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可怜仙凡事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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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霞笑了，灰衣黑巾，只露两点星眸。</p>

叹惋地低头，怜惜地抚摩手中那枝花，眼神纯净中透着繁华落尽后的寂寞。</p>

隔着夜空，与高冠龙袍的大帝对视，又似隔了时空与曾经的自己相视，一左一右同时凝入越无明深邃的双眸。</p>

两位美人，一位雍容华贵，镇压一朝江山，另一位历尽兴衰，只与一花相伴，清冷了岁月。</p>

纤纤弱质身，纤纤素手花，此刻却成为了可与大帝比肩的一极。</p>

“当年有人曾问朕：爱江山还是爱美人？”越无忌身量不高，可站在进台之上，却如泰岳降临，压得全场无论是禁卫将士还是前楚余孽，尽皆俯首跪倒当地。</p>

这便是大帝之威，这便是一统王朝的气运，驭极八方，独临武洲。</p>

“青霞想来，大帝定然是更爱江山一些了。”祝青霞未动，只是低低浅语，如夜空里的云动，隐着看不见的意蕴。</p>

越无忌微微摇头，轻轻挪步，自失一笑：“知寡人者，青霞也！”</p>

随意的举动，却无不牵动着气运变化，直逼得众人头低下了更多，心中不敢窥测帝王之意。</p>

祝青霞素手轻抬，滴下几滴鲜红的血珠，飘落于紫青花干之上，张开的手掌之上密布触目惊心的伤痕，正是白玉瓶破后的碎片所划，直至此刻方才渗出血来。</p>

“哎……”</p>

大帝见此，似是分外怜惜，不忍地一叹，隔着古井轻轻呵气，玄黄龙气所过之处，生机盎然，血止，伤复。</p>

“青霞啊，每次你都是如此不小心……伤在你手，疼在我心……”大帝轻语，微微蹙眉，万般情思于此展露无遗。</p>

越无忌落脚，似轻而重，似飘而悠，一对威严的眸子，却始终未曾离开对面的灰衣星眸。</p>

“四十年前一场醉，四十年来为卿狂，江山如画美人心，可怜仙凡事不同。”越无忌两只星眸中，荡尽江山与红尘，只余美人弄花枝，灰衣青冷，暗夜明眸，却是那般真实不虚，远超从前。</p>

一字一句，皆透着万般情意，飘落于夜空之下，堂而皇之地度入祝青霞的美眸之中。</p>

望之良久，越无忌似有所满足，怅然叹道：“青霞，我已经老了，过往的那些个老兄弟，死的死，休的休，这百万里江山，困琐住的唯有我这一个孤家寡人。暗夜苦寂，唯有想到青霞你，我这个老头子才感觉有些生趣……”</p>

忽又换了一种漠然的语气说道：“这花花世界，很快就将与我无关，唯今所想，只愿世界清平，万姓和睦……什么楚不楚，越不越的，那都是假的，但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唯盼少年有情老来有伴，于愿足矣！”</p>

祝青霞听着，轻轻拨弄手中花枝，却不发一言，不置可否。</p>

越无忌忽有老态显现，慢慢踱步而来，终于站在了祝青霞五步之外，定定地望着那枝花，激动地抬起手拭着眼角，似被什么眯了目，嗫嚅着哀求道：“青霞，京都之内，我已为你置下一处道场，一切皆依你四十年前所愿……你若愿意，越楚一家，我甘愿退位让贤，伴卿终老，此生无憾矣。”</p>

这片刻间，大帝似乎从神坛跌落尘埃，让人感受到这只是一位普普通通即将木朽的多情老者，唯有情思无限，却再无帝皇威严。</p>

叶天明随着秦氏父子，离了家祠，此刻正在远处，仔细聆听着大帝的声音。</p>

“果然是天生的皇者啊，这般气度，这般演技，当真非常人所能。”叶天明再见越无明，这次的大帝虽依然是气运所凝，可却是越无忌的本色出演，真身所显，全然不同于昨夜里尚方金剑所显化的虚影，极具感染力。</p>

秦氏族人，早已俯首拜了下去，即便私下里如何对其不满，可当面却仍是君臣，不能忤逆。</p>

唯有叶天明，隐迹虚空里，飘近了些仔细欣赏着大帝的表演。</p>

随着越无忌的出现，四十年来许许多多，零零碎碎，相互交往的记忆，越来越多的出现，秦明对这位大帝的感情也渐渐复苏，让叶天明一时之间心绪有些复杂。</p>

幸好，他早已打开了祖宗牌位“显化”功能的自动强化开关，倒不至于因此再露出形迹。</p>

祝青霞开口了，仔细望着越无明的眼睛：“大帝言重了，青霞当不起如此厚待。此刻，一切已成定局，你是大越至尊，我是前楚余孽，至于所谓情思，却是要谢过大帝多情了。”</p>

语气不温不火，如老友交谈，淡淡地陈述着事实，透露出的却是决心与立场，不可更改。</p>

越无明闻言，似有些激动，手捋胡须微微颤抖：“青霞，十年前，你可不是如此说啊……这十年来，我厉精图治，不伤天和，慎重刑罚，民安国泰，只为今日向你交卷，为何、为何……你却变了呢？青霞，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好？你说，我改，一定！”</p>

祝青霞抬起了下巴，眼神变得凌厉，讥笑道：“呵呵，我的大帝，你的脸皮真是一日厚过一日了。仅是幽国一战，亿万生灵涂炭，连刚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曾放过……这便是你所谓的仁政么？你让我如何能够安心与你归隐？……晚了，改不过来了。”</p>

越无明痛苦地偏过头去，连连摆手，无奈地苦笑着：“冤枉啊，青霞，只能怪幽国出尔反尔，朕实在是被逼无奈啊！况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为此，朕斋戒半年，杯酒释了一干武将权职，连秦明都为此郁郁而终啊……青霞，过去事，朕已反省了多次，只要你答应了，朕立马随你去，隐逸山林再不过问俗事，以余生忏悔前愆。”</p>

祝青霞鄙夷一笑：“呵呵，好一个‘朕’，好一个‘忏悔’！实在是俗不可耐，不说也罢！可惜了秦明，可惜了范子凡……”</p>

听了这些话，俯首之人，尽皆心中骇然，冷汗淋漓，担心起了各自的性命。</p>

这些话题，平日里并非没有传言，私下里也讨论过求证过，可从来未曾想到，会由当事人亲口说出来。</p>

尤其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这位大帝对前楚大祭司似乎情有独钟，而且这些情感纠葛中还牵扯到了开国元帅与丞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