粗哑的男声，略带几分薄凉的笑意。</p>

“我是。请问你是？”</p>

“夏星。夏天的夏，明星的星。你大哥，还记得吗？”电话那头一字一顿地说明。</p>

云影脸色一变，回以一声冷笑。</p>

“你不在中医院工作了？老太太住院了，找不着你，就让我们管你以前的同事要到你的电话，联系你。听说你女儿丢了，找着没？咱们也有二十几年没见了吧，都不知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折煞到自己女儿身上了……”电话那边闲聊般说着，还故作怜悯地叹息一声，“童家没怪你吧？现在过得怎样？童乐和你离婚没有？”</p>

云影握住扶手的手骨节泛白，恶言俗语进入耳中，那一张张恶毒丑陋的面孔也在脑海中浮现，竟然有点熟悉感觉。她面不改色，连声音也是沉着的：“你是有线索提供，还是有何急病向我问询？”</p>

夏星哼笑一声：“急病也无须劳烦你，老子有的是钱请一流大夫。至于线索嘛，鬼知道呢……”说完他又忍不住，邪笑起来。</p>

云影就要挂掉电话，电话那头却若有所觉似的，立马压下笑意，说正题了：“老太太癌症，没几天了，最近老是惦念你，想见你一面，就在中医院。你有空就过来一趟吧，怎么说，她也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也该尽孝了……”</p>

“是吗？”云影笑出一声，“那你替我向阿姨传达，我祝她一路好走。”</p>

然后，切断通话。</p>

云影转身，靠在围栏上，低头，摊开双手，看掌心上深刻笔直的断掌纹。</p>

片刻后，自顾自地笑了一下，抬头，满目苍凉。</p>

周围人来人往，她一一看过每一张从身边走过的面孔，尤其是孩子。有的父母警惕地看了看她，用力握紧自己孩子的手。</p>

没多久，她有点恍惚了，径自走去搭上电梯，来到一层大厅，一边从人群中搜索孩子，一边漫无目的地走，期间有人撞到她，她也感觉不到似的，在他人的咒怨声中，继续走。</p>

走着走着，就到了马路上。</p>

从电玩城出来，童乐和孩子们在商场里找了十几分钟，又打了十来个电话，云影才终于接电话。</p>

电话接通的那一刹，童乐根本压抑不住火气，心浮气躁地说：“你在哪？”喊出这么一声后，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定。</p>

云影回家了。</p>

他们也出发回家。</p>

一路上，童之好都闷闷不乐的。童乐似乎也没心情哄她，把车开得飞快。只有童嘉恒一直在留意妹妹的情绪，一边晃她小手，一边哼唱：“好儿好儿好乖乖……”童之好又是皱眉又是噘嘴，猛一下甩开哥哥，凶巴巴地瞪他一眼。那表情简直就是说，你再闹，我就跳车。</p>

童嘉恒咳了两声，挪了挪位置，抱住妹妹，温温地说：“好了，不生气了，下次我们再一起出来玩，咱们有的是时间……妈妈今天可能有点不舒服……”</p>

不安慰还好，童嘉恒一说，童之好表情就变了，她大声道：“她不是不舒服，她从来就没有好过！她看不得我们开心！”</p>

前面遇上红灯，童乐把车停下。他回头看着女儿，神色和声音明明那么沉静，却又</p>

“爸爸替妈妈向你道歉。对不起。”</p>

童之好顿时尖叫一声，泪水从她眼中流了下来：“我不要你说，你骗人！都是假的！你说妈妈爱我，她根本不爱我，她一次都没有说过爱我！她不关心我，也不会吻我，她不喜欢我！奶奶都说了，我们笑，我们快乐，在妈妈眼里都是罪！因为姐姐丢了，所以大家都不能幸福！妈妈只爱姐姐，我讨厌姐姐，我不要姐姐回家，我不要！那是我家，我的爷爷奶奶，我的爸爸妈妈，我的哥哥，不是她的！我讨厌她！我不准她回来，不准……”</p>

童之好大哭，大叫，竭嘶底泪，涕泪满面，第一次如此凄激，也是第一次如此猖狂地发泄自己的情绪。</p>

女儿说了这么不应该的话，童乐第一反应不是发火，而是感到侥幸，云影没有听见。他不想看她甩女儿耳光，不想他们母女关系决裂，更不想看她的崩溃之态。</p>

红灯灭绿灯亮，童乐平静极了，连他都有点不可思议。他沉默地把车开到附近一个公园里面，从车上下来，把女儿抱出来，让儿子跟上。</p>

公园里灯火通明，人却很小，童乐让儿子坐在凳子上，他抱着女儿在夜色中来回踱步，一直温言细语，说了很多，很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