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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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一言既毕，众人呼道：“吾皇圣明，吾皇万岁！”</p>

嬴政笑道：“哈哈哈，说得好，继续”！</p>

众人见李斯拨得头彩，再也无所畏惧，一人道：“陛下贵为天下之主，乃天命所归，万物运作自有规律，该来的会来，不该来的不会来，陛下只须掌握其中规律，顺其发展，大秦自可万代相传”，乃道家代表人物杨同。</p>

话音刚落，一人驳斥道：“一派胡言，净说些虚头虚脑、不切实际的话，好比将要饿死之人，他要的只是一碗粥，你却跟他讲什么大道理，此举岂非对牛弹琴，世间规律是什么，你要能掌握你还会坐在这里”，乃名家人物公孙占。</p>

杨同看看说话之人公孙占，蔑道：“你懂什么，我所言谓之道，一切由道而生，对立统一，道乃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存在，任何事物都有其道，想要参悟大道自非易事，谅你凡夫俗子永远也不会明白！”</p>

公孙占恼道：“你才是凡夫俗子，沽名钓誉之流！”</p>

杨同道：“我是不是凡夫俗子还轮不到你评价，难道你名家是呈口舌之争，靠口出污言秽语存活的吗？”</p>

公孙占急的满脸通红，道：“你，你……”</p>

一人接道：“我赞同杨学士所言，不过说的太笼统抽象了，不具体，我认为事物都有两面性，或阴或阳，或正或反，或生或死，或悲或喜……等等，都有好坏两面，比如天下雨浇灌庄稼是好事，可是下个不停引发洪灾就变成了坏事，比如人们只顾吃肉觉得十分美味，却又何曾顾虑到被吃动物的感受，再比如陛下占有天下，享尽人间富贵，对陛下而言自是好事，可对陛下消灭之人来说，却是苦难坏事，因此做任何事之前，都要考虑到结果好坏，朝好的一面去做，量力而行”，乃阴阳家邹行。</p>

一人道：“邹先生是在诅咒陛下，说陛下的不是了”？乃墨家墨迹。</p>

邹行忙道：“我自然万万不敢对陛下不敬，我只是举个例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p>

只听公孙占哼一声道：“邹行，你倒是说的冠冕堂皇，难道你不吃肉么，吃了肉之后你才考虑肉的感受，真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p>

邹行道：“我不吃肉”，噎得公孙占无语。</p>

墨迹道：“不管邹先生吃不吃肉，或者真的不吃，或者偷偷的吃，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没有人会在乎你是否吃肉，要看你吃了肉怎么解决这件事，怎么向别人解释清楚。”</p>

邹行道：“你管我吃不吃肉，就算真的吃了又能怎样，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吃肉？”</p>

墨迹道：“说漏嘴了吧，看来你是吃肉的！”</p>

一人道：“不管邹先生是否吃肉，前提是他是否吃的起肉，想陛下统一六国之前，天下还未安定，战乱连连，百姓流离失所，别说吃肉，就是喝粥也没有，多少人饿死田间，仗陛下天恩，如今风调雨顺，这才五谷丰登，百姓才能填饱肚子，吃肉简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乃农家简单。</p>

公孙占道：“蔡坤，你不要扯开话题吗，我们是在说吃肉，你说打仗那些事儿干嘛？”</p>

一人道：“打仗怎么了，没有战争哪有和平，哪有现在的美好日子，在座各位要知道今天的幸福生活是无数忠烈之士拿献血和生命换来的，不管吃肉也好，喝粥也好，有的吃已经很不错了，要珍惜它”，乃兵家吴畏。</p>

蔡坤附和道：“吴将军说得不错，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大家要学会居安思危，有肉吃时且珍惜，莫待无肉空流泪！”</p>

