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试探（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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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昏沉，明月被乌云覆盖，檐下渐起了水汽，腾了一阵潮湿的土味。</p>

下雨了。</p>

竹君与荣娘坐在十六床边，摇曳的烛光下，映照出两个瘦长的人影。</p>

“主子，袁太医说药效明天就会起效果，要我们做好准备。”</p>

竹君默然，手下意识地在十六脸上摸了摸，道：“十六现在昏睡，倒是比平常安静不少，这一天下来，竟有些不习惯了。”</p>

“十六公子性子欢乐跳脱，失了稳重，今日受此一难之后，必定会稳重不少。”</p>

“稳重？”竹君苦笑，“本宫倒希望他一辈子欢乐跳脱，宛若少年。可是本宫护不住他。”</p>

荣娘沉默。</p>

“若是母后还在，十六的境遇是不是会好些。”竹君腕上的金镯在昏暗烛光下依旧璀璨，衬的少女的双手纤细白净，露出精致优美的线条，“若是十六没有被母后收养膝下，依旧只是一个小小庶子，又或是与本宫一样，是个女子，今日之苦，他是不是就不用受了。”</p>

“荣娘，你说本宫是不是很没用，要保护一个人，居然要靠如此下作的手段，如此的心狠。”</p>

“不是的主子，您也实在是因为无能为力才出此下策。”荣娘心疼，“主子不用这样苛责自己的，说到底，您现在也只是一个孩子。”</p>

“孩子？宫里的孩子都活不安稳，纵使本宫是女子，也无例外。”竹君叹息，“再过两年，就是本宫及笄之年，到时候不知父王会给本宫找一个怎样的夫婿，又或者像以前的王姬一样，远嫁他国和亲。”</p>

“不会的，主子。”荣娘宽慰竹君道：“您是王上所有子女中唯一的嫡出，王上又对您十分宠爱，不会让您去和亲的。”</p>

“往后的事谁说的准呢！”竹君语气幽幽，“他先是齐国的王，后才是本宫的父亲。王的宠爱，最是无常。”</p>

“那还有东阳公，东阳公绝不会坐视不管……”荣娘有些急了，有些话脱口而出。</p>

“噤声，小心隔墙有耳。”竹君斥道。</p>

“是！”荣娘连忙低头，止住话头。</p>

殿中又陷入沉默，良久，竹君回望殿中灯火昏暗之处，略有些失神道：“自从父王登基，外公手握兵权遭到不少猜疑，现在外公称病家中，连骑个马都要有人跟随。舅舅明明是带兵的良才，却被困在王城，一言一行皆在王座视察之下。他们的境况已然如此，本宫不能再连累外公和舅舅，本宫能倚靠的人，只有自己。”</p>

话毕，竹君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拿起桌上的剪刀几乎是恶狠狠地剪掉一段烛芯，然后问荣娘道：“消息传过去了吗？”</p>

“传过去了，主子。”荣娘一边回话一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竹君，说道：“主子，这是从那些人里查出来的一些事，您看……”</p>

竹君接过纸略略扫了几眼，浅笑道：“这件事不急，往后再说。荣娘，你先去休息，今晚，十六就由本宫看护。”</p>

“是！”荣娘退下。</p>

雨逐渐变大，雨声夹杂着风吹过窗户缝隙的声音，让人寂寥，却又安逸。</p>

竹君帮十六拢了拢被子，说道：“十六，今天过后，王姐不会再让别人害你了，永远不会。”</p>

纱帘下，有泪从十六紧闭的双眼中落下。</p>

【】</p>

凌晨，议事终于结束，待前来议事的诸位大臣走出宫后，齐王疲惫的揉揉太阳穴，问谭大应道：“现下是什么时辰？”</p>

侍奉在一旁的谭大应不动神色地将一盏参茶放在齐王案头，站在旁边替齐王按压肩膀，一边按，一边说道：“王上，现在是寅时。”</p>

“已经这么晚了？”齐王皱眉，拿起茶盏喝了口茶，听着外面的雨声，道：“今年的天气这样多变，农时不见有雨，现在倒是下个不停。”</p>

“王上！”谭大应在旁边察言观色，小心翼翼说道，“王上，您议事时，王姬那边有事通禀，奴看您在议事，就先将人拦了下来。”</p>

“竹君有什么事，她今日不是去了东阳公处玩耍，怎么？东阳公府出了什么事？”</p>

“不是，是……十六公子出了事。”谭大应面露难色，说道：“昨日十六公子在阅书阁被人推下长廊，受伤昏迷。晚膳时王姬的膳食中又被人下了毒……”</p>

咔嚓——！</p>

齐王摔碎手中茶盏，怒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宫中行此阴暗之事。王姬可有恙？”</p>

“王上放心，王姬无恙，十六公子现在也只是昏迷在床，周身并无大碍。”</p>

“可有查清是何人陷害？”</p>

“奴已经吩咐人审问王姬宫中之人，只是……”</p>

“只是什么？”齐王迸发出的杀意已然近乎实质。</p>

“老奴在审问之时，发现了一些事情，奴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禀告王上，请您决断。”</p>

“说！”齐王的声音古井无波，刚才的杀意不知何时已经被尽数敛去，好似一场幻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