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重重迷雾绕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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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织梦渊右分阁管辖的区域可以看作是三山一江，三山均在辖区北端，呈一个半包围的态势。最高一座山脉所在的城池就叫作抱山岭，位于正北方向，在它东侧的就是照日堡，因正好处在两个两座山峰之间，阳光满照而得名。最西侧的是长月峡，人口稀少，且封闭在群山之间，对外交流极少。</p>

那一江自是指的温江。温江从西岩帝国的西北角长流而下，经过了右分阁辖下的三座城池。分别是地势居中的云陵，左下的朔方以及最南角的温江城。</p>

因照日堡和抱山岭到云陵路途遥远又多山路，故两城的交流队伍都在约定日期前一个月便出发了，而距云陵较近且多平原地带的朔方城和温江城就不着急，只要在约定日期前十日出发即可。</p>

因此，当右分阁传来照日堡和抱山岭队伍遇袭的消息时，朔方和温江城的人都还未出发。此时，右分阁快马加鞭地将消息报至城内的织梦阁，必然是希望提起他们的重视和防备，以免再遭不测。</p>

但此行仍要按期出发，故吴杳在沉思一阵后便点了人手，轻装上阵了，一路也不多作停留，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云陵。</p>

不过三日，他们便已经到了邻城朔方。</p>

向朔方城出示了织梦渊通行的手令后，吴杳一行七人轻易就入了城，并未受到任何搜查和怀疑。如此顺利，反倒让吴杳有些隐忧。</p>

“阁主，我们是否需要先去朔方的织梦阁拜会？”此次随行的阁老有两位，说话的正是时玉，陈老跨在马上撸着胡须不知道在想什么。</p>

吴杳点了点头道：“顺便打听下照日堡和抱山岭的消息。”</p>

长敬骑着马左顾右看了下，见周围的街市毫无异样，热闹寻常，像是并不知晓有危机潜伏。反观吴杳在出城前，特意嘱咐另两位沉着稳重的阁老加派织者加强全城的巡逻，谨防有人暗设梦境，攻击普通百姓。</p>

和朔方一比，温江城就像是受了刺激的刺猬一般，竖起了全身的刺，朔方则是温吞的盘龙，呼呼大睡毫无动静。</p>

长敬想了想道：“若不是这朔方城的阁主太过自满，根本不惧任何攻击，便是这阁主心比城门还宽，什么毒蛇毒蝎都往里放。”</p>

陈老一听朔方阁主可能是个骄傲自满的家伙，立即胡子都撸直了，不满地哼了一声，他最不耐烦的就是自负的年轻人和不负责任的同僚。</p>

吴杳也未皱了眉，倒不是因为长敬说的直接，而是越发担心那群动手的袭击者有更为可怕的计划和目的。他们是否也会想到朔方城戒备松懈，而选择下一个袭击朔方？</p>

正想着，便迎上了朔方城织梦阁前来迎接的织者。</p>

来方共三人，一个黑袍，两个灰袍，同样都坐在马上。远远地看着吴杳一行了，也未加快步伐，就这么慢悠悠地驱着马前进，直到跟前了那黑袍织者方才随意地一拱手，自报了姓名，告知是前来迎接的。</p>

对比去年，吴杳并五位阁老一起去迎接林奕一行人的架势，朔方可谓简陋至极。吴杳知道，他们这是觉得温江城地偏城小，也未出过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值当罢了。</p>

吴杳回了礼，也没说什么，就由着他们带路了。</p>

长敬悻悻道：“看来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一点。”这回连时玉也皱起了眉头。</p>

朔方是仅次于云陵的第二大城，地域面积虽大不了温江城多少，人口却是多出许多，借着更宽广的温江河道，河运发达，交通便利，庄稼人也富庶许多。再看那织梦阁，简直比府衙还要气派，足有七层楼高。</p>

入楼一看，满是亮眼的金色涂漆和雕花，虽不是真金的，但看着也差不太多了。长敬正估摸着这阁主不会也是大腹便便的暴发户模样吧，就见那阁主缓步从楼上走了下来。</p>

与长敬想象的不同，朔方的阁主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嘴角有深刻的法令纹，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有点凶相，一说话又是一派和气。</p>

“吴阁主来得可早呀，我招待不周了，赶紧坐下喝杯茶。”早先他们边了解到了这位阁主大名唤作赵永屹，三十五岁的时候坐上阁主之位，距今已有五年，任职期间朔方城从未发生过不太平的事，颇有些几分要升驻右分阁的意思。</p>

