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刑祸起无妄牢狱灾 鸿运至荣华富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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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渐离道：“那便不知了，回想起来这人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若有所思道：“这人看起来十分面善，好像在哪见过一般”。</p>

荆轲道：“是吗，你再仔细想想”？</p>

高渐离踱步良久，突然道：“对了，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一月前咱们遇到一人，还与他结拜为兄弟”。</p>

荆轲道：“自然记得，三弟成名一身侠骨，我十分钦佩”。</p>

高渐离道：“不错，而我今日所遇那人，与三弟长相十分相像，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便如亲兄弟一般”。</p>

荆轲沉思道：“三弟曾经说起过，是有一个弟弟名叫立姓，照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又道：“你可看仔细了，不会看错”。</p>

高渐离道：“十有八九看得真切”。</p>

荆轲道：“可知那人姓名”？</p>

高渐离道：“当时情况紧急，并未留心”。</p>

荆轲道：“若确认此人便是三弟亲弟弟，于情于理，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打救他”！</p>

高渐离道：“不错，此时那人处境大大不妙，姬王爷扬言要将此人剁为肉泥，他恐怕命不久矣，若此人不是立姓还好，若是立姓，咱们绝不能坐视不管，得赶快行动”。</p>

荆轲道：“正是如此”。</p>

高渐离道：“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我马上派人去打探此人底细，大哥你再回事发地去了解一下当时具体状况，弄清楚此人杀小王爷动机，到时咱们也好有备无患，届时还来这里碰面”。</p>

荆轲道：“好，我这就去”。</p>

高渐离道：“辛苦大哥了”。只见荆轲一挥手，飞身而去。</p>

高渐离见荆轲已去，稍稍理顺思路，唤来十数名忠心机灵家丁，吩咐道：“现在叫你们来，有一重要任务派给你们，都听仔细了”。</p>

家丁们道：“主人尽管吩咐”。</p>

只见高渐离取出一兜黄金，摊于众人面前，明晃晃直刺眼睛，震声道：“你们现在携带这些金子，马上赶去寿王府，打听一人下落，或收买贿赂士兵，或拷打逼问奴仆，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探出这人姓名、住址，总之越详细越好。我能告诉你们的只有一条信息，这人乃是寿王府今日新抓之人，接下来就靠你们了，打探清楚之后马上回来向我报告，记住，此事要严加保密，切莫走漏风声”。</p>

家丁们道：“保证完成任务”。</p>

高渐离道：“去吧，我等你们好消息”。吩咐既毕，家丁们拿了黄金，有秩而去。</p>

高渐离既已安排妥当，寻思亲自再去寿王府一趟，探探姬王爷口风，起码稳住王爷，又觉此招太险，容易露出马脚，打草惊蛇，消了此意。眼下最重要便是等待，只能祈求那人平安无事，静候众人佳音。</p>

眼看日近西斜，凉风乍起，高渐离于院中苦苦徘徊，看黄叶满地，树木萧索，心中徒觉凄凉，高渐离凝思：人活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亲情，道义，还是功名，为什么活着这么累呢。耳听门外阵阵脚步声，已见家丁跃入大门，高渐离收揽思绪，迎上去急道：“怎么样了，打听出什么没有”。</p>

众家丁道：“报告主人，打听出一些消息”。</p>

高渐离道：“快说”。</p>

一人道：“小人从一护卫口中得知，那人名叫立姓，因在城西的北国食府杀了小王爷，今日被邹将军抓至王府之中”。</p>

又一人道：“小人从士兵口中得知，那人来自赵地安阳”。</p>

另一人道：“那人被关了起来，已经被折磨得遍体鳞伤”。</p>

高渐离道：“可知他被关在哪”？</p>

那家丁道：“从王府大门进去，左边第十座房子，那房子本是寿王爷小妾往日住所，小妾死后荒废多年”。</p>

高渐离沉声道：“还有吗”。</p>

领头家丁道：“大致只有这些了”。</p>

高渐离道：“嗯，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p>

那家丁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道：“主人，还剩下些金子……”</p>

高渐离一摆手，道：“大家分了吧”。</p>

那家丁道：“是”，众家丁依次退去。</p>

高渐离离散众家丁，心道：确认是三弟之弟立姓无疑了，只等大哥回来，商量对策。</p>

便是黄昏方至，高渐离只觉凉意难耐，方察身上衣着单薄，正欲回屋加件衣服，只听后面一人声音，道：“我回来了，贤弟”，正是荆轲。</p>

高渐离回头一看，也忘了寒冷，急切道：“你可回来了，都急死我了，有什么收获”。</p>

荆轲道：“不急，外面寒冷，走，进屋说”，边走边说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起因是坐位之争，只是芝麻大点小事”。</p>

