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生命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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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老乡们介绍说，这对老人相濡以沫，含辛茹苦把四个子女抚育成人，一个比一个有出息，都在城里成家立业。</p>

前些年，两位老人在村民们羡慕的眼光下，被接进了城里，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p>

谁知两年后，他们又双双回到这个老宅度过风烛之年。据他们说，城里人太冷漠，住了大半年，对面的邻居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并且太孤单，女子们都忙着工作，每天锁在家里，想出去走走，又怕车多人杂迷了路。</p>

其实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老年人的“土”跟年轻人的“洋”一直格格不入，生活习惯和思想观念天差地别，三个儿子又都娶了个长着一双势利眼的老婆，视老人为累赘。</p>

久而久之，婆媳关系像资产阶级跟工人阶级的矛盾，始终无法调和。</p>

最后，儿子们协商，决定将父母接到家里各自抚养一个月。两位老人想不到行将就木的年纪，还要周游列国，一气之下，决定落叶归根。</p>

第二天，远在城里的儿女们都知道了家乡的天灾人祸，父亲危在旦夕，母亲不治，都携了妻子回来，一个个哭得死去活来，哭天喊地地道：“妈，你怎么就那么狠心，抛下我们不管了啊！”</p>

媳妇们之前对婆婆的嫌弃也跟着寿终正寝，因为她们都用毛巾捂住哭红了的眼睛。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们是孝子贤媳了，只有本村的人对他们投来不屑的目光。</p>

救援人员没来得及为这几个人撕心裂肺的嚎哭动容，大自然要任性，谁都无法阻止。</p>

加入救援只一天，生离死别触目惊心的场面已经见识了好几次，因为这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事实，虽然心存惋惜，却也无可奈何。</p>

可是有些镜头，总让人不忍心直接面对。</p>

那天傍晚，他们搜救的地方，生命探测器又发出了废墟下还有生命迹象的信号。</p>

尽管已经极度疲惫，想到即将有生命获救，也就顾不得饥肠辘辘了。</p>

好容易，清走泥沙，搬掉藕断丝连的钢筋水泥土块，“喵”的一声，从底下狭窄的空间里窜出一只猫来。</p>

传说猫有九条命，面对从天而降的落物和铺天盖地的泥石，它也有躲闪逃脱的办法。</p>

然而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搜寻第一个卧室，床上躺着两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血肉模糊，被砸烂的桌子上有她们未完成的暑假作业，开了一半的饼干盒子散落一地。</p>

让人想象得出假期将尽，姐妹俩突然想起因贪玩而荒废的作业，起了恐慌，挑了灯恶补。</p>

那盒饼干必定是妈妈犒劳她们的宵夜。紧挨着的另一个卧室里，一个牙牙学语年纪的小孩子，正依偎在他妈妈怀里睡觉，母子俩也已经一睡不醒。</p>

这一幕看得让在场的人心酸，禁不住眼里打转的泪。于永乐想起那天凌晨被他吓到了的拾荒的小女孩，只愿她不是这个村庄里的人。</p>

电影里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作战场面，多少都是虚的；展板上展示的真实血腥的车祸镜头，当然触目惊心。</p>

这些影视里和展板上关于生死界线的描述，有时间和空间上的隔离，并不太惊心动魄。</p>

而今亲眼目睹废墟中一个个消逝的生命，新手抬出一具具残缺不全的遗体，给这些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们心灵上强烈的震撼。</p>

傍晚，炊事班做好了可口的饭菜，摆在空旷的平地上。</p>

连长说，洗洗手，先吃饭吧。</p>

大家才发觉肚子已经饿扁了，要是在以往，一定会端起碗就狼吞虎咽。</p>

而今对着满盆的佳肴，居然一点食欲也无，饭菜含在嘴里如同嚼蜡，还没下咽，心里早就已经五味杂陈。</p>

总觉得手洗不干净，鼻子灵敏地闻到血腥的气味，恶心反胃，肚子在翻江倒海。</p>

挖掘机可以日夜开工，人得休息一会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