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北越之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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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名字死了,我本人也快要死了,像这种叛国的事,我可不做第二次。”</p>
越崇武一愣,过后还是:“嘿!”</p>
看起来,就仿佛失去了火药跟吃不到饺子一个样。</p>
对于栾国舅劫了火药的事,他不生气、不激动。</p>
自古外戚专权的多;</p>
外戚权力大了、野心有了、想当造反当皇帝的,也多。</p>
可为什么,越崇武却一点儿不担心栾国舅的野心呢?</p>
这北越朝廷,还真是怪得可以。</p>
成雪融知道越崇武忌讳,聪明地没有多问。</p>
这些事,就都交给卫子凌吧,反正卫子凌一点儿也没跟她客气。</p>
她放下露馅饺子汤,问越崇武。</p>
“喂,你还吃不吃?”</p>
“吃,为什么不吃!”</p>
“英雄,慢用。告辞,免送。”</p>
.</p>
次日腊祭。</p>
成雪融、乔佚、卫子凌三人作为太子幕僚随行前去皇家猎场。</p>
清平作为国医所医术仅次于华颂的大夫,自然也在随行之列。</p>
并且,还是随侍在“有伤在身”的太子殿下身边。</p>
她一来,成雪融就让金大勇以请诊为名,将她叫来同车。</p>
“姑娘,您身体哪里不舒服?”</p>
“没有,我是怕姐姐你跟一帮臭男人呆着太拘谨,这才叫姐姐过来。”</p>
清平心想,您这儿有个总冷着脸不说话的白公子,其实我也挺拘谨的。</p>
但顾念着成雪融终归是一片好心,便道:“谢谢姑娘,不过我都习惯了。”</p>
成雪融托腮看着清平。</p>
不知道她苦苦保守着、不倦追求着的,到底是什么秘密呢?</p>
为此,竟熬成了二十三岁老姑娘还不肯换回女装、不肯做回自己。</p>
“姐姐,找一天,我帮你打扮打扮、换回女装,好不好?”</p>
“女装?”</p>
清平目光向下,似有若无扫了下自己的腿。</p>
“不要了,我……不、不喜欢。”</p>
成雪融狡黠地笑看着她,不说话。</p>
.</p>
北越的腊祭属于皇室活动,非越氏宗室子弟不能参加。</p>
更遑论成雪融等一众幕僚、随从,呆在马车里打瞌睡而已。</p>
睡梦中感觉到一阵吵闹,马车也晃了晃。</p>
成雪融闭着眼伸手乱摸,乔佚把手凑过去给她拉着。</p>
她含糊不清问:“无双,怎么了?”</p>
“太子殿下受伤了,护卫来传平大夫。”</p>
“嗯……嗯?”</p>
成雪融一激灵睁眼,问:“怎么受伤了?”</p>
“惊马,坠马,还差点喂了狼口。”</p>
“……”</p>
她反应了一下,然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躺下。</p>
“太子殿下真可怜,一会儿等他那儿人散了我们再去看他吧。”</p>
乔佚拉过她松开的手,应嗯。</p>
成雪融闭着眼嘀咕。</p>
“奇怪,真奇怪……”</p>
“怎么会有他这样处心积虑不想当皇帝的,太奇怪了!”</p>
.</p>
越崇武病榻前,探望的人都散了。</p>
卫子凌前去,在太子轿辇下,却听见另一把声音。</p>
是栾国舅,不知为何去而反复,现下正在与越崇武说话。</p>
“小武……”</p>
“栾大人!我为君、你为臣,你岂可直呼孤的名讳!”</p>
“……是,臣僭越。敢问殿下,您伤势……”</p>
“孤的伤势方才平大夫已经说过,并无大碍。”</p>
“我……臣知道。臣只是想说,殿下您自小习武,怎么会……”</p>
“怎么不会?我师父是个怎样的人,栾大人不应该最清楚吗?栾大人以为,被收买、被胁迫的人,不情不愿之下,会用心教导么?”</p>
这话之后,里边陷入了沉默。</p>
卫子凌惊疑不定。</p>
世人只说北越九殿下一出生就被高人收做徒弟、带去四处云游。</p>
但这高人到底姓甚名谁,还真的没人知道。</p>
但听来,栾国舅却是知道的。</p>
不但知道,似乎还跟这事有些牵扯。</p>
还有,私下里,栾国舅对越崇武的态度、越崇武对栾国舅的态度,都不对。</p>
栾国舅“僭越”,越崇武“不善”,这都与现于人前的千差万别。</p>
终于,越崇武先开口。</p>
语气、措辞都变了。</p>
却不是恢复正常,而是变得低沉,似有若无透着些哀伤。</p>
“你……我代替天子巡察边境,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派人杀我?”</p>
“不,我没有,那不是我!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小武,你明知道我……”</p>