一人打断道：“我不同意蔡小郎的看法，为什么战乱年代就没有肉吃，和平年代就有粥喝，想想我们的祖先吧，在远古时代，人们根本不知粥为何物，要想生存下来必须吃野兽的肉，有时候还是生吃，生吃啊列位，敢问现在吃生肉有谁下的去嘴，还妄谈喝粥，简直可笑”！乃杂家毕良。</p>

一人道：“吃肉也好，喝粥也罢，大家肉体凡胎，无论吃什么，都会生病，这里涉及到很重要的一个话题：养生，相信这是大家的盲点，想必很多人都听过养生，可何为养生，又该怎么养，养起来有哪些注意事项，大家想过没有”，乃医家叶一。</p>

一人道：“怎么养不重要，关键得看你有没有资格，有没有条件去养，要是富贵人家，有钱有势，想怎么样便怎么养，可要是贫苦人家，吃饭都还是问题，哪有资格谈养生呢？总之一点，有权就可以任性，有势才可以非为”，乃纵横家黄某。</p>

黄某言毕，众人纷纷指责，有人道：“陛下孝义治天下，众生平等，有权有势就可以凌驾一切吗，就可以胡作非为吗？</p>

有人道：“黄某典型的顽固派，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应该将他处死！”</p>

……</p>

李斯见场面混乱，不加以制止自是不行，开口道：“大家安静，国有国法，要不要处死黄某谁说了也不算，只有法律说了算，不光如此，任何事都可以以法律衡量，法律最公平，正所谓以法治天下，国运恒久也不衰！”</p>

一人忽道：“大家静一静，大家已经跑题了，今日主题乃讨论国家制度，到底是沿袭分封制还是创立郡县制，关乎国家大事，不是为了惩治某个人，或者呈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能！”</p>

众人不料有人胆敢顶撞李斯，齐刷刷看向那人，乃儒生淳于越。</p>

李斯认得淳于越，见他冲撞自己，心中微微一惊，不动声色，平静道：“这还用讨论么，国策早定，自然是继续实行郡县制，这已经是板上钉钉，毫无争议之事，淳于博士还有什么疑问么？”</p>

淳于越道：“这只是你的看法，我并不这样认为！”</p>

李斯道：“哦，说说看！”</p>

淳于越道：“如今秦统天下，天下土地皆为皇帝所有，可天下之大，皇帝一人难以统御，得找些可靠的人来帮助皇帝管辖，以收揽人心，而世上最可靠之人当然是身边的亲人，所以应该把土地分封给皇帝的子孙后代，这样才会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天下才不会再次出现裂变。如按李丞相所言，实行郡县制，那岂不要把土地分给没有亲缘的人了么？”</p>

李斯道：“淳于博士此言差矣，为什么不能把土地交给有才能的人来治理，而非得要亲近之人才能承袭，就算最亲近之人也会慢慢变得疏远，从古至今骨肉相残的之事还发生的少么，一世二世或许不会叛变，可三世四世乃至万世呢，血缘关系越来越远，难保他们不会异变，，靠血缘枢纽来维系国家统治，长治久安已经行不通了。”</p>

淳于越道：“你这是悖逆周礼，大不忠大不敬，自古各朝各代皆实行分封制度，这是天下共识，你为什么要颠覆传统制度？”</p>

李斯道：“大秦能有今日辉煌，在于各代君主能够废陈出新，勇敢改革，百年前商君变法就是最好的说明，秦国才能一步步富强发达。想当年周王室分封天下，可结果呢，诸侯并起，连年战乱，秦若效仿周室，那便是一味守旧，固步自封，难免重蹈覆辙，六国便是前车之鉴。你提倡恢复周礼，实行分封制，实在是逆历史潮流，国家只会停滞不前，眼光太短浅，愚昧之极。郡县制度照样能够加强中央集权，只要天下还在陛下手中，本质不变，何必在意那些迂腐虚无没有意义的东西，自陛下实行郡县制以来，取得各方面的喜人成果是有目共睹的，只要以法治治天下，事事有法可依，郡县制度照样可以加强中央集权，可保万代昌盛。”</p>

