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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崇瑞的尸体最终是在距离罗府宅邸一里外的冰窟中发现的。冰窖的门是从里面被叩响的,在外看守的小厮被惊醒,打开一刹发现门里莫名站了个大活人,差点吓得腿软……</p>

宋飞鹞,带着一身腥味出现了。</p>

一个时辰之后,那小厮带着柳怀音与几个江湖好汉前来,她还等在原地。</p>

“里面情景血腥,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她低沉着嗓音,说得几个男人咽了口唾沫,他们这才一个个进去查看,但不多时便一个个吐着冲了出来。</p>

柳怀音倒是没进去,宋飞鹞不让。于是这一幕,他就此错过了。当然,这种事错过了也没什么可惜。因为他听有人吐完了道:“那尸体上……怎么会……如此……”</p>

“那些是鱼卵。”宋飞鹞认真道。</p>

“鱼卵?!”</p>

“鲛人产卵,”她说,“谁知,哪怕是这类事物,也免不了俗。世间一切活物,一生挣扎求生、委曲求全,最终,都是为了繁衍……”</p>

不过他们再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默默地往别处的冰窖去寻。罗崇瑞说过,这附近共有三处冰窖,一处在他家之下,两处在宅邸之外,最终三个冰窖寻遍,合计找到十二具残破的尸体,和三个尚存一息的人。不过那三个人,在被抬出救治之后没多久,还是死了。</p>

除这些人外,府中还死了其他几人:戏台后,有两个小厮被吓死,而在他们不远之处,北越京戏名师齐秀生血肉模糊,那一幅保养了一辈子的好皮囊千疮百孔,犹如被万千雀鸟啄食,死得苦不堪言。那一头上好的点翠遍染污血,光泽退去,死物终究是死物罢了。</p>

“‘越是残忍越是美丽’,”回到罗府的宋飞鹞盯着他空荡荡的两个眼窝,“齐师,你们都死得其所。”</p>

当晚,府中其他各处一切安然,马师傅说他啥也没看见——唯有那花园受害者众多。后来还是见多识广的王永山老先生算了一卦,说那鲛人属水,罗府全貌呈太极八卦状,本意为辟邪纳福,谁知花园位于罗府最西,合坎卦,同属水,便招引那鲛人来,施了什么阵法将众人困住,若非宋飞鹞幻阵,死的人还要多。而事后鲛人产卵需要类深海的极阴之地,因此才会循着地脉找到三个冰窖作为巢穴……</p>

也不知真的假的。</p>

没有人再提当晚争抢上桌之事,幸存的人唯有替死难者掬一把辛酸泪,一边暗自为自己庆幸。</p>

隔日,鲛人的尸体被从冰窟里抬出烧掉。柳怀音看得分明:那仍是个女人的样子,没有因为滥杀人而变作什么可怖的庞然怪物。她是被腰斩的,上半截人身与下半截鱼尾分离,犹如活生生撕裂开了一场真实与虚幻。</p>

一把火点去,火光挡住了她安详的脸。</p>

“咳……”他觉得略有不适。身旁飘来一股酒气。以前他觉得酒气是很惹人嫌的,但今日,这股酒香却足以令他产生一种莫名而来的忧伤。</p>

“大姐,你为什么老喜欢喝酒呢?”他问。</p>

“因为我想醉过去,醉了,就能好好睡一觉。但我是个醉不了的人,”宋飞鹞平静道,“就像很多事,已经发生了,就没法再欺骗自己当没发生过。即便历史可以任人篡改,发生过的事实却无可转圜。”</p>

他们两人眼睛一眨不眨,紧盯那火光,似要将那灿然升起的温度在眼上烫出一条不可忘却的疤。</p>

“我还是觉得,那是个人……”</p>

“那你就当她是人吧,如沈睿那般的人,”她顿了顿,“她求我杀她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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