高渐离道：“此话怎讲”？</p>

二人已至内屋，荆轲坐下道：“本来是那人先到饭馆用餐，店小二推说客满，那人正要离去，却见小二引小王爷进了豪华包厢，那人心中不忿，借机挑事，小二又从中挑拨，引小王爷与那人结怨，争执之时，小王爷仗着尊贵身份，言语中辱骂贬低那人，那人年轻气盛，咽不下这口恶气，这才出手打伤了随行两个同伴，打死了小王爷”。</p>

高渐离道：“照你这么说，小王爷是咎由自取”。</p>

荆轲叹口气道：“只怪他运气不好吧，碰上个凶残之人”。</p>

高渐离道：“那另外一百多条人命又是怎么回事”？</p>

荆轲道：“他们都是王府中人，知小王爷被人欺负赶来支援，到达之时小王爷已经咽气，随围剿那人，不料那人太过生猛，连杀一百多条人命仍毫发无损，最后却不知怎地主动缴械不战，这才被抓捕归府”。</p>

高渐离道：“这倒奇了怪了”。</p>

荆轲道：“我已问过数个当事人，都说此人脸生，像是初来燕地”。</p>

高渐离道：“现在食府那边怎么样了”？</p>

荆轲道：“还能怎样，官府贴了封条，说是整顿一月，你表舅上下打点，希望小事化了，说不来马上就来找你帮忙了”。</p>

高渐离道：“出这么大的事，他还有脸面来找我”！</p>

荆轲道：“谁让你是他外甥呢，有血缘的，你在宫中又有地位”，顿顿道：“对了，你这边进展得怎么样了，查清楚这人来历没”？</p>

高渐离道：“不出先前所料，此人正是立姓”。</p>

荆轲惊道：“果然是他，这可如何是好”？</p>

高渐离道：“他现在寿王府中备受折磨，随时有性命之忧啊”。</p>

荆轲道：“那得尽快救出他才是”。</p>

高渐离道：“我自知如此，可是想要救他绝非易事”。</p>

荆轲沉吟道：“你可有良策”？</p>

高渐离道：“去找王爷求情肯定不行，要他放人交由官府处理他也不会答应，关键现在立姓落于王爷之手，王爷可以随时置之死地，这是事情棘手之处，对我们大大不利”。</p>

荆轲道：“那可怎么办”，眉头一紧，神秘道：“看来只有请太子出面了，方能摆平此事”。</p>

高渐离摇头道：“不可，一来请太子出面未必就能救出立姓，毕竟他是王爷杀子仇人，与王爷有不共戴天之仇；二来虽然立姓杀人有因，毕竟一百多条人命，人命关天，杀人犯法，法不容情，太子如若插手此事，有失公理人心，外人难免指点，陷太子于不义，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要惊动太子”。</p>

荆轲道：“这样也不行，那可如何是好”？</p>

高渐离道：“当务之急，乃是保住立姓性命，其他事情想办法一点点解决，只要立姓不在王爷之手，我们便可与王爷周旋”。</p>

荆轲道：“怎么保住立姓性命”？</p>

高渐离道：“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p>

荆轲道：“什么办法”？</p>

高渐离遁声道：“劫狱”！</p>

荆轲惊道：“你是说去王府劫走立姓”？</p>

高渐离道：“不错，这就仰仗大哥了”。</p>

荆轲忧道：“寿王府虽比不上王宫禁地，也算戒备森严，冒然前去，恐怕难以成功啊”。</p>

高渐离道：“凭大哥一身本领，谅王府中人难有对手，再说我已知晓立姓被锁之处，大哥只管直奔目标，一旦得手，马上撤离便可”。</p>

荆轲沉吟道：“看来只有如此了”。</p>

高渐离道：“现在天色还早，咱们等到子时动手”。</p>

荆轲道：“就依贤弟之言”。</p>

当下二人又详加计议一番，高渐离画出草图，标出立姓具体所在位置，又罗列注意事项，必须速战速决，安排好逃跑路线，只等子夜到来。</p>

众人早已来到寿王府附近，隐蔽躲藏好，但见圆月高悬，耳听乌鸦啼叫，子夜如期到来，高渐离道：“是时候了，大哥行动吧”！</p>

只见荆轲一袭黑衣，又用黑布遮口，道：“好，我这就去了”。</p>

高渐离道：“就在说好的地方接应你，救下立姓之后切莫逗留，立马逃走，若是此行失败，也不要暴露行踪，想办法尽快脱身，大哥小心”！</p>

荆轲道：“知道了”，更不迟疑，闪身而出，隐去夜色之中。</p>

高渐离等人目送荆轲离去，飞身上了王府院墙，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高渐离对随行二人道：“咱们也走吧”，便蹑手蹑脚离开。</p>