赵永屹往一楼的茶水桌瞟了一眼，就有识相的织者快步上前倒了数杯热茶，像是做惯了这些琐事。</p>

吴杳客气地摆摆手道：“赵阁主不必客气，我等特意提前出发是有一事想与您探讨。”</p>

赵永屹哈哈一笑道：“是说想与我们朔方的队伍一同前去云陵吗？我们此行准备了三辆宽敞的马车，诸位就是全坐上来也绝不会拥挤！”说完，他还信誓旦旦地一拍胸脯。</p>

吴杳想说的自然不是这狗屁不招的蠢事，心中莫名想起了长敬对他城门一般的评价，就觉得他那一掌拍开的是朔方城门。</p>

吴杳按捺下心中的不耐，就事论事地说道：“赵阁主真会说笑，不如我们找个静室仔细说下照日堡和抱山岭的事吧。”</p>

赵永屹听明白了吴杳的话，却没收笑，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无可无不可地将吴杳等人带去了二层的一间静室，又吩咐人重端了热茶上来。</p>

与他一并留下来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和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p>

赵永屹随口介绍了一下像是这才想起来，介绍道：“吴阁主，这位是我的儿子，赵蒙，十八岁便修满了五种控梦术。他身侧那位是我们朔方织梦阁最德高望重的阁老徐先徐老。”</p>

他介绍赵蒙的时候满是骄傲的神色，到徐老就有些皮笑肉不笑了。</p>

吴杳一一看过去，也依此介绍了时玉等人，对那赵蒙着实没放在心上。</p>

“赵阁主，您是否也收到了右分阁的传信，言明照日堡与抱山岭遇袭一事？”吴杳开门见山道。</p>

赵永屹一扬眉，毫不在意道：“收到了啊，但听说就是群不知所谓的山贼，自家人打了自家人而已，也不知道右分阁为什么还要专门传书信。”</p>

吴杳等人见堂堂一个阁主言语间满是对照日堡和抱山岭的轻视，甚至将他们视作了山贼一般心底莫名都生出些窝火。</p>

“我见右分阁的信上有说道他们是先向云陵发了救援信息，并且好像袭击的人里面有会幻梦术与织梦术的……”</p>

“就说他们垃圾嘛，几个山贼也对付不了，还要谎称那些人会控梦术，岂不是笑掉大牙，织梦渊的人怎么可能攻击同僚？怕不是他们白日里自己发梦了！”</p>

说话的正是赵永屹的儿子赵蒙，他双手插在胸前，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轻蔑。</p>

赵永屹见儿子突然插话，也没有责怪，反倒是他身侧的徐老微斥了一句，赵蒙还不满地小声嘀咕。</p>

吴杳算是看清了这家人什么德行，也不白费口舌了，直言道：“那我等也就不打扰阁主了，我们会在朔方城休整一晚，明日就出发去云陵。”</p>

赵阁主说了几句挽留的话就任凭吴杳等人出了织梦阁，见人走远了便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嘴里还道：“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点小打小闹就怕成这样……”</p>

这头的吴杳等人自找了一处驿站休息，几人也没那闲心去逛街市，便聚在一起修习，间或讨论起受袭一事。</p>

已有一年前的暗境和黑衣人事件在先，他们实在是不得不小心行事，也难免怀疑会不会是同一伙人做的。对于上回的“内鬼”，吴杳心中其实已有五分确定，只是没机会深查，如今又让他们遇到了，必然是斩草除根，清理门户的。</p>

“阁主，我看我们到了云陵要不再将此事问的仔细些，看看是否真的有……内鬼在其中。”时玉心里其实仍有一丝犹豫，毕竟所有织者都是歃血立誓过的，怎会轻易违背誓言？</p>

吴杳明白她的疑惑，“也好，此前照日堡和抱山岭两位阁主发给云陵的救援信号中言辞简短，想来必是十分凶险的情境来不及多言。可是他们都明确提到了有梦境缠绕做阵，应该不会有错。等过几日我们到云陵就知道了。”</p>

陈老又哼了一声，“我看啊，这朔方就是过得太安逸了，又自视甚高，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要是那袭击的人马来朔方肯定是一击一个准。”</p>

长敬盘腿坐着，发表意见：“虽然我也觉得那赵阁主和赵蒙有些托大了，但是那徐老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他的手一直在动着，一会儿是半个幻梦术的起手式，一会儿又是凝梦术的收息式。”</p>

吴杳等人倒是没有注意得这么细致，顺着长敬的话回想了一下，那徐老好像确实要看着靠谱多了。</p>

长敬接着道：“我在书上看到说啊，有些织者因为时刻保持着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便会下意识地摆出各种脑海间出现的术法手势，其实是在心里模拟梦境，可以做到一心二用，与人对话的同时在控梦，也算是修习方式的一种吧。”</p>

一同跟来的几个灰袍织者都一脸崇拜地看着长敬，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说法。</p>

吴杳道：“这种修习方法我也听师父说起过，一般都是修习了数十年的织者才可以达到的境界，对于精神力稳固的人来说不失为一种好的修习方式，但是若是精神力尚不稳定的人练，就容易发魔。”</p>

