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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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郑梦境如何也想不通透。她想不通透如何朝廷之人要害父亲这一小小私塾先生，更想不通透自己进宫如此顺利。或许是去她家门的那个太监恰巧怠懒了。她想安葬父亲，想得不得了。她想只要进宫，有了下人，便马上吩咐来安葬。</p>

紫禁城越来越近，高大的城墙带来的是强烈的压迫感。姑娘们在这压迫感下不敢言笑，静静等着穿过那多少人想进不得进的城墙。充盈着期待或好奇的眸子，在进入城门那一刹那便被前途的黑暗吞噬，看将不清。</p>

“新来的秀女可都安置妥了？”</p>

“回皇上，路上有点事儿耽搁了会子，现在估摸着才到呢。”太监冯宝低眉顺眼。</p>

“哦，那朕就还去皇后宫里吧。”皇帝坐在榻上，翻看着手里的折子，头也不抬地说道。</p>

皇帝十岁登基，便是冯宝陪着的。冯宝是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老师张居正推荐的太监，从那时起便照顾皇上的日常起居。</p>

“皇上与皇后娘娘可真是伉俪情深啊。”冯宝好话说完，又喊了“摆驾景仁宫”，外头太监们赶紧准备去了。皇帝起身，走得倒是慢悠悠。</p>

此时的王皇后正翻看着新选的秀女，这群姑娘现都安置在储秀宫里，等着皇后分配住处。原本是等明儿皇上看过以后，喜欢的便会成全，挑出来住得离皇上近些，若皇上不太喜欢的，便随意安排着住了，这便是为投皇上所好。还有一些未年满十六的，理应不得侍寝。先养在宫里，学学规矩才艺。这后宫深似海，没有身份没有宠爱的小主，定没有好日子过，皇后拿捏着这群姑娘的前程，自然要谨慎一些。</p>

“春兰，你跟着太后宫里那李嬷嬷去选秀，可留意到些什么？”王皇后坐在烛灯下，手上拿着秀女名单。春兰正在一旁替她卸掉头上的厚重凤冠，细声地说：“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倒是有一位小主，名叫郑梦境，几句话竟让嬷嬷破格选了位身上有胎记的。”</p>

“噢？嬷嬷竟被几句话就给说动了？”</p>

“是，不过那长胎记的小主生得白净好看，嬷嬷看入眼了也是可能的。”</p>

“那这郑梦境，可也入了秀女？”</p>

“入了，这郑梦境过于美艳，又看着伶俐得很呢。”春兰不满地噘起嘴嘟囔着。</p>

“你对她好像不太喜欢？”</p>

“瞧她狐媚样子，奴婢是不喜欢。她还求着嬷嬷非要回去拜别她父亲，被嬷嬷呵斥回去了。”</p>

皇后看到了名单上这个名字，郑梦境，年十四。她的目光在这“年十四”停留了会儿。</p>

“行了，这话以后别说了。皇上这会儿应该在来路上了，给本宫换那件前几日皇上赏的冰纨。”</p>

王皇后轻身走进内室，唇齿微启，缓缓念出一句“酒有兼旬绿，花无百日红”，唇边笑意正如妆台边的紫檀香，袅袅散开来。</p>

“是。”春兰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便退下了。</p>

不过一会，皇上的轿子便到了景仁宫。皇后身着冰纨，发髻梳得简雅，特意走出来迎皇上，月光下浑身像泛着银光，飘飘若仙。</p>

“这料子果就适合穿在你身上。”皇帝上前，拉着皇后的手温柔地说，“夜里风寒，皇后不必特意来迎朕。”</p>

“臣妾思念皇上。”皇后随皇帝缓缓入了寝殿。烛火之光渐渐羸弱，虽是春日，但夜深偶尔也传来一些蛐蛐儿叫声。</p>

“皇上，明儿秀女们来拜见臣妾，皇上用了早膳，可在景仁宫多待一会儿，也见见她们？也好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皇后侧着身子望着已经闭眼的皇帝道。</p>

“朕明日有要事，这些后宫琐事皇后便替朕应付了罢。”皇帝翻个身，不久便熟睡。</p>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