且说荆轲纵身上了院围，朝王府看去，院中散落着点点灯笼光亮，自是王府中人巡逻放哨，荆轲寻思：看来王府中戒备比平时严了许多，我得小心才是。便半俯身子，蹑脚行走于屋檐之上，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朝高渐离所说之处慢慢移去。</p>

约莫半柱香工夫，荆轲心中默数十座房子，已至指定地点，琢磨如若高渐离所说无误，那立姓便是被囚于此处了，耳听屋下细微声响，俯身轻轻揭下几片房瓦，朝里看去，趁着月色和屋内微微蜡油光亮，只见两名大汉光着膀子，手持鞭条刑具朝一人身上不断招呼，口中阵阵辱骂。朝那人看去，手脚被绑在木柱之上，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双眼朦胧凄迷，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几乎分辨不出本来模样，当真不忍直视。荆轲细瞧那人，依稀觉得果如高渐离所说，和成名有几分相像，定睛细看，这人眉宇之间颇有英气，又多了神似，心中暗道：此人多半是立姓无疑了。</p>

这人正是立姓，且说立姓早时被捉进王府，正要被姬王爷整治之时，恰逢高渐离求见，姬王爷暂且饶恕他，命邹将军带下。立姓当时听得高渐离三字，心头也是一惊，暗道这莫不是哥哥提过的那位高渐离，神态并未表露出来。待被那邹将军拉扯走至走廊，听那邹将军与高渐离对话，不由多瞧了几眼高渐离，寻思能在此处巧遇高渐离，当真世事无常，看自己一身糗样，倒也没与那高渐离相认。往后高渐离离去，便被邹将军带至一处黑屋，铁链绑住关了起来。再有些许时候，姬王爷和邹将军带人前来，逼问立姓来历。立姓心想既已沦落至此，一切倒也无所谓，任由他去吧。便是王爷拷问什么，立姓答什么，毫不含糊。待到王爷拷问完毕，仍觉不尽兴，发话道：“此人一介贱民，竟然杀害世子，犯下滔天罪行，得先让他受尽皮肉之苦，残酷刑法，让他体会一下什么是痛苦”。既然王爷发话，手下人便是施展浑身解数，杖刑、鞭刑、拶刑、棍刑、剥皮、抽筋、骑木驴、倒灌肠等等酷刑轮流伺候，立姓自是皮开肉绽，苦不堪言，立姓寻思身上多一份痛苦那便减少一份罪孽，是以苦苦忍受。王爷看立姓被折磨得差不多，道：“记住，不能让他咽气，适可而止，留住他的性命，以后每天都让他体会一下这种感觉”。手下人狂笑以应，后王爷临时有事离开，临走之时吩咐众人继续施暴，直至夜色降临。</p>

立姓若要反抗自是轻而易举，凭王府中这些菜鸟如何能伤立姓半分毫毛，只是立姓为赎罪过，甘愿接受这些惩罚，这些看似厉害体罚，其实对于立姓来说微不足道。却说天色渐迟，看管立姓这些人逐渐离开，最后只剩下两个壮汉，直至夜色惨淡，荆轲到来。</p>

荆轲密切注视着下方一切，看那两个大汉挥斥着荆鞭来回在立姓身上飞舞，血肉飞溅，直刺荆轲心痛，荆轲暗道：这等非人折磨，何人承受得了，立姓你受苦了！便要飞身而下去解救立姓，转念一想冒然下去只会暴露目标，到时招来更多侍卫，以寡敌众岂不麻烦，非但救不了立姓还会有性命之忧，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能暗暗祈祷立姓暂且忍耐一番，静静等待时机成熟。</p>