有织者好学地问道：“阁主，什么是发魔？”</p>

吴杳耐心地解释：“就与练功走火入魔一般，神智全失，在自己编造或模拟的梦境里发狂，无差别攻击，直到把自己也折腾死了。”</p>

众人听得都心有戚戚，果然收益越大，风险越大。</p>

长敬敏锐地作出了判断：“我看那徐老颇为年长，没有发魔的迹象，应当是正向修习，是个高手。”</p>

吴杳认同，思忖着明日是否需要特意与徐老说明下事情的严重性，望他们提高警惕，若无事最好，万一……</p>

“啊！有鬼啊！”</p>

一阵尖利的惊叫声破窗而入，一下将众人的精神拉到了高处，纷纷跃出窗外查看。</p>

只见空荡的街上只有一个妇女抱着怀中的幼儿在奔跑，时不时惊恐地回头望，似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她。</p>

此时已近亥时，街上早没了白日的喧闹，各户人家都已紧闭房门准备休息入睡，故眼下的街市上只有这一个女子，并无其他任何人影，也不见她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事物出现。</p>

她就这么一路跑进了众人的视野。</p>

吴杳沉声道：“是幻梦，我感受到了梦元之力外溢，正在向我们这个方向靠近。”</p>

众人在各自的位置上严阵以待，随时准备下去救人。</p>

那女子很快便跑到他们所在的这个驿站下方，可以清晰地看见她凌乱的发髻和怀中稚嫩的婴孩，脸上已经竟已布满了泪痕，不知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嘴里一直喊着鬼啊鬼啊。</p>

陈老见时机到了，便纵然一跃，进入幻梦范围，想要将那无辜的妇女孩童带离梦境。</p>

吴杳心中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便没有贸然开口，想来陈老的控梦术亦是精湛，如有危险应当可以随机应变。</p>

就在陈老即将触碰到那女子衣领的瞬间，吴杳身后的长敬忽然大喊道：“小心！”</p>

陈老在听到身后的话音时，已经提住了那女子，正要飞纵带起，顿时便是将目光都看向了女子的身后，谨防突袭。</p>

不料，危机就来自于手下。</p>

长敬眼见陈老错过了最佳的躲避时间，再出声提醒也无用，不如直接下去救人。</p>

他比吴杳还要早一步感受到异常，那女子为何会带着幼儿在深夜独自出行？女子如此剧烈的奔跑，为何不见那孩童哭泣？明明慌措至极，为何还会目标明确地跑向驿站，亦未出声呼救？</p>

那妇女见到陈老忽然从天而间，并没有感到任何突变的惊吓，也未有任何得救的惊喜，反倒是不呼喊了，目光紧盯着陈老的手，就像是对猎物最后的捕捉。</p>

问题就在这里！危险的是这个女子！</p>

陈老仍在关注着周遭，不防手间突然感到麻痹的痛感，就见那女子颈间哪里是衣裳分明是一排毒针！</p>

抓取的右臂瞬间失去知觉，此时方才近距离地看到了女子阴狠的眼神和怀里那个根本不会动的玩偶。</p>

陈老震怒，立即要用左手拍开女子。</p>

女子方才还满面泪水的脸霎时化为一张诡异的鬼脸，嘴角一咧，露出血红的尖牙来，张口就往陈老在她颈侧不能动弹的右手上咬去，陈老的右掌便呼地向女子的后脑勺拍去。</p>

长敬正好就在此时落地，他没有去动那女子的任何一处，也没有去回拉陈老，而是出人意料地双手抓向她怀中的假人偶。</p>

女子正低头咬合，让长敬夺了个正着，原来那怀中的孩童才是梦眼所在！</p>

女子感受到怀中一空，便登时僵在了原地，恐怖的血口大张着却没有咬下去，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p>

陈老这才后知后觉收回双手，远远跳开，戒备地看着从弱妇突变厉鬼的女子。</p>

长敬拿了那假人偶没多看一眼，便用力地摔在了地上，那人偶明明看着不是瓷质的，也不是玉质的，却摔了出极为清脆的声响，四分五裂开来。</p>

随着它的碎裂，女子的身影便由实转虚，转瞬消失不见。</p>

长敬和陈老相视一眼，都感到了后怕。</p>

要是长敬再晚来一步，要是长敬没有发现那人偶的关键，不知道陈老会受到什么伤害。</p>

正当他们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吴杳等人也落了他们身侧，眉心紧皱道：“不要松懈，我们被暗境包围了。”</p>

竟又是暗境，而且是在朔方城内！</p>

长敬这才注意到，此时梦元之力比先前还要浓烈数倍，并且已经扩张了范围，将他们视野所及的位置全部涵盖。</p>

七人逐渐围拢成圈，各注意一个方向的街市。此时街上不仅看不到人，连房屋阁楼都逐渐模糊，像是起了一阵大雾，以他们为圆心蔓延。</p>

就在长敬的这个方向，浓雾中逐渐显出一个人形来，正向他们疾跑而来。</p>

“在我这边！”长敬立即将情况报给众人。</p>