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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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彼尔舍姆第一次杀人。</p>

淅淅沥沥的雨使得他眼前的血泊迅速摊开，他的视野当中，只剩下乌黄色的天空与深红色的大地。</p>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他也没有任何慌张。</p>

他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p>

雨帘当中，他看见的是监工凶恶的嘴脸，鞭子飞挞而来；穿着军装的人将他按在街角，拳脚相向，辱骂声不绝于耳；妻子没日没夜地在织着布，面黄肌瘦的儿子哇哇大哭；无论他怎么跪地哀求，管家都说不可能将活儿留给一年后的他，又让家丁将其赶出门庭……</p>

他发现自己听不见声音了。雨滴的声音、工友的呼喊甚至怒吼的雷鸣都缈远无比。</p>

只有那个偶尔出现的“副监工”的话语还回荡在心中，语气坚决：</p>

“洛凡城属于洛凡人！”</p>

他猛然清醒，总算看清楚了眼前的尸体——这名监工，纵然死了，表情仍然狰狞。其余的监工试图跑来控制他，他已经做好了当场偿命的心理准备。</p>

但是雨帘当中呈现的影像，与他预期的大相径庭——</p>

工友们纷纷举起了劳动用的棍棒铲子，奋力地击向他的敌人；现场巡查的市政官试图大声喝止，自己却不住地颤抖着……</p>

塔萨秋望见的，便是裸露的沙土、凌乱的建筑材料、被风吹斜的雨线，以及纷飞的鲜血。</p>

路人纷纷被工地上的场景吓得怔住，少数反应及时的赶忙离开，少数大胆好奇的则紧张地微笑着，如同观赏着戏剧一般。</p>

市政官见塔萨秋到来，如同抓住了稻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卫兵！快！把这些暴徒镇住！快啊！”</p>

塔萨秋无动于衷。</p>

这正是宾达尔盼望已久的机会，眼前的洛凡人民终于学会了反抗。</p>

但是卫兵的身份使得他内心凌乱起来，充满挣扎——他半生都在与暴徒贼子对抗着，哈涅赫将“维护秩序”这个词组深深地嵌在了他的心头。</p>

“快啊！你在干什么！你再不动手……我们都要被这些暴徒干死啊！”衣冠楚楚的市政官再次颤抖起来，一点点地挪向塔萨秋的身边，以期得到他的保护。</p>

现场的数位监工已经悉数趴倒在地，难以看出谁断了气谁还有气。而工人们也停歇了下来，数人缓缓地试图将市政官包围。</p>

更多的卫兵赶到了现场，幸运的他们都是塔萨秋的同伴唤来的“青桃”兄弟。见卫兵数量增多，试图合围市政官的工人没有再敢往前，反而是少许恐惧的神色漫上他们的脸庞。另有数名卫兵遥遥地出现在街口，其中有塔萨秋曾经见过的“烂桃子”。</p>

他不能再犹豫了。</p>

“塔萨秋，我们‘青桃连’所有兄弟都信任于你！”记忆当中，他的同伴坚定地望着他。他抬起头，望见现实当中的同伴们都在期待着他的表示。</p>

他大口呼吸着，心跳愈发沉重。</p>

他冷冷地望向市政官，对方见他终于有了反应似乎又重新有了信心，露出扭曲的笑容。</p>

这种擅于变脸、欺软怕硬的犬类，在贵族老爷面前摇头摆尾，而在平民面前的嘴脸只比“烂桃子”们更加难看。塔萨秋右手握紧了剑柄。</p>

只一挥，对方便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倒下了。</p>

塔萨秋感到浑身的热血涌了上来，所有的激情令刚刚还在阴翳、缓慢的世界当中的他瞬间活了过来！</p>

“洛凡的人民，不用害怕！”</p>

塔萨秋呼喊着，盖过了雷鸣，随后他迅速将剑高高举起：“青桃将会为人民而战！”</p>

“青桃将会为人民而战！”</p>

“青桃将会为人民而战！”</p>

“青桃”同伴们纷纷将剑高举，回应着塔萨秋振聋发聩的宣言。工人们脸上的畏惧与焦虑一扫而空，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工具高举而起，呼喊声此起彼伏，令这个阴雨天在一瞬之间明亮起来。</p>

“反了你们！”赶来的南营卫兵对于现场的发展难以置信。“没想到城卫军也到了要清理门户的一天！”</p>

“青桃兄弟们，工人兄弟们，所有洛凡的被统治者们！让我们将所有鞑子与鞑子的走狗，全部从洛凡城中清除出去！”</p>

塔萨秋知道战斗不可避免，首先冲在了最前方。短兵相接开始了。</p>

南营的“烂桃子”们无奈地发现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好好操练，从来只想着用勒索到手的钱财去花天酒地。如今面对着来势凶凶的“青桃”他们不会有还手之力，便纷纷缴械投降。</p>

而坚持战斗的卫兵则在交手当中败给了“青桃”同袍，悉数败亡。</p>

塔萨秋喘着气，难得的笑容出现了沾了血的脸上。</p>

这只是第一步。</p>

他抬起头，“兄弟们，捡起走狗们的武器，为你们自己而战！你们每个人都将成为瑟维尔那样的英雄！”</p>

工地的周边，一阵欢呼爆发。</p>

消息被宾达尔早已安排好的“街头人士”迅速传播：</p>

“洛凡人民发起了反抗！”</p>

“城卫军节节败退！”</p>

“大量卫兵加入了人民的队伍！”</p>

“所有的洛凡人都应拿起武器，驱逐鞑虏，为自己而战！”</p>

所有的话语只消小半天，就如迅猛的雷雨一般击入人们的心中。</p>

“青年军”成员从藏匿处取出大量武器，在大街小巷大声疾呼，人民从市场、店铺、工地、家宅当中纷涌而出，“青桃”们分散各处率领民众，火已经彻底燃遍全城……</p>

“伊达波尔将军！”</p>

江心岛一座漂亮的宅子里，沉浸于睡梦中的秃子忽然被闯入的手下惊醒，立即坐了起来，不满地摇着头，他叫醒了身旁躺着的女人，让她快滚出去。</p>

“有事快报！”</p>

“造……造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