淳于越道：“非也，你这是偷梁换柱，鄙人只闻仁义治天下，德信赢美名，从来没听说过法能治天下。”</p>

李斯见淳于越仍然自以为是，冷冷道：“敢问淳于博士，何谓仁义治天下！”</p>

淳于越不惧李斯，淡淡应道：“有道是人之初，性本善，任何人无论犯下多大过错，都可以去感化他，教化他，令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从心底改正，而不是以刑法去整治他、迫害他，摧残他的肉体，这样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如此推行开来，人人都礼义节信，哪还有什么战争犯罪，天下自然安定！”</p>

李斯道：“淳于先生想得太过简单了，我且问你，如果一个恶徒杀了人，这个恶徒拒不承认自己的罪行，也不改正呢？”</p>

淳于越道：“正如我所说，用仁德去教化他！”</p>

李斯道：“如果用过你的方法还不行，他仍不改过自新呢？”</p>

淳于越道：“那就是你的问题了，一定是你的力量不够，不足以感化他！”</p>

李斯没想到淳于越会这么说，道：“好，就算是我的力量不够，我再问你，如果被杀之人的家人亲属非要歹徒偿命呢！”</p>

淳于越道：“那就接着感化他的亲人家属！”</p>

李斯不料淳于越如此能言善辩，道：“就算如你所愿，他们被你感化，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放过了歹徒，世人怎么看？世人自会认为杀人不用偿命，这样一来岂非人人都要效仿，天下岂不大乱！”</p>

淳于越道：“那就接着感化世人，一开始我就说过，只要将仁义道德推行天下，融进他们的血液，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人人以礼相待，秉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理念，哪还有什么争端？”</p>

李斯被淳于越一套理论整蒙了圈，虽然感觉淳于越言语中颇有不妥之处，却一时找不出漏洞，不愿再与淳于越纠缠，道：“胡说八道，如你所说，天下早就太平了，可你见过太平吗？”</p>

淳于越道：“那是因为没有实行仁义！”</p>

李斯道：“幸亏没有实行，不然早就亡国了！”</p>

……</p>

嬴政看二人争吵不休，没有尽头，劝道：“好了，大家都是为了大秦长远考虑，都是为了大秦好，今天是学术交流，没必要争个你死我活！”</p>

嬴政发言，这才震住场面，众人齐道：“陛下圣明！”</p>

却说众人轮流发言，相互讨论，嬴政始终不见立姓开口，便道：“立姓爱卿，现在大家都说过了，你也说两句吧，你代表的是哪一家呀？”</p>

却说立姓坐在人群当中，看众人踊跃发言，为小事争得面红耳赤，颇觉好笑，本不愿同他们一般见识，不料秦皇问话，只得应答。</p>

立姓寻思，师祖鬼谷子，乃道家人物，自己仙胎孕育，是为仙家，学过医术，是为医家，炼制丹药，是为方家，略知天数，是为术家，会算阴阳，是为阴阳家，曾习兵法，是为兵家，能劝人向善，是为名家，如此面面俱到，却哪一家也算不上，于是道：“微臣哪一门派也不是，永远是陛下的臣民，陛下贵为天下之主，莫说微臣，就算今日在场所有人，纵然分门分派，到头来也是陛下的子民，逃不脱陛下的手掌心，过去和将来太过遥远，只有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不管是分封还是郡县，只要诸位和陛下始终保持一条心，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顺势而为，何愁天下不稳，国家必定长治久安。”</p>

立姓一番言语，说到嬴政心坎里，龙颜大悦，嬴政高兴道：“这才是身为臣子应有的觉悟，你们都要向立姓学习！”</p>

众人见皇帝表扬立姓，纷纷恼恨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些，多想无用，俱道：“侯爷高风亮节，实为吾辈楷模！”</p>