终两名大汉收了刑具，只怕也是打累了，一人喘道：“哎，累死我了，这小子可真能抗，皮肉真结实”，看看立姓双眼紧闭，又道：“看看他还有气儿么”？</p>

另一人伸手探探鼻口，道：“还有气儿呢，没死”！</p>

那人道：“那就好”。</p>

另一人道：“要不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再来收拾他”！</p>

那人道：“嗯，谁让咱们拣了这份苦差事”，已用毛巾擦了汗渍，伸开打开房门，招呼外面道：“哥俩儿要走了，这里交给你们了，好好看管”！</p>

外面一人道：“知道了，兄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了”！</p>

那大汉道：“咱们走”，同另一人跃出屋去。</p>

荆轲见这两名大汉离开，门口一名士兵伸头探了探屋内，便合上房门，耳听那人抱怨道：“这么冷的天儿，咱们还得候在这里站岗，真是日了狗了”！</p>

另一人道：“王爷特意吩咐过，要严加看管里面这人，你就别抱怨了，出了什么差错，咱们可担待不起”！</p>

那人道：“唉，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难耐不眠之夜”！</p>

另一人讥笑道：“怎么，没有老婆暖被窝就受不了了”。</p>

那人道：“去你的，怎么这么骚呢你”！</p>

……</p>

荆轲早已移步至屋檐之上，耳听下面二人打情骂俏，探身瞧了瞧果然门口二人站岗，远处院中依然零星灯笼晃动，一批批士兵护卫巡逻，风中不知什么声音飒飒作响，荆轲没有一丝凉意胆怯，暗道：是时候了。</p>

只见荆轲摆好姿势，倏地腾空而起，转而飞身跃下，那两名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已然被重击了一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倒下不省人事，荆轲心喜：干得漂亮！</p>

荆轲一击即中，回身看一队巡逻官兵由远及近走向这边，暗道：糟糕，时间不多了。忙推了房门，闪身进去，又探出脑袋左右瞧瞧，这才合上房门，快步走至立姓面前，近看立姓惨状更甚，心中都在滴血，鼻子一酸，差些落下泪来。捏捏立姓人中，见他渐渐睁开眼睛，触动道：“兄弟可是立姓么”？</p>

见立姓半睁双眼，只是稍稍看看自己，荆轲又道：“在下荆轲，为救兄弟而来”。</p>

立姓仍未答话，不知有没有听懂自己言语，耳听门外脚步声渐近渐响，道：“来不及了”，拔出剑来，只听“当当当当”四声，已然砍断立姓手脚铁链，上前扶住立姓，道：“咱们走”！</p>

荆轲架住立姓朝门口移动，毕竟多了负担，行动不便，便只拉开房门，正对门外巡逻官兵，两伙人马愣了片刻，终有人大声喊道：“有人劫狱了，快喊人呐”。官兵已然掏出兵器，团团围住荆轲二人。</p>

荆轲暗道不妙，没想到快要成功却被人发现，若是荆轲一人逃跑自然容易，只是现在多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累赘，见官兵操家伙围堵上来，只得持剑招架。</p>

荆轲一手扶着立姓，另一手舞剑迎击面前这七八个官兵，荆轲毕竟是武林中成名已久人物，绝非浪得虚名。虽一只胳膊受制于人，初时倒退几步，后来变守为攻，逐渐占了上风，逼得众人节节后退，眼看逃跑有望，敌方已然唤得支援，大队官兵也已赶到，一伙人又将荆轲二人围至墙角。</p>

领队人正是邹将军，只听他大声喊道：“王爷有令，务必活捉他二人，如若生擒不了，也绝不能让这二人逃走，给我上”！</p>

一声令下，官兵簇拥而至，荆轲暗暗叫苦，既已退至墙角，暂且放开立姓，解了束缚，自然勇猛异常，只见荆轲使一招风卷残云，霎时间乌云蔽月，天昏地暗，尘土飘扬，黄叶四散，一招既已蒙住众人，机会稍纵即逝，荆轲哪能恋战，趁着众官兵迷乱之际，抱起立姓，飞身便上了屋顶，施展轻功朝远处奔去，耳听下面邹将军疾呼：“放箭”！荆轲只觉手臂一麻，接着一阵剧痛，侧头一看，胳膊中了一箭，荆轲哪能理会这些小伤，折了箭翼，顾不上疼痛难忍，在这屋顶山飞檐走壁，耳听后面喊叫声悄，知已暂且逃离危险，朝约定地点而去。</p>

荆轲携立姓逃跑，并未按来时路线返回，而是朝王府西北角逃窜，既已逃至府院尽头，躬身跃下院墙，又觅小道狂奔三里地，已然看到远处马车人影，心中一喜，加速飞奔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