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风云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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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中天书院，是东安书院。</p>

事情的起因，却又不是一个。顶尖要紧的，便是已经是末梢的东安书院，决定振作起来。顶顶要紧的，便是换掉山长李书彤。</p>

但书院乃高等私学，为个人所有。东安书院乃李家所建，换山长等于小型的改朝换代。</p>

李书彤自认山长一职，已尽心尽力，不过因为妻子的出身不佳，才导致了这些问题。但，妻子那样的出身，也不是她所愿意的啊！</p>

不惑之年的美大叔吼出半生不甘后，李家旁支老祖宗颔首表示认可，又道：“这话是没毛病。你娶哪个与旁人无关，但同样的，旁人因这个不来东安书院，便也是他们的自由。向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从前便罢了，而今汝宁书院何其多，东安书院百年基业，不能葬送于你手中！”</p>

老人家的话，掷地有声。</p>

从前，念着李书彤乃青年进士，着实难得，又是嫡长唯一一位继承人，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恣意行事。先前十年还好一些，尽管没出进士，但是举子和秀才却是不少的。然则，自打今上登基，东安书院十年未出举子了，没有举子，自然无缘会试，便没有进士。</p>

更让李氏一族觉得无望的是，李书彤今年不过四十，身体安康，没病没灾，少说还有二十年活头。不说他，便说东安书院未来的继承人，今年不过十三岁，虽已过了府试成为童生，但，他的生母却是个歌姬。加起来，这东安书院五十年内别想翻身了。</p>

痛定思痛，便是背负着谋长房之财的罪名，他也要做到底！</p>

老人家沉声道：“强制自长房将山长上拉下来，我对不起堂兄、对不起侄儿。你放心，待东安书院换了山长，我自会亲自于兄长、侄儿解释！”</p>

言外之意，以死谢罪。</p>

他自族中寻来的三位山长候选人，皆是在三十岁前中举的族人，算不得极其出色，却也不差了。闻言，三人齐声道：“叔祖，万不可当此言！”</p>

这个道：“不过一个山长，谁还稀罕不成？”</p>

这是实话。</p>

做了山长，便不得出仕，他们都是举业有望的人，何苦要困于这一小片天地？</p>

那一个道：“原是受了叔祖所托，才来接管书院的。若接了书院便没了叔祖，侄孙不接这书院！”</p>

李书彤冷哼道：“这意思，不仅叫我将书院拱手让出，还得是跪求几位堂弟接管？”</p>

李家老祖宗长叹一声，道：“我知你不畅快，知你为妻儿不平。可你知汝宁如今的形势吗？不提别个，只说由傅家小丫头执掌的南湖书院。按说，女子为山长，这条件还不如你。结果，小丫头由知府夫人结交到知府，招不来人便主动去找人——试问，你做了哪一件？你那才华横溢的妻女，又做了何事！”</p>

一席话，堵得李书彤哑口无言，强辩了一句：“这不一样！所有读书人都排斥我妻儿在先！”</p>

“女子为师，便不被读书人排斥了么？”</p>

当然不是。</p>

见李书彤终于不再反驳，李家老祖宗道：“傅家女没有出嫁的消息——不用多，不是这一科，便是下一科，南湖书院必出进士。届时，东安书院只有退位让贤；届时，你便是想退，也无人接手。今日你不让出山长一职，明日我便可集一族之力，再建一家书院！”</p>

“那你们便再建一家书院吧！”</p>

李书彤淡然表示，等于同族中撕破了脸。</p>

可他不怕。</p>

书院属于读书人的商行，因着清流之名，并不是什么赚钱的行当。他身为东安书院的继承人，手中尚且紧巴，别人又有几个闲钱？合族之力建一个书院，的确能建成，有个要命的前提。</p>

这族，能合起来，李书彤不看好李氏宗族。</p>

尽管撵了逼迫自己的族人，回到后宅的李书彤依旧觉得憋屈。这时，小童来报，金陵方家遣人送信。李书彤顿将不痛快置之脑后，欢喜道：“快请。”</p>

十八岁的李心结，亲事尤为艰难。李书彤费劲心思，决定让闺女远嫁——便择了国子监那会儿的同窗旧友，将闺女说给金陵方氏旁支。先前两家口头有了约定，因隔着路途，三媒六聘并不曾走。</p>

李书彤温和地问着方家过来的二总管：“可是你家少爷中了？”</p>

方家七少爷已是秀才，今年第一次参加秋闱。</p>

方二总管道：“小人不知。小人来时，少爷才考完。”</p>

说完，将自家老爷的亲笔信送上。</p>

李书彤展信一阅，薄薄的一页，内容更少。李书彤很快扫完，旋即色变，抬腿就想去金陵找好友论辩。那短短的几行字，只写了一件事，方家七少爷已与别人定亲，请李家另寻佳婿。</p>

不大会儿，李太太自夫婿嘴里听见这话，惊问：“不是都说好了吗？怎又出了变故？”</p>

李书彤满嘴苦涩，低声道：“说是，心结的出身，不好。”</p>

李太太颓然倒地，李书彤将人堪堪接住。就这一瞬间，李太太倔强的泪珠儿，已成线滑落：“再没这样的道理！生母出身不好的又不是我儿一个，偏怎盯着我儿不放！”</p>

来看望父母的李心结听见这话，立在门外垂泪。</p>

是啊，怎就盯着我不放了呢？</p>

这娘俩个，再没想过她们非要以进士嫡女的身份，捡高枝嫁了去才是主因。什么？高嫁有什么！历来不都是低头娶妇、抬头嫁女的么？</p>

呜咽过后，李太太问夫婿：“隔着千山万水，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p>

“方家齐少爷，不知怎么和南湖书院那个钱文举勾搭上了。听闻他在汝宁读书，便问了一嘴。那钱文举也是个长舌的，不知说了什么肮脏的话。秋闱才考完，便叫父母为他重定了亲事。这南湖书院，太多事了！”李书彤末了的判词，点出他性格上最大的问题。</p>

当年他要娶风尘女子，爹娘不同意，便是爹娘的问题；眼看着书院一年不如一年，也只是那些读书人迂腐，不知他妻子的好；闺女被人嫌，那也只是别人怎样怎样！</p>

出事就怪别人这一点，两口子是出奇的一致，活脱脱一个模子。二人的女儿，李心结又怎会不同？想到袁自舟成亲喜宴上自己受到的侮辱，李心结无法再忍，推门而进，张口就道：“那南湖书院欺人太甚！爹，你再不能绕过姓傅的丫头！”</p>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p>

南湖书院极其低调，他们很难做些什么；买凶杀人什么的，李家是开书院的，没这能耐；最后，只得从傅家堂那里入手，翻出了傅家这桩往事。</p>

章知府查的也简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