“停!你不许说!”</p>
越崇武疾声打断栾国舅。</p>
栾国舅未说出口的那半句话到底是什么?</p>
为什么会令越崇武这样害怕?</p>
越崇武颓然冷笑。</p>
“算了,反正我本就不祥……那些事,就都算了吧。”</p>
“不是的,小武你听我……”</p>
“有一件事,得你听我的。火药,把火药还给我!”</p>
栾国舅一直想解释、但一直被打断,几乎就没说过一句整话。</p>
直到越崇武提到归还火药的事,他终于沉默了。</p>
不说话,自然就没有被打断的可能性。</p>
但不说话,也等于默认。</p>
对此,卫子凌还挺惊讶的。</p>
刺杀太子的事,他推得干干净净,拦截太子火药的事,他却用这种方式认了。</p>
好一会儿后,栾国舅才开口。</p>
“殿下,您要我还您火药,也可以。但臣有一个心愿,想请殿下成全。”</p>
“说。”</p>
“小女的婚事。琉儿年纪不小了,该考虑终身大事了。”</p>
“你是要孤帮她配对,还是看中了谁要孤牵线?”</p>
“都不是。殿下后宅空虚,臣想将琉儿嫁入太子府……”</p>
锵——</p>
突然,突兀的拍案声响起。</p>
“栾修捷!你恶不恶心!”</p>
“栾琉儿是谁?”</p>
“她是你女儿!也是……是我姐姐!”</p>
“哼,你又想叫姐姐和弟弟乱在一起?”</p>
“栾、修、捷!”</p>
“你恶心、你不知廉耻、但别以为我跟你一样!”</p>
“想叫我娶栾琉儿?哼哼,除非我死!”</p>
又开始了一阵死寂。</p>
好一会儿后,栾国舅的声音。</p>
“殿下歇息,臣告退。”</p>
卫子凌屏气敛息,隐在暗处。</p>
直到栾国舅走出了很远,卫子凌仍没有动。</p>
越崇武在猎场上故意坠马、受伤,他虽然失望,但并不意外。</p>
越崇武为主、他为从,他也没有资格质问越崇武什么。</p>
原本此来,便不知该说什么。</p>
或许,也只能问问火药之事该如何处理而已。</p>
现下不用问,越崇武的答案,他已经知道了。</p>
原以为火药被劫、成雪融又作壁上观,越崇武该急起来的。</p>
没想到,他义正言辞、推掉了与栾国舅的联姻之后;</p>
却又一言不发,就这么放了栾国舅走。</p>
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p>
卫子凌目光惘然,无语望天,许久后也离开了。</p>
.</p>
午时祭天。</p>
作为幕僚,又是只能远观、不能近前。</p>
清平没回来,一直在越崇武身边。</p>
卫子凌来了,站在一边。</p>
成、乔二人对他点头致意。</p>
肃穆时刻,也不能说什么。</p>
三人仰头,看着越崇武装模作样地走上扫得片雪不沾的高台。</p>
取香、燃香,跪拜、祭天,眼见着一整套流程要走完;</p>
忽然,越崇武双手一抖,燃着的线香从他手里掉落到高台上。</p>
四下哗然。</p>
储君先于冬猎之时坠马,又于祭天之时落香。</p>
暌违六年之久的腊祭,算是失败了;</p>
离国六年方归的储君,也算失败了。</p>
成雪融不由得偏头去看卫子凌。</p>
卫子凌仍保持着仰头望着高台的姿势,戴着面具的脸上一派云淡风轻。</p>
此情此景于他,仿佛全无干系。</p>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隐藏在厚厚宽袖下的手,已不受他控制地,握成了拳头。</p>
越崇武掉了线香之后,掩唇又咳了好一阵,然后才颤手指着高台下一个少年。</p>
“上来。”</p>
.</p>
“这是谁?”</p>
成雪融低声问卫子凌。</p>
“越崇嘉,太祖皇帝之后,殿下堂弟。方才猎场之上,正是这一位救得殿下免遭狼口。”</p>
“他救了太子殿下?”</p>
成雪融诧异地,用目光询问乔佚。</p>
乔佚摇头。</p>
“即便独对狼群,他也能毫发无伤。”</p>
所以,这一出“狼口遇救”的好戏,乃是越崇武设计的。</p>
重点在于救命恩人,越崇嘉。</p>
她低声再问卫子凌:“这个越崇嘉,如何?”</p>
“不错。”卫子凌答。</p>
半晌,垂眸,落寞一笑。</p>
“殿下他……眼光不错。”</p>
“……”</p>
这心灰意冷,真叫人无言以对。</p>
成雪融抬头望。</p>
望见越崇武胡作非为、示意越崇嘉取香、燃香,就要代替自己跪拜、祭天。</p>
望见越崇嘉诚惶诚恐、跪地推辞。</p>
望见以栾国舅为首的一众大臣围着高台也跪了一圈。</p>
然后越崇武才演了一个善于纳言的英明太子形象,拍着脑门讪笑。</p>
兴许,还说声“孤错了”。</p>
再次取香、燃香,叫越崇嘉扶着自己“受伤孱弱”的身体,有惊无险地,终于完成了祭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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