嬴政道：“今日的庆典到此十分圆满，马上就到重头戏了，大家准备好了吗？”</p>

众人已经猜出些许，应道：“臣等准备好了”。</p>

嬴政道：“那就奏起来吧”。</p>

此刻已是午时，嬴政言毕，场上顿时安静下来，静的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众人心知，要演奏大秦神圣国歌《秦颂》了，只听得叮叮声起，那声音悠长深远，萦绕在众人耳旁久久不能散去，突然弦声变得急促，仿佛万马奔腾，地震山摇，接着声音戛然而止，又是一声绵绵细音，音质苍白音色却清脆嘹亮，穿过每个人的心脾，当真舒服享受，弦声时高时低，时而杂乱时而整齐，磅礴中带着轻柔，凌厉中透着柔和，悲伤间夹杂着喜悦，真乃神仙乐曲。</p>

众人何曾听闻过这样美妙乐曲，皆闭上眼睛静谧享受，但闻弦声渐悄，就在众人以为曲终之时，忽地钟声、琴声、鼓声、箫声、筝声、笛声、琵琶声、风声声声声起，相互附和，循序渐进，相得益彰，众人睁眼来，只见一人手捧一筑，犹如幽灵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人长发凌乱，凌乱的遮住了容颜，那人时而奔跳，时而凝立，时而抬头仰望，时而低头沉思，手指舞动筑间，那美妙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p>

此时此刻，众人怎能控制情绪，压抑心底感情，不由自主呐喊道：“好”，就连嬴政也忍不住叫好道：“太美妙了”！</p>

各种声音附和之后，渐渐消去，又只剩下美妙筑声飘扬空中，众人又闭上眼睛聆听妙音，仿佛这一刻便是永恒，众人祈祷着这一刻永远也不要逝去。</p>

却说秦皇嬴政高坐龙椅之上，也闭着眼睛享受这一份美好，但听筑声声细，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忽然疾风扑面而来，暗道不好，忙睁眼来看，只见一人捧筑朝自己砸来，已至面门，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嬴政脑袋本能躲向一边，既然躲开袭击，那筑重重击在龙桌之上，磕掉一角，那人一击不中，转而执筑横向嬴政劈来，嬴政早跳将开来，数十侍卫执剑团团围住那人。</p>

且说成名场上表现，自成名随立姓前来赴会，再到秦皇嬴政到来，成名坐于场上，静看众人争执吵闹，颇感无趣，忽闻音乐声起，那仙乐似曾相识，分外熟悉，心中大惑，及至击筑之人现身，成名仔细分辨，大吃一惊，虽时隔多年，那人容貌依旧，此人不是高渐离更是何人？当年成名于易水之畔与高渐离荆轲等人邂逅，众人意气相投，结拜为兄弟，哪料今日在此相见，但见高渐离沧桑落寞，形影孤单，成名情不能已，便欲立刻冲上去与他相认。</p>

立姓发觉成名状态不对头，忙暗中拦住成名，示意他切莫冲动，成名只能内心承受着煎熬。此时众人闭眼享受着美妙乐曲，成名眼睁睁看着高渐离尽情表演，只见他渐渐靠近秦皇嬴政，举起手中之筑，狠狠砸向秦皇，嬴政仍沉浸在快乐之中无法自拔。</p>

及至高渐离失手，众多兵士围向他，接着持剑刺向他，眼看高渐离命丧九天，成名纵使心中百般疑惑，此刻哪容多想，腾地飞身而起，击飞高渐离身边卫士，一把搂住高渐离，跃至空中，消失不见。</p>

众人早已惊醒过来，看着眼前发生一切，吓得六魂无主，不能言语，嬴政见成名将高渐离掳去，目视立姓，厉声道：“怎么回事！”</p>

立姓忙跪道：“陛下息怒，一切皆是微臣之错，微臣这就去追捕他们回来！”</p>

嬴政怒道：“还不快去，若提不回高渐离人头，你就别回来了。”</p>

立姓道：“微臣遵命”，夺去一名侍卫手中长剑，起身双脚离地，亦消失在云朵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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