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饮恨当初【董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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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忠亲王在妻室、子嗣之事上，颇有些艰难。</p>

先帝在时，便已为忠亲王与荀国公家的嫡孙女赐了婚；至忠亲王成年，成淮帝亦热热闹闹地为他置办了一场婚礼。</p>

婚后，忠亲王与王妃荀氏情投意合，可恩恩爱爱未及两载，王妃便于生产当夜血崩，抛下嗷嗷待哺的小世子，以及产房外嚎啕大哭的忠亲王，撒手去了。</p>

自那之后，忠亲王便消沉了，不管朝中事、不问府中务，整日昏昏沉沉，流连于昔日与王妃恩爱游玩过的院子里不出来。</p>

直至次年，小世子于忠亲王府后花园中溺亡。</p>

甫失爱妻、又失爱子，忠亲王痛哭一夜、大醉三天，再醒来时，明家规、定家法、惩家丁、治丫鬟，眉目虽冷，但整个人焕然新生，连带着忠王府也有了生气。</p>

太子欣慰，便开始张罗着为忠亲王物色继王妃，举办了几次品酒会、赏花会、琴棋书画大杂会后，忠亲王与镇南候家的嫡小姐余万棠对上眼了。</p>

再张罗着，两人终于于五月初三这一天喜结连理。</p>

鎏京百姓有福，短短两月间，看了两次热闹：忠亲王求娶时，送了八里聘金，镇南侯嫁女日，又回了十里红妆。</p>

忠亲王府张灯结彩、宾客满堂。</p>

太子醉醺醺、喜滋滋，闹过皇叔的洞房后还不罢休，董志林不得已上前相劝，太子才说了一句：“罢了，送我回四时别院吧。”</p>

“四时别院在城外，城门早已闭了，去不了了。”</p>

“哦。”太子醉得恍惚，听了这话愣了愣，一脸的不情愿，“这么说，本宫得回太子府了。”</p>

太子并非喜爱流连花丛之人，但不爱回太子府歇息，却是真事。</p>

董志林便又劝道：“太子妃及皇长孙都在太子府，殿下是该回太子府才对，晚归也好过不归啊。”</p>

“那座太子府冷冰冰的，本宫不乐意回。”太子喝高了，借着酒意便说了些真话。</p>

“以前看着太子妃，觉得她还挺娇俏可人的，想着和她做夫妻也不至于无趣，这才娶了……”</p>

“娶了之后才发现，她为人真是无趣至极，无趣至极……”</p>

“对着融融时她笑嘻嘻的，做什么对着本宫她就无趣如斯……”</p>

轿辇摇摇晃晃，太子坐于其上，被摇着晃着，渐渐地闭上了眼睛，董志林随行在一旁，脑海里只不停回响着太子所说的话。</p>

她无趣？</p>

她诗词歌赋精通，琴棋书画皆懂，心有七窍，通透喜人。</p>

她颦时若花谢、笑时若花开，花谢花开间，自留芬芳绕鼻尖。</p>

又想起她翻开诗经时那一抹黯然，扬手抛玉时那一霎决绝。</p>

董志林心头蓦然一痛。</p>

“殿下，太子殿下。”他喊，似乎是在提醒着自己的身份，自己的选择。</p>

“太子妃乃殿下正宫，殿下不宜与太子妃生分，微臣这便送您回太子府。”</p>

太子倚在轿辇之上，听了哧哧直笑，双肩耸动着。</p>

“志林，呵呵，志林你不愧是跟太子妃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总怕太子妃独守空房，三天两头地就劝本宫回太子府……”</p>

董志林半边身子一僵，差点从马上栽下来。</p>

太子闭着眼，继续呵呵笑着说：“罢了罢了，便听你的吧，回太子府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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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中，太子妃梁师赞正坐在灯下翻着书。</p>

往日里太子便不多回太子府歇息，今日忠亲王府摆喜酒，梁师赞更加断定太子不会回府，早早地便脱簪换衣，独自坐于静室之内，于一书一茶间自我抚慰。</p>

忽听得婢女大雅匆匆来报。</p>

“娘娘？娘娘，殿下回府来了，看着像是喝醉了，由董侍郎扶着，正往这边来呢。”</p>

梁师赞听了一惊，心下一紧，放下手中书，便开了门、走了出去。</p>

正好见董志林架着酒气上头、已醉得不省人事的太子踏进院子。</p>

董志林愣住。</p>

眼前，又浮现那日她含泪抛玉的一幕，转眼三年，她已嫁做人妇、已做了人母。</p>

三年来，他只远远地隔着殿堂高台拜见过她数次，除了她淡淡一句“侍郎免礼”外，再不曾得过她只言片语。</p>

几日前，在灵瑞寺中、在槐树林里，她泪眼朦胧似当初，他双眸深凝如昨日，乍然再得体会那阔别已久的默契与信任，他通体舒畅，又满心酸胀。</p>

原本，他可日日拥有这美好。</p>

如今，却只能用偷的。</p>

如今夜，他鬼使神差地遣了家丁侍卫，亲自扶着太子进内院，心内真正所盼的，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p>

在董志林的对面，梁师赞也愣住。</p>

她想起的，是他拽住她将要抛玉的手，对她说，此计甚好。</p>

君心如流水，她无怨。</p>

妾心如蒲苇，她无悔。</p>

她后来所做，也不过是顺应内心，哪怕飞蛾扑火还是无怨无悔。</p>

梁师赞先于董志林从愣怔中清醒过来。</p>

她唤道：“快，扶殿下入寝殿。”而后端庄浅笑，对董志林颔首致谢：“有劳董侍郎亲送殿下回府。”</p>

董志林这才惊醒，将太子交给宫人。</p>

梁师赞又唤道：“上茶，着管家备轿，送董侍郎回府。”</p>

董志林僵硬地执礼，刚开口称了句“微臣”，便听梁师赞又说道：“董侍郎稍等，本宫先去看看殿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