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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整两老头持票进了正门后在会展中心的地上二层,行侠想去一楼的几个展馆近距离观展,老马害怕碰见桂英,诓他说高处看得更好还不会碰上小偷,两人于是从东往西,在二楼的栏杆上俯望几个展馆。</p>
整个展会的会场明如正午的打麦场,耀得两老头一路眯着眼;环视整个展馆,空中挂的广告牌多得跟芦苇穗一样;会场上的噪音大得两人面对面一米远还得扯着嗓门喊,不喊听不见。黑黑的人头像黑豆儿一样洒在会场各处,底下的人挨肩擦背地往前小碎步走,瞧着跟蚂蚁、蝗虫似的。播放视频的大小屏幕挂在各种各样的墙上,远看像三十年前土墙上的奖状或年画一样贴得满满当当、不留缝隙。</p>
“建国哥你看那儿,一群姑娘跳舞呢!”走在前的马行侠傻呵呵地指着一处给老村长看。</p>
老马走过去也瞧见了。瘦瘦的姑娘们穿着露肚子的小衣服、短裙子在土炕大的台子上蹦蹦跳跳,引来了三四十人在周边观看。两老头跟看唱大戏似的憨憨地瞧了十来分钟才走。</p>
“你看,那些人在开会呢!”马行侠往下指着一处发布会现场。</p>
“哪是开会呀!明明是领导讲话呢,传达啥事儿呢!跟娃娃上课有点像!”老马纠正。</p>
行侠点点头,二老继续往前走。</p>
“咦!你看你看,还有记者呢!那拍照的,瞧见没?”走了五七分钟,行侠回头冲老马急招手。</p>
“那两人还握手呢,谈成生意了是,谈生意还拍照啊!哈哈……”从不懂商业的老马跟看皮影戏似的嘿嘿一笑。</p>
“你看这里巡逻的、谈生意的、喝咖啡的、演讲的……哎呀你女子这展会弄得可以哇!”行侠夸赞。</p>
老马见这不一般的场面也被征服了,虽没应答,心里早乐开了花,乐得还以为整场展会都是他女子马桂英一个人整成的。</p>
“诶有洋人呢!”老马指着几个聊天的外国人冲行侠嬉笑。</p>
“嗯我瞧见了,好多呢,那儿!那儿!那儿——都是洋鬼子,长得跟咱真不一样,白脸蛋、银头发,老远瞅着就不是中国人。”</p>
“嗯。还不少,三四十号呢。”老马在空中指了指。</p>
“你看那写的字也是外国文字,咱看不懂那个!”</p>
“写的是汉字,咱也看不懂,你晓得啥叫‘系统供应商’不?”老马揶揄行侠。</p>
“额(陕西方言中的‘我’)不晓得!咱一年学么(没)上过,《三字经》还没背利索,哪知道‘系统’啥‘商’的!”行侠摇摇头,拍了拍屁股,继续往前走。</p>
慢慢悠悠走了几十米,行侠指着下面说:“下面搞活动呢!你看主持人在台子上说话,底下一群人……”</p>
“嗯。”</p>
两老头趴在栏杆上正瞅着,忽然后面有人打断:“您好!你们有空吗,参加下我们的论坛,关于安全防护的!”</p>
两人往回转身,见是个俊俏的小姑娘,提着两个纸袋子冲他们说话,好像是要送他们纸袋的意思。</p>
“额……”老马一开口意识到自己浓重的陕西腔,怎么说别人也听不懂,忽然羞涩,闭嘴了,翻着白眼仁求助行侠。</p>
“哦好好好!”行侠会意,接过纸袋子,然后在姑娘的引领下进了论坛现场。</p>
老马跟在后面,也接了纸袋子。两人不知道要干什么,反正拿了东西跟着人家走,然后在示意下找到座位坐了下来,见那女孩子走了,两老头松了一口气。</p>
“额不会说普通话,额一开口人家听不懂!”老马挠着耳根低头解释。</p>
“我猜着了,我这些年在深圳就学到了一个本事,你说‘啥’,不要说‘啥’,要说‘什么’!这才是普通话!”</p>
老马点点头,心里好笑。</p>
行侠翻着袋子,见里面有一支铅笔、两沓资料、还有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副精致的餐具,忍不住掏出来摸了又摸。老马观望整个会场,约莫有几十个村委会那么大,大屏幕上写着什么“安全”、什么“云存储”、什么“论坛”的。大红台子上有人在话筒前讲话,老马根本听不懂,明明是中文,真真一句听不懂。底下全是一排一排的红椅子,一排大概有五六十椅子,从前往后约莫一百多排,底下好多人认认真真地听讲,只是会场后面空了几排,这大概是那个女孩子在外面找人的原因吧。</p>
老马转头见身后三米外有个小屋子,里面坐着一个男生,约莫二十来岁,嘴里一直嘟嘟囔囔地讲话,外面根本听不到声音。这是干什么呀?老啊纳闷。撞了撞行侠,用下巴指了指那小房子。</p>
“那啥?”</p>
“诶?哦……那是同声传译,牌子上写着呢,给外国人翻译的。这么说……这里还有洋人呀。”行侠惊喜。</p>
“哦!啥是同声传译呀?”</p>
“我儿子给我讲过,说领导在上面讲话,这个人一翻译,底下的外国人就听到了。那人说一句,这人翻一句,跟双簧一样!我儿子说这工作工资贼高!”</p>
“哦!这个呀。”老马点头,接着又说:“那这活儿多轻松呀,动动嘴皮子就完事了。”</p>
“咦!不!你翻译错了闹笑话的!我儿子说同声传译的很多年纪轻轻成了秃子——压力太大!”</p>
“哎呀呀!难找媳妇呀!”</p>
“你有头发也难找呀!现在这女子多稀缺!不像咱那时候一头牛换个媳妇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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