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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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回廊，便是西厢，并不远。</p>

可能是心情转晴的缘故，小丫鬟也变得伶俐了许多，侈侈不休地走一路说一路，让我不由的想起了灵芝，也曾如她这般绕在身边说个没完。</p>

她叫荇水，今年十三，比灵芝还要大上几岁。</p>

刚听到她的名字时，我脑中莫名涌现出荇草浮于水上的画面。</p>

芊芊荇草，蒻蒻黄花，涓涓流水，无以为家。</p>

其人其名，都一样福薄命苦，我朝她强颜欢笑，只敢在心底叹息，怕不小心伤了她刚刚冉起的忻悦。</p>

前脚刚踏过西厢的门槛，我再也按捺不住，伸手将荇水拨到一边，便看到一张四四方方的床榻，铺着厚厚的绣被，那一刻，感觉有一股火焰即将从眼中喷发出来。</p>

管他什么淑女形象，管他范蠡知道了如何取笑，我再也装不得容光焕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飞身一扑，重重的趴在匡床绣被之上，所触之处皆是柔软舒服。</p>

倦意深浓，不请自来。</p>

转过头，看到荇水还张口结舌地站在门口，我朝她摆摆手，昏沉沉地说：“荇水，我太困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p>

荇水欠身应诺，退了下去。</p>

如果不是有响声惊醒了梦，我可能还在沉睡。</p>

如果不是荇水的一片好意，她可能也不会被罚。</p>

如果不是荇水被贝回责罚，范蠡也不会将她要下。</p>

而如果，我不睡觉，那之前的种种如果也便不复存在。</p>

所以，后面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因为我睡了一觉，更确切的是因为睡之前的那句呢喃。</p>

吵醒我的声音，是脚步在地面摩擦的“沙沙”声，是木桶碰撞地面的“咚咚”声，还有几人相互不满的嗔斥声。</p>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荇水正在指挥几个年长点的婢女，吃力地将半人高的木桶往屋内搬，东摇西晃，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将木桶搬了进来摆好。</p>

荇水见我醒来，将那几人打发走，笑嘻嘻地奔向我，说：“姑娘醒的正是时候。”</p>

扰我美梦，还这么开心，我哀怨道：“荇水，我不是说过了吗，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怎的又来叨扰我睡觉。”</p>

荇水一听，登时委屈道：“奴婢是依姑娘所言，没敢有半分僭越。”</p>

我无奈之极，只得苦笑，指了指那个木桶，她立马心领神会，噔噔跑到桶边，垫着脚，伸手在里面搅和几下后，桶中便冒出腾腾热气。</p>

“奴婢想让姑娘泡个热水澡去去乏，特意准备了这些，姑娘觉得，奴婢这算不算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p>

荇水伶牙俐齿，说的我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她，又不愿违了她这么精心筹备的心意，便朝她轻盈一笑，起身下床。</p>

她随即帮我褪去衣裳，热水蒸腾之下，全身的疲乏确实祛除了大半，不禁被她这份细腻的心思打动，对她好感也更加的深刻。</p>

我犹在感慨，她又说还给我准备了一样神秘东西，我问她是什么，她却不说明，只是让我先猜着，她去取了就来。</p>

我猜了好久，也猜不出什么所以然，也就不再徒增烦恼，估摸时辰，她已去了有些光景了，却迟迟不见回来。</p>

又等一会，还是没来，我开始焦虑，开始担心，开始不安起来，赶紧穿好衣服，走出去寻找。</p>

内院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我跑去东厢，六剑士也不在时面，倒是后院隐约传来人声，我朝那方向望去，上空还飘散着淡淡炊烟。</p>

难道她是在给我弄吃的？</p>

至此，我才稍稍放宽心，移步过去。</p>

后院是奴婢仆从的居所，也是庖厨所在，只有地位卑微的下人进出忙碌，那些身份高贵的人，就算有事也只是隔着远远吆喝一声，好像踏进一步，会万劫不复似的。</p>

而此刻，后院里不光有那些卑微的下人，还有范蠡，贝回，六剑士都一并聚在这里。</p>

出大事了！我的直觉告诉我。</p>

或是我步伐急了些，惊出了动静，所有人闻声都齐刷刷地转头注视着我，目光聚焦下，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人也不停的恍惚，总感觉是不是妆容打扮出了洋相。</p>

以致这短短十几步的距离，活生生的让我走出马拉松的态度。</p>

艰难地走到他们面前，款款施礼后，才知道先前眼见的那炊烟，根本不是荇水在弄吃的，而是庖厨失火被扑灭后的余烟。</p>

若不是六剑士巡视路过，怕是整个后院都化为乌有了，也正是因为六剑士相拦，荇水才能得以留住性命。</p>

最终彻底改变她命运的，却是我在关键时候找到了这里，否则，以她的性格，宁愿死也不会说出原由，生怕将我牵扯了进来。</p>

而她却没想到，我恰巧成了